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浈闻言顿时一惊,赶忙说道:“您老可莫要吓小子,小子可并无争储之心!”
“有没有是你的事,如何安排是陛下的事,但......”李德裕向前微微探了探身子,压低了声音问道:“你做好准备了么?”
“什......什么准备?”李浈的手心中竟已是微微湿润。
“呵呵......”李德裕这才重又将身子坐直,笑道:“自古以来这条路无不充满血腥与阴诡,你若没有准备便注定了要成为挡在别人前面的绊脚石,终究会被人一脚踢开,甚至......”
说到这里李德裕轻啖一口茶汤,而后又继续轻声说道:“粉身碎骨!”
“会稽郡有人名为方干,字雄飞,你若有所谋,当收为幕下,日后若得继大统,此人有谋世之能、治世之才,不可不用!”李德裕淡淡笑道。
李浈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心中却也记下了这个名字。
“呵呵,你莫要嫌老夫多嘴,此次你前来想必是因为洛仓那些叛军的事情吧!”李德裕笑道。
“怎么?您知道那些人的身份?”李浈顿时一惊,赶忙问道。
“哈哈哈,老夫自来到这东都之后便没再出过门,又怎么会知道他们的身份呢?”李德裕大笑。
“那......”李浈欲言又止。
“你是问老夫如何知道那些人是叛军而非变民?”
李浈点了点头。
“猜的!”
李浈:“......”
见状之后,李德裕笑道:“怎么?猜到这些很难么?若单纯只是变民的话根本没能力攻破重兵防守的洛仓,所以必是训练有素而且经验丰富的郡兵无疑!”
“那您可知道他们的身份?或者他们的目的又是什么?”李浈紧接着问道。
李德裕摇了摇头道:“至于他们的身份老夫确实不知,不过眼下唯一可以断定的是他们的目标并非洛仓,更并非造反!”
“哦?小子愿闻其详!”李浈赶忙起身躬身行礼。
李德裕见状一摆手,脸上略带不愠之色,道:“坐下坐下,进了京城没几日怎么尽学了这些虚礼,老夫若计较这些的话今日便不会让你进这个门!”
李浈略带尴尬地笑了笑,心中也顿觉不安,不知不觉间自己竟已改变了太多。
“其实这也不难猜到,若换做了你的话,在这重兵环伺的都畿腹地,你敢起兵造反?”李德裕反问道。
李浈想了想,似乎也是这个道理。
“若非如此的话,那他们究竟想要做什么?那一万叛军可是实实在在地攻占了洛仓,只这一条便已等同于造反了!”李浈满心狐疑地问道。
对于李浈的担忧,李德裕倒显得一脸轻松。
“都这时候了您老竟还笑得出来!”李浈苦着脸说道。
“哈哈哈,现在最着急应该是这背后之人才对,你着个什么急!”李德裕大笑。
闻言之后,李浈猛然间似乎想到了什么,迫不及待地说道:“您的意思是,咱们静观其变,若这背后之人的目的不是洛仓,那么下一步定然还会有动作!”
李德裕欣然点了点头,向李浈投去一抹赞许的目光,笑道:“不错,也亏得你能想到这点,郑义敬那个外甥若有你一半聪明也不会那么亟不可待地上疏请旨!”
“其实这其中的道理简单得很,既然他的目的不是洛仓,更不是造反,那么下一步你猜他会做什么?”李德裕问道。
李浈皱着眉头想了许久,最终还是一脸茫然地摇了摇头。
“哈哈哈,老夫也不知道,不过可以确定的是,他的时间不多了,很快你就会知道是谁了!”
李浈闻言点了点头,而后起身冲李德裕行礼说道:“既然如此,那小子还需尽快赶回巩县.......”
话还未说完,便只听李德裕摆了摆手笑道:“巩县估摸着你是回不去了,若不出老夫所料的话,不光是巩县,潼关、函谷关、虎牢关等大小关隘都已经被封锁了,现在的河南道已经彻底断了与外面的联系了!只怕你现在连这洛阳城都出不去!”
此言一出,李浈顿时心中一沉,忙又问道:“这......”
但话还未说完,李浈便也迅速冷静下来,突然之间在其心中冒出了一个念头,一个熟悉的景象在脑中急速地一闪而过。
“此番前来,陛下一定给你兵符了吧!”李德裕问道。
“嗯,陛下让我在必要时可直接调用东都畿防和金商兵马!”李浈如实答道。
李德裕点了点头说道:“看来陛下也察觉到了什么,所以才没有让你调用河南的藩镇兵马,不过仅凭这些还不够啊!”
“另外......”李浈犹豫了一会,而后才又继续说道:“另外还有延庆公主的鱼符!”
“延庆的鱼符?”李德裕一愣,而后讶异道:“你险些将延庆远嫁黠戛斯,以她的性子怎么还会送你鱼符?”
闻言后,倒是李浈被吓得一愣,问道:“您,您老怎么知道是小子做的?”
自己远在京城,而当时的李德裕怕是还在赶往东都的路上,但听此言其似乎对京城发生的一切都了若指掌。
甚至自己与延庆公主这段恩怨知道的人极少,而当时尚在途中的李德裕又怎么会知道呢?而且更令李浈感到惊讶的是,似乎李德裕在这件事上从头到尾都如身临其境一般,这已不是猜测能够解释得了的了。
李浈无法想象一个被贬的前任宰相在朝中、在京城居然还有如此之广的耳目和消息渠道,这也就难怪自己的皇帝老爹会对李德裕如此忌惮了。
而李德裕似乎也并不想过多得解释,只笑答了一句:“在这大唐境内,老夫不知道的事情很少!”
李浈苦笑一声,而后将与延庆公主的恩怨又详细说了一遍,却令得李德裕不禁由衷赞叹道:“你做得远远比老夫预料的要好,扳倒一个敌人容易,但若是要让自己地敌人反过来信服自己却难如登天,而你却做到了,延庆的这枚鱼符就目前的形势来看,甚至要比陛下的兵符作用更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