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京城郊有个镇灵古村,位置不偏不倚卡在王城主道上,出入盛京的货运必经此村。
元煜帝时,有臣子进言说:“镇灵村村恰好卡在内城盛京与外王城中间,虽是一方历史悠久的古村落,但来往商贸货物皆须穿过此村市井,行走多有不便,极易延误交易时辰,使盛京来往贸易流通不畅。”
元煜帝思虑一番,亦觉有理,下令不月后将镇灵古村迁到郊西。
此消息流至盛京城内,许多说书先生不约而同聚到一起,纷纷摇头感叹,“糊涂呀,糊涂呀!镇灵古村乃是岁月迁移的见证呀,世代于此,佑我大朝国泰民安,风调雨顺的,极具有灵性,陛下怎会突然萌生了要村子搬迁的想法啊……”
市井流言传回元煜帝的耳里,起先他不屑一笑,认为市井小民不懂大国商贸,后来两月西北滴雨未下,出现大面积的旱灾,他终于开始慌张害怕,急忙撤下那道圣旨。
后来流转至今,国家谷物收成良好,百姓生活和乐。
一批由赫连大少爷赫连逸亲自从西南茶乡护送回京的宫廷茶叶在百年无事的镇灵古村丢失了。
消息一出,满京百姓哗然。
乾泰帝听闻后勃然大怒,立即下旨将赫连逸等一干人关押到京内县牢,命礼部尚书沈晔必要在游船宴前找回茶叶,逮捕偷窃犯人。
……
梨花巷里有一户简陋的人家,做的白糖糕特别好吃,一向馋嘴的赫连漪偶然打听到此处,如今经常拿着银子登门拜访,这不,又带着沈有玥走了一趟,一番言谢后出门,两人双手都拿着白糖糕,吃得乐不可支。
“张婶,你可听说今早在镇灵古村丢了一批宫廷茶叶的消息,这回,古村又得移了。”一个脸上抹了浓厚粗劣的胭脂粉的女人倚着自家门,磕着瓜子和窄巷正对面坐着剥玉米的淳朴老妇人边侃边笑。
“唉,这村子挪不挪地儿都不关我们事。我瞧着赫连大少爷和他的家丁因此遭殃呀,睡得迷糊就被官爷拽了去关住,可怜呀。”
赫连漪和沈有玥路过时恰好听见两人的闲谈,脚步都骤然停住。
艳装浓抹的女人听了替嫌疑犯抱不平的张婶的话,咯咯咯地笑起来,说:“张婶你真是老糊涂了,担心他们做什么,还是想想自己吧。根据官府查案的结果,怀疑人犯就在盛京。呵,现下人人都可能是窃茶贼。”
赫连漪耳尖,仔细听清楚后,匆忙转过头对仍是一脸茫然的沈有玥说:“小玥玥,糕送你了。我家出大事了,我先回家瞧瞧情况啊,你回家小心点啊。”
沈有玥回过神时,低头望了眼手里突然多出的两纸袋热乎乎的白糖糕,不知是喜是忧。有玥嚼了一口糕,不管了,还是回家再说。
……
“嘭——”
沈有玥一直低着头在纠结,到底是先把消息说给娘亲和三姐听呢,还是先把糕分给她们吃。要是先说消息,她们吃不下可怎么办,要是先吃糕,岂不是耽误了救大表哥的时间。
于是十分不认真看路的沈有玥撞到人了,她揉揉被撞疼的额头,头也不抬想绕开面前的人继续走,谁知道面前的人一直挡住她,她不耐烦地说一声:“对不起。”人还是挡在她面前。
“哎呀,我说你这人怎么这么烦人啊,道歉了还不行么,我还有急事呢。”季钧朔轻轻一笑,回道:“你这嘴馋的小丫头,满怀都是白糖糕,能有什么急事呀。”
沈有玥听见面前人的声音略耳熟,纳闷抬头一瞧,不好意思道:“原来是季二少,有玥失礼了。”
沈有玥和季钧朔当街闲聊了一会,把茶叶失窃的事一时忘于脑后。
有玥见季钧朔提着一大袋药包,好奇一问,原是近日过门的妾侍苏紫遥有孕一月余了,有玥记得妾侍过门至今还未足一月,怎会有一个月多的身孕。
有玥追问,季钧朔深笑回道:“年少不风流枉少年呀,你问问你的大表哥嘛,他不也娶妻了么。”
有玥被季钧朔一提,才想起赫连逸的事,急忙说:“对了!大表哥因为茶叶被窃的事被官府抓了,我要快点把这事告诉娘亲才行。这些糕,送你了!”于是把怀里的白糖糕都塞到季钧朔怀里。
季钧朔无语地看着手里的糕,心想着,难怪今早盛京城内多了这么多官兵在走动。
不过这下子,可有场好戏看了。
……
早些时辰,沈晔早朝以后,回到尚书阁把游船宴布景细节整理成一份清单,刚走到御书房门口,就看见几个侍卫把一个花容失色的妃子往外脱,妃子拼命挣扎,苦苦叫喊着冤枉。
沈晔扫了一眼那妃子,便上前恭敬的请内监总管吴忠为他通报一声,吴忠见来人是平日常陪陛下下棋的苏晔,便多说一句:“沈尚书,陛下刚刚得知当日乃是如婕妤害了贤妃的胎,龙颜大怒,这会还在气头上,您进去好好劝劝陛下别气坏了身子。”沈晔浓眉一挑,应下吴忠的嘱托。
沈晔费解,异常受宠的如婕妤眼里竟然还容不下无辜的沙子,倘若日后容儿被召入宫,可要怎么存活。
沈晔问安后,劝道:“陛下,莫要为了一点小事,气坏了龙体。”
乾泰帝一听,冷笑,“沈爱卿,你真以为这事如此简单么。”乾泰帝凛冽的目光逼向案下满脸平静的沈晔,意有所指道:“什么是真相,朕会不知道么?舍小保大,贤妃乃是外藩王送来和亲的公主,朕无论如何不能让她有所闪失。哪怕,她做错了事,亦不能让她心存了大委屈。”沈晔一笑,只把头俯得更深。
当乾泰帝看完沈晔呈上来的清单,大力赞赏他办事得力时,宫外传来消息说今年宫里用的茶叶在镇灵古村丢失了,乾泰帝面色转瞬变沉,钦令沈晔务必追回此批茶叶下落,西南茶乡培植的茶树享誉国内外,乾泰帝有意在游船宴上让众卿一齐品尝,金口已开,岂能悔改。
……
临近晌午,沈晔才出宫回府,路上偶遇骑马飞驰而过的季三少,沈晔瞧了眼季三少赶往的方向,转念一想,笑道:“季家的人果然个个精明。”
当时沈晔得知赫连家的大表哥因此入狱待审,心下一惊,想要劝阻盛怒的陛下,却被陛下不耐烦地赶了出来。毕竟事出突然,眼下,沈晔也没好法子解救赫连逸,于是打算先回府换套便装,到京部牢狱见一见赫连逸。
不巧,沈晔一回府就被有玥和有容纠缠住,两个小丫头东问西问,沈晔被问烦了,直截了当打断她俩,先对抱住他右手的有玥说:“我一会就去看看表哥,你不用着急。”,有玥放心地嗯一声,松开手,沈晔转过头对最近一直愁云满面的有容道:“你也不要托我去替你找季钧承来了,我回来的路上看见他出城了。”
有容杏眼睁大,惊讶地问:“他出城干嘛。”
有玥添乱胡说道:“肯定是听说逸表哥出事了,怕惹麻烦,先出城避风头去了。”
说完,有玥正要嚼一口白糖糕,有容听见有玥的乌鸦嘴那样说她的钧承哥哥,把有玥手上的糕拍翻在地,有玥低头望着转瞬之间变得脏兮兮的白糖糕,哇地一声哭了起来,气愤地指着有容,愣是说不出半个字,有容偏头不搭理她,有玥转身就往后院去找宇文沁告状。
沈晔呆在一旁看,觉得无奈又好笑,回答一脸紧张的有容,说:“赫连家的保镖生意在江湖上一向吃得开,谁料名商手里竟出了这么大的纰漏,岂非让江湖人看笑话。”沈有容觉得沈晔在跟她绕圈子,心急地打断他:“好大哥,你能不能快些说到正题。”
沈晔失笑,摸摸沈有容的头,娓娓续道:“别心急呀。季家往几代在江湖上并不出众,这代人当家使得季家名声大噪,纵横朝臣,商贸两道。生意蒸蒸日上,也做起保镖生意来,不过毕竟初出茅庐,火候不如赫连家与司徒家,自然要多多呵护。前段时间,宫里内务府托季家从江北的瓷都景城护送一批珍贵瓷器回宫。我方才粗略算了时间,如今应快到盛京郊外的猎山了,赫连家出了这么大乱子,季家若再出什么篓子,怕全家上下都得遭殃了。”
沈有容耐心听完,恍然大悟,“这么说,钧承哥哥是去保镖了。为何不叫钧廷哥哥去,他不是从边境回来了么,钧承哥哥又不懂武功,岂不是会有危险!”
沈晔欲要答话,突然从两人背后冒出个余管家的脑袋,告诉他们要去厅堂吃午饭了。沈晔瞧着时候不早了,得早些把陛下交代的事办完,于是言简意赅地回一句:“你钧承哥的江湖人脉广,不会有事的。”
有容还想揪着沈晔问,沈晔忙说:“就算你不吃饭,我也要吃饭。你别只顾着你那季钧承的死活,你大表哥的安危,你还管不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