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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十指紧扣

那晚的聚餐过后,大家都相继离校。辜缺夏毫无意外地早早回了家,过着跟以前一样的假期生活。许南乔跟着校学生会一起下乡支教,杨小乐跟韩旭因为没在校学生会,只能跟着系的学生会走。

下乡支教的生活很艰难,也很难忘。一般来说,大学生下乡支教的点都设在一些乡村的小学,条件不好,下乡队的所有人只能按性别分配两间课室当他们的宿舍。有些系里的下乡队,听说是男生都睡课桌拼成的床,女生则直接躺在铺着凉席的地板上,七八个人一个课室,够宽阔,但也感觉荒凉。校下乡队的环境毕竟会好一点,但也只是好一点而已,至少他们的“宿舍”都有四张床,最多两个人挤一张床而已。其实这些都不是问题,最大的问题是,小孩子们都对他们这群从外地过来的支教老师特别好奇特别热情。学校早上的上课时间是8点10分,可是还没到六点,就有好多小孩子重重围住窗户。正值盛夏,没有空调,“宿舍”必须得开窗。于是,他们的睡相不管好的坏的,都被围在窗户里的小孩子看个精光。于是,有的人在笑着评论哪个老师的睡相,有的人在认真欣赏,有的人在大声喊“老师,起床啦!太阳晒屁股啦!”喊着喊着,所有的小孩子都跟着喊起来。明明是8点多才上课,他们却在5点多就被吵醒。

中午上完课,大家要一起帮忙煮饭。吃完午饭大概一点,原本可以让疲劳的眼睛休息一下的,可那群小孩子特别有精力。乡村的小学本来就离家很近,他们下课回家吃完饭后又跑来学校,围观老师们吃饭。支教老师们去到哪,他们就跟到哪,活像一群小粉丝,一路追随护送着自己的偶像。甚至有一些小孩子连饭都不回去吃,只是在角落默默地看着老师们的一举一动。晚上若不是校长执意要赶他们走,说要锁门,他们都不舍得离去。其实锁了门后,大家都以为可以安静开个会了,却会突然发现门口正站着两三个小孩子。

对此,许南乔曾经问过他们怎么从被锁了的大门里进来的,他们非常得意地说爬墙进来的,让许南乔哭笑不得。晚上排队洗澡、开会、备课,总是忙到凌晨一两点,早上又五点多被吵醒,白天上课,忙碌又疲惫。但在被吵醒的时间里,许南乔还是适当地发短信给辜缺夏,比如说:

“今天早上做了什么好吃的啊?这群熊孩子每天都这么早来当人工闹钟,可是又舍不得骂他们。要是你看到他们可爱的笑脸,一定也会很喜欢他们的。”

“中午我们炖了玉米排骨汤,但总觉得没有上次野炊时你炖的香甜,好像少了点什么。”

“今天收到了一群小女生送的糖果,她们的支教班主任跑来很委屈地跟我说,说她一个班主任还比不上一个不给她们班上课的老师。”

……

辜缺夏每次都被许南乔发来的短信逗乐,平静的假期生活增加了很多乐趣,感觉她也在陪许南乔在下乡支教一样,每天都感受着小孩子们的好奇、活泼、可爱。偶尔地,辜缺夏也回短信跟许南乔说她在福利院遇到的那群小孩子。也就是在那时,许南乔知道了一个对自己有巨大潜在威胁的名字——万泉。

辜缺夏说,福利院的小孩子每次被万泉训斥时都会跑来找辜缺夏,让辜缺夏替他们求情;辜缺夏说,那些小孩子总是鬼灵精怪地故意先后把她跟万泉骗去同一个地方;辜缺夏还说,尚未懂事的他们总是悄悄眨着眼睛问她,万泉是不是她男朋友……

听到这些,许南乔简直妒忌得发狂,恨不得把所有的“万泉”都换成“许南乔”,甚至想用意念让“万泉”这个人立刻消失在辜缺夏的记忆里。为此,他还生了一段时间的闷气,故意不再联系辜缺夏。可在许南乔不联系辜缺夏的那段时间,整整十天,辜缺夏也没有找过许南乔,两个人就这样悄无声息。

此时的许南乔已经结束下乡支教,正呆在家里休息。烦躁的心情让他终日愁眉苦脸,在大家面前虽有笑容,可谁都看得出来这笑容有多勉强。大家都觉得奇怪,当时在乡下吃不好睡不好,连续两周,许南乔都还是精力充沛的,怎么回家休息了那么多天,精神反而越来越不好呢?父母问其原因,无果,只能当做他是下乡支教体力透支过度,需要很长很长的时间来恢复。但是看他在家睡了那么天,到后来连朋友的聚会也推辞了,父母觉得必须让他出去散散心,于是就问他要不要出去旅游一下。

许南乔想了一下,也许出去外面走走,可以想通很多事,也会发现前方的路明朗很多。于是便约上两三个朋友一起奔赴海南。出发前的准备让许南乔变得忙碌兴奋起来,一路上的风景眼花缭乱,许南乔无暇想起辜缺夏,心情确实豁然开朗起来,直到走到了天涯海角……

在天涯海角有个很感性很浪漫的说法,当你走到了这里,一定要打个电话或发条短信给你此时此刻想起的人或那些曾经帮助过你的人。看到“天涯”,大家都疯狂地要上去拍照,许南乔却站在原地不动。站在这块巨石下,旁边巨大的海浪在不停地拍打着,却不如思念这场浪潮来得凶猛,许南乔瞬间全身被打湿。

掏出手机找出那个朝思暮想的名字,一边从“天涯”沿着海边向“海角”走去,一边等待电话接通。电话里每“嘟”一声,许南乔的心就紧张几分。辜缺夏,接电话啊!不要浪费了这良辰美景啊!

过了好一会,烦躁的“嘟嘟”声终于消失,换上了温柔悦耳的女声,依旧是平静的一声“喂”,没有一点期待感。

“是我……”

“怎么啦?”

“没什么。只是我现在走到了天涯,走到了海角,突然想起你,想跟你说说话……”可是要说什么呢?许南乔不知道要从何说起,电话那头的人也没有接话。两个人都在沉默,只有调皮的海水声还在乐此不疲地吵闹着,许南乔用脚玩弄着脚下的海水和细沙,想平缓一下紧张的心情。

“原来是这样啊!不过我现在正在炒菜,可能没办法跟你长聊哦!”辜缺夏用轻松的语气打破了沉默。

“那你先去忙吧!”就在辜缺夏即将挂电话时,许南乔又迅速加了一句。“过几天回学校我去找你。”

“嗯嗯,好!”

挂了电话的手机一直被许南乔紧紧握在手里,海风从侧面吹来,许南乔的头发被吹得乱糟糟的,心也乱糟糟的。低头看到涌上来的海水漫过脚背,有一丝冰凉的感觉,可刚刚明明感觉这海水是热的,而且现在还是炎热的八月,怎么一下子就变得这么冰凉呢?

再次回到学校,又是一年新生入学之时。作为师兄的许南乔,忙迎新、忙部门招新,比去年自己入学时还忙。好不容易接收完部门的新人员,许南乔又开始筹备校学生会副主席的竞选。说好的回学校找辜缺夏,其实刚开始有约她一起出来吃饭,但好像时机气氛不对,所以两个人也没有任何进展。但是时不时地,许南乔会在QQ上找辜缺夏,问她最近在福利院跟小孩子玩得怎样。醉翁之意不在酒,可每次辜缺夏都说挺好的,看不出来是否在故意回避那个名字,但许南乔又不能明问,确实有点揪心。

校会副主席的竞选分为三轮面试,持续两周。许南乔想当副主席,自然是毫无意外地当上了。中午接到的聘用通知,知道消息后许南乔马上约了辜缺夏晚上一起吃饭。

下午下完课回来,许南乔拿起自行车钥匙准备下去拿车,突然想到了什么,把自己的车钥匙放下,问陈锦文借他的自行车。陈锦文很奇怪,许南乔的捷安特明明比他的永久贵了一千多块钱,干嘛要借他的车。

“你的车坏了吗?”陈锦文问。

“没。就是想用用你的车,快点借我一下啦!”许南乔看了看手表,一副赶时间的样子。

陈锦文像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还是乖乖地交出了他的车钥匙。骑着永久牌的单车,许南乔飞快地赶到教学楼下接辜缺夏。

“不是在学校附近吃吗?”看到单车,辜缺夏不解。

“今天我们去远一点的地方吧,可以吗?”

“可以啊。可是我们这是要去哪呢?”

“去到就知道啦!快上车吧!”

许南乔的车匀速平稳地行驶着,辜缺夏轻轻抓住单车座椅下方就可支撑整个身体。但一路上总有上坡跟下坡路,山坡的陡峭跟下坡时车的瞬间加速让辜缺夏不得不伸出双手环抱住许南乔。感觉到腰间的温热,许南乔又惊又喜,心里开满了遍地鲜花,嘴角也合不拢了。

“我还以为你会拼命拽着我衣角呢!”

“拽你衣角你还能骑车吗?”

“上次载小乐时她就是紧紧抓着我衣角的。后来车倒了,两个人也摔得半边身体‘残疾’了好些日子。”

“哪有这么夸张?”辜缺夏听着听着就笑了起来,许南乔听到辜缺夏笑了,也跟着笑起来。此时正值夕阳西下,太阳的余辉打在两个人身上,两张笑脸摇曳在流光中,车轮“咯吱咯吱”的声响奏出一首年代久远的曲子。辜缺夏,就这样紧紧地抱着我吧,永永远远,都不要放开。

车轮碾过很多很多不平坦的路,上了很多次坡,下了很多次坡,许南乔坚持每一步路都踩过去,就连上陡坡也不让辜缺夏下车,自己也不下车,只是使劲地踩。终于,踩出了郊区,到了繁华的城市地带。夕阳已经完全消失,夜幕降临,华灯初上,拥挤的街道上人山人海,川流不息。许南乔还是拼命地踩,拼命地踩,超过了行人,超过了到站的公交车。晚风轻轻地拂过来,璀璨的灯光随着许南乔的车速快速地向身后移去,辜缺夏把头靠在许南乔背上,感叹美丽的夜景。可在许南乔心里,再美的夜景也比不上此时此刻依偎在他背上的人;再璀璨的灯光,都不如辜缺夏在他心里点燃的那把火来得明亮耀眼,照亮了他茫然的感情道路,清晰地指明了他奔向未来的方向。

不知道踩了多久,辜缺夏靠在许南乔背上安静得像睡着了一样,车子终于在一家菜馆门口停了下来。家常菜馆的装修简约大方,墙壁上贴满了各种美食的墙报,窗台摆着一些小小的绿色盆栽,屋顶上垂吊着小挂饰,温馨有爱。菜馆里面也坐满了人,有一个人来的,有一对对的,也有一家子的。

“饿坏了吧?快点点菜!”挑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来后,许南乔就催促辜缺夏点菜,生怕饿到她。

辜缺夏看了看菜单,这里的菜确实都是一些家常菜,菜式也挺多的,竟然连外婆菜炒蛋都有。想起了上次野炊时许南乔的话,辜缺夏默默地在点菜单上写下了这道菜。

菜馆吸引这么多人来的原因不只是因为菜品丰富,这里的上菜速度也很快,重要的是家常菜真的有家的味道。看着辜缺夏惬意的样子,许南乔更加确定自己没有选错地方,温柔贤惠的辜缺夏肯定最爱这种风格这种气氛的地方。

“你怎么发现这个地方的?这里的菜式一般只会在家里的饭桌上出现的。”辜缺夏问。

“你在家也会做这些菜吗?”好像有点答非所问。

“嗯。”

“你好像很喜欢下厨。”

“我觉得能为爱的人精心准备一顿美食也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每次我给家人做饭时我都会一边做一边想着这道菜要如何做,要加什么料,才能让他们更有胃口、吃得更开心。想想那过程也是挺有趣的。”辜缺夏说着说着就笑了起来。

“那你以后会为我做饭吗?”

听到这句话,辜缺夏的笑容突然停止,神情僵住。顿了几秒,她习惯性地用手轻轻把垂下来的发丝拨到耳后,接着,她脸上的笑容重新出现。她说:

“外婆菜炒蛋饭可以吗?”

许南乔紧绷着的脸终于放松下来,笑逐颜开,就像花儿经历了整整一个寒冬的焦急等待之后,一遇暖春便尽情绽放的灿烂。虽然对这种结果有几分自信,但真正确定下来还是欣喜若狂。

“这个最好!但我不挑食,你随便做,我用心吃。”

两个人相视而笑。就是这么简单家常的话,把两个原本毫不相干的人神奇地捆绑在了一起,以后就像一家人一样,甚至比一家人还要亲,同甘共苦,悲喜与共。

吃完晚饭后,许南乔把自行车留在菜馆里保管,然后带着辜缺夏去穿梭街道、去搭公交、去坐地铁。当时那个大城市虽然没有现在发展得好,但也是非常繁华热闹,特别是那一年市的新地标,美称“小蛮腰”刚刚落成并已开放,吸引了成千上万的外来人员。江边的人行道上实在是人山人海,寸步难行,于是许南乔便拉着辜缺夏跑上更上面一点的公路。公路上虽然有车辆来往,但幸好公路够宽,在公路的边边上停着少许的私家车,还有一些人在拍照。一位大叔踩着装满烤番薯的三轮车从两人身旁经过,三轮车上的小音箱大声地播放着张智霖的《十指紧扣》:

从害怕会被拥有

直到气力不够

十只手指终于找得到对手

能开不开心都紧扣

辛不辛苦都接受

……

辜缺夏,以后就算走到天涯海角,我也要紧紧抓住你的手,绝不放开!说到天涯海角,许南乔有件事还是不太明白。

“上次在天涯海角打电话给你,你当时为什么不答应啊?”

“你一个人悄悄跑去天涯海角,跟我有什么关系啊?”辜缺夏的语气像在赌气,嘴角的笑意却偷偷地露出来。天涯海角的浪漫传说她可是从小听到大的,怎么可能不知道许南乔那通电话的含义呢?只不过是因为已经确定两个人都心属对方,那再迟几天挑明又有什么关系呢?

许南乔听懂了,像个小孩子似的哈哈大笑起来:“那你以后可得跟着我去啊,不能说不去。”

“我近几年都不打算去呢。不过我听说即将要上映的《非诚勿扰2》是在海南三亚拍摄的,我在想,几年后要是谁给我戒指跟婚纱,我就跟谁去天涯海角。”辜缺夏说完,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了。

“哦~原来这样啊!谢谢未来夫人指点。”许南乔笑着拱起手向辜缺夏作揖,一直上翘的嘴角充分体现了他内心的欢喜,眼睛散发出来的光芒比这路灯、小蛮腰上的灯光还要闪亮。

“那就从这座城市出发,先走遍这里的每一条街道,再带你走去天涯海角。”许南乔继续牵起辜缺夏的手,一路悠闲地走下去。人生最美好的事莫过于此,你喜欢的人正好也喜欢着你,当你想好了在一起,她却想到了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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