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太阳热腾腾的,不过因为昨夜那场雷暴的缘故,这山林谷间依旧氤氲着湿漉漉的空气,地上的土踩上去也有些像棉花糖似的,软软的,只是没那么黏。
慕爱青打前走着,天明、周雪、杜爷仨人依次紧紧跟在后头。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捡的根半米长的竹棒,一路上周雪都死死攥手里,仿佛自己的整个生命已经都托付在这根竹棒上。杜爷见她十分紧张,就提快几下步子,走到周雪旁边,轻声地问她咋了,整个人看起来提心吊胆的,是不是因为见到慕爱青的缘故。周雪点点头,她清楚自己心里确实有份顾忌和惶恐,生活二十多年,第一次见到活生生的鬼魂就在自己的面前,仿佛和活人没什么两样,但这人鬼殊途,谁知道这鬼心里到底推的什么磨,即便自己先前相信它,这万一变了脸,反过来成为吃人的妖怪,着实也令人感到不安。
杜爷拍拍她的肩膀,示意她放心,第一次见到鬼魂,有些恐惧也是自然的,再有就算它真变脸,他和天明俩也镇得住它。多一个敌人不如多一个朋友,以现在的情况看来,这慕爱青不管是邪是正,至少目前还是站在天明一方的,用不着过多担心。
看到杜爷一脸悠然,信心满满的样子,周雪这才把一颗放在刀刃上的心取了下来。
话说这龙王山,山脊起伏曲折,西起东向,愈往东山势愈高,西尾最低,连着三座凸起的小山,由上及下俯视时,有如一条盘踞着的卧龙,翘首东望。龙首南北两侧聚有两泉,当地人称为龙眼,至于两泉互不互通,源头又来自何处,则说法不一。当地的老一辈留下传说,说这龙眼是龙王的眼泪积聚而成,千年不竭,也有人认为不过是两潭死水,主要靠雨水和地下水补给,雨没了就涸了。不论何种说法,总之古往今来谁也没见着这两个泉枯竭过。
几个人在慕爱青的领路下,走走绕绕半天,也不知到了山的哪个位置,就忽然见得前面不远处躺着一汪泉水,几个人像是看到什么稀奇的玩意,径直就跑到泉水边的树下。
“哎妈,没想到这儿还有这么美的景色,瞧这水,瞧这树,就仿佛从画里跑出来似的!怪不得古人要说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山水之间也这话了。”杜爷斜晃着头,感叹道。要是给他整壶酒,杜爷准能把自己变成欧阳修那样的醉翁。
周雪以前也听同学说过龙王山有着美丽的景色,但是自己总是忙着学习,放假就赶回老家,也一直没机会好好饱览一下眼福。
泉水十分清澈平静,四周起伏的山和泛黄的树影都清晰地倒映在水中,并把蓝天白云死死地围在中央,侧身相望就如杜爷所言,仿佛一幅对称优美的风景画。
那是什么?杜爷看到十米外的水面上飘着一样东西,定睛一看,竟然是一只浮在水面的青蛙。奇怪,青蛙怎么可能浮在水面上?几个人大眼瞪小眼,一时说不出话来。
杜爷从脚边的草丛中,拾起一颗石子,掂了掂,不偏不倚地扔到了青蛙的旁边。青蛙受到惊吓,呱呱鸣叫了两声,就一头扎进水中。被杜爷丢在一旁的石子,先是悄悄没入水中,没一会居然和刚才那只青蛙一样,浮在了水面上。
没人知道为什么,几个人转头问站在后面的慕爱青,慕爱青也摇摇头。
天明慢步走到池边,看到水面倒映出的自己,忽然觉得眼前一阵眩晕,身子便往后一倒,不省人事。
这是哪儿?天明回过意识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悬浮在空中,白云像流水一般滑过身旁,俯身而望,茫茫大地尽收眼底。天明想迈开腿去,却怎么也是动不了,正一筹莫展之际,飘来一朵白云,稳稳地停在自己面前。渐渐地,云朝四周散去,显出一个人影来,等清晰些,才看出是个白发老翁,一身古朴素衣,颜色就如刚才消散的白云,纯白无瑕。他的一双眼睛!这……怎么回事?和自己的左眼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这老翁又是何人?天明正想开口问个究竟,却硬是吭不出声来,就只能盯着那老翁一点点靠向自己。老翁的嘴唇不停地翻动着,像是在念叨着什么,但天明什么也听不清。忽然老翁微微一笑,然后用右手食指在天明脑壳一点,天明就像坠落的陨石一样直从天降,无从防备。
伴随着一声喊叫,天明发觉自己醒了过来,头正枕着周雪的臂弯。
“你说你这小子,咋不往前倒呢,倒泉水里去,那才有个意思咯。”杜爷坐在一旁的平石上,把手里的烟深深吸了一口,在空气中轻轻吐出一串烟圈,然后悠悠地说道。
“要死了,一定把你拖着。”天明才清醒过来就听杜爷在逗他,就也不客气地回敬过去。
“好啊,要不咱仨都搁这陪那慕姑娘,整好凑齐一桌麻将。”
“行了,都别说了,真是搅事不嫌事大!都这样了还耍嘴皮子。”周雪生气地瞪了一眼俩人。
好端端地怎么就突然晕厥过去,而且一昏就是半个多小时,周雪好奇地询问天明刚才怎么回事,但天明也答不上来,只是觉得忽然失了魂,身子一沉,眼前一黑,就倒下了。
天明颤颤巍巍站起来,对大家说道:“没事了,我们继续走吧。”接着又转过身问慕爱青:“慕爱青,还有多远到那儿?”
慕爱青蹲在泉水边,垂着头呆呆地盯着水面,然而水面的另一面却看不到一点她的影子。看到天明已经清醒过来,便站起身子,然后指着泉的另一头说,绕过这个泉,到那边的巨石块处就是。
“你真的没事了吗?”周雪还是有些不放心。
“放心,他,想死都死不了。”杜爷瞥了一眼天明,冷冷地说道。
天明看杜爷又在胡诹,立马打断道:“别听他胡扯。不过我的确没事了,走吧。”说完,也没睬杜爷,捡起放在地上的包,就往石块处走去。慕爱青和周雪迅速跟在后面,杜爷把手中的烟抽了最后一口,才晃晃悠悠跟上前去。
这就是巨石碑?只见一块高约十几米,长近三十几米的巨石面向西南,毅然地立在大家面前。慕爱青告诉大家,这儿就是“鬼王穴”的入口。
“我想,这应该是块用来制造碑座的石头,就是还没成型,”杜爷往四周看了看,又贴到石碑面前,用手轻轻抚摸凹凸不平的石面,“虽然经过风吹雨打,石头表面已经布满沧桑岁月的沟壑,但据我观察,怎么也有五六百年的历史。”
“用来做碑座?那怎么废在这儿了?”天明疑惑地看着杜爷。
“这么大的碑座,我倒是知道汤山镇的阳山上的确有一个,大小形状和这个也差不多,就是凿撅地比这儿更成型些。而且,这儿……没见到碑身,也没有碑额,像是工程只进行了最初很小的一个时段。”
杜爷托着腮帮子,陷入了沉思。这时,周雪在石座周边的草丛中发现一块小石碑,上面的碑文因为风雨的侵蚀已经很难辨识,天明瞅了半天才勉强读出了“永乐”两个字。杜爷一听乐得不行,可没两分钟又沉下了脸。
杜爷告诉大家,在南京江宁区汤山镇的阳山半腰上也有一块同样的石头。当年,明成祖朱棣夺下皇位后,为稳定民心,特意下令开凿阳山的石块,准备用来为先父朱元璋开碑表彰,但凿出三块巨大的碑座、碑身、碑额后,这项浩大工程最终因各种缘故而被停滞。
这块“永乐”年间的石块,究竟和阳山的那三块有何关系,才是最令人好奇之处。但杜爷不是来考古的,这些疑问可以以后解决,救人为要。
这块巨石所处之地倒也独特,后面紧贴又高又陡峭的崖壁,两边也被崖壁围着,只有西南边是清澈平静的泉水,如果把整个龙王山系比作卧龙,那这巨石所在之处仿佛就是龙口。但是,这巨石就像一面墙,堵在大家的前面,压根不见个入口,连个孔也没见得。
对这儿最知根知底的就属慕爱青,于是天明就问她:“慕爱青,你说这是…………?”还没等问出口,慕爱青已经消失不见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