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鸢山变
月光落下，满林的寂静，粼粼荷塘，一朵红火怒放的莲花，卧在层叠的莲叶上，黑夜中映着月光，流莹似血。
白玉色的龟壳已经碎掉，蔓青思绪万里，他不是傻瓜，楚苑去了哪里他是知道的，只是不能去找她而已，因为她肯定会不高兴的，不能让她不高兴……紫陪在她身边，也不会出事，紫……
突然，荷塘里绽出刺目的红光，书画出现在窗前，“莲？也要成妖了吗？”她转身看向屋里，原本蔓青呆的地方，已没有他的身影。
坐在租来的马车里，楚苑总有种心绪不宁的感觉，却不知道是为了什么，拔开车帘，望着鸢山的方向，蔓青，也不知道好了没有……
黑色的影子闪过，悄然无声的落在车蓬上，碧色的眸子，盯着身后站在房顶上的紫，狠狠的转头，跳进车里。
“啊！”正在想事的楚苑被黑猫吓了好一跳，待看清是白日里那个猫妖后，放下帘子，外面传来车夫关心的声音，“楚姑娘出什么事了？”
顺了顺胸口，“没呢，刚看外面看得有些吓人。”
“呵呵。”车夫爽朗的笑道，“小姑娘的胆子就是小啊，那就乖乖呆在车里，别看外面了，黑乎乎的是挺吓人的！”
笑着回应了一声，才下头，抱起黑猫，在心底问道，“你怎么来了？”
黑猫却是把头一歪，“难道我不可以来啊？”
楚苑笑了笑，也不多问，靠在车轩上，闭眼睡去。
血红的光已经笼罩了整个荷塘，有种不好的感觉同时也笼罩着书画的心上，“蔓青！蔓青！……”他到底去哪儿了？难道下山了吗？不可能的，他不怕楚姑娘生气？
我们都是一样，注定了孤单……
蔓青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片血红无尽的虚空里，腥臭的味道，他反感的捏住鼻子，耳边又响起了那个声音，“我们注定了孤单……”
“注定不所为他们所重视……”
弥漫的血雾中，一道青色的光团渐渐清楚，那是个模糊的影子，他走到了蔓青面前，“你也一样吧……”
“不！”至少苑苑不会忽视自己，不会看不起自己……
模糊的影子笑了笑，很自嘲的笑着，半响，他目光不移的盯着蔓青，眸子里面是蔓青不懂的痛苦，“你想知道我是谁吗？”
没等蔓青回答，他又移开了目光，如弱水说话般的飘渺，“你知道禁涟吗？”
他眼睛里的悲伤，蔓青心中震惊，难道……
“是的，我就是禁涟，那个好傻好傻的禁涟……”
“你不是已经死了吗？”蔓青坐起身体，却觉得全身乏力，内丹隐淡的似要消散。
“是弱水跟你说的？”
“是苑苑。”
禁涟扬起笑，“原来是她啊？”
蔓青不在说话，他感觉自己的力气和生命在这血雾中渐渐逝去，禁涟的手伸了过来，“如果，你能帮我一个忙，我可以帮你拥有强大的力量，然后永远守护楚姑娘……”
永远？
“是的，永远……”禁涟的声音飘渺蛊惑，“有了那种力量，紫也不是你对手，你不用担心会因为弱小被别人看不起，也不用为了被同类似做异物……而这一切，你只需要帮我一个小忙……”
蔓青胸口浮动，力量，变的强大是他的梦想，异物么？藤类中，他们都只认为紫藤能修成妖，青藤，自己只是一株异物么？心里模糊的笑着，口中已问道，“是……是什么忙？”
果然，这株青藤与当年自己还真是像，真有点不忍，不过，要怪就怪弱水吧！禁涟勾起笑，“真的是很小，很小的忙，所以你不用怕楚姑娘生气……”
意识渐渐模糊，蔓青在最后一刻的清醒感觉血雾中渗出几股红光，掺着禁涟的声音，
果然，这株青藤与当年自己还真是像，真有点不忍，不过，要怪就怪弱水吧！禁涟勾起笑，“真的是很小，很小的忙，所以你不用怕楚姑娘生气……”
意识渐渐模糊，蔓青在最后一刻的清醒感觉血雾中渗出几股红光，掺着禁涟的声音，没入身体。
“带我出去找弱水……”
随后意识陷入飘浮，飘浮着荡在空中越来越远越来越高，直到荡到了一片的蓝色水面，流莹的光泽，居然是天河弱水！
天河真的很美丽，妖艳的美，莹光的蓝色蜿蜒在淡紫的浮砂中静波流淌，伸往遥远的未知处，连接的是紫红的天际，空旷，除了美，那就是空旷了，不管是天河是流砂，都只是单一的存在，甚至连一只浮游都没有……
天河就是这样的吗？
蔓青有些明白了，这里虽然美，却美的太死寂了，若谁在这里呆上千万年也怕都受不了这种孤单。
只是自己怎么会来这里？是禁涟吗？
突然，意识一阵摇荡，眩晕的白光笼罩了这个美丽的地方。
待白光散去，蔓青看到了弱水，依旧是那身莹蓝的天河水色裙子，绝美的脸上却是恬静的笑，这是蔓青第一次看见弱水的笑，像圣洁的佛池莲花，静静绽放……
她就这样笑着，朝蔓青招手，莹蓝的发风舞空中，“禁涟你来了……”
这居然是禁涟的记忆，所以未等蔓青反应，意识的幻影就已经化成实体，火红色袍子突然出现在流砂上，如怒放的莲。
“他还没来吗？”禁涟，是禁涟的声音，蔓青安静的看着这样诡异的场景，就让自己当一回看客，好好看看这千年前轰动神妖两界的爱情。
听着禁涟说他，弱水眼神暗淡，“桑阳他应该还在妖山吧！”
看着弱水暗淡的眼神，蔓青感觉到心脏的猛烈的收缩，这是禁涟的感受！
禁涟走向弱水，伸出手，“走吧，我带你去好了。”
那眸中闪着光亮，“是去那里吗？”
“恩。”
又是一个蔓青没见过的笑，那居然是小女孩般天真的欢笑，弱水就这样笑着挽起禁涟的臂弯，“就知道禁涟最好了。”
禁涟宠溺的摸了摸弱水的头，“走吧！”
心中，蔓青却听得了禁涟的声音，“既然不能长守，那就常伴左右……”蔓青苦笑，那不是自己一直的心境么？苑苑……
禁涟与弱水缓步走在流砂上，浩渺天穹间白色云层，眉目清秀的苍白少年握紧拳头，禁涟！随而舒展，弱水，等我，等我来接你……
那个地方。
是一片海域，应该是天尽头的那方，禁涟带着弱水俯身下看，飞鸟游鱼，浪涌波滚，这才是水的生活吧，弱水看得忧伤，天河是永远也不会有这般热闹吧，因为除了自己和禁涟，连桑阳也不能生活在天河弱水。
“禁涟……”知晓她的忧伤，禁涟弯臂把她抱在怀中，“回去了吗？”
弱水望了眼碧瀚的大海，曾经她还是只水妖时，唯一的信念就是流向东方，融入大海，而今，离的那么近了，却不能投身那广阔胸怀。
一滴弱水泪流出，划过面颊，落在浩瀚大海，本是一滴小小的泪花，却翻滚出滔天巨浪，来不及振翅的海鸟，几只渔船瞬间被淹没，随后就是海边的渔村……
一滴泪，却葬送了千万生灵的命……
变故在一瞬间，禁涟甚至未回过神来，天色骤暗，如龙闪电夹着雷声，是执掌天规的天王，湮灭的数万生灵居然在片息间惊动了天帝，“弱水天神！你可伏法！”
“我……”禁涟抱紧弱水，“天王，这只是误会！”
“误会！”天王怒目惊瞪，“难道一句误会就能抵去千万生灵的命吗！”
禁涟还要说什么，天王却又是一挥手，“这法你是伏还是不伏！”
弱水颤抖着身体，伏法么？不！在天河尚有一丝自由，若伏法，那天囚中，又该是永生的孤寂……她不要！
却在她犹豫间，禁涟推开了她，“回天河去！在那里谁都奈何不了你！”
“那你呢？”
“我并不是主犯，他们顶多关我个百多年，不用担心，快回去！”话落，禁涟挥手，血红色的法术已然出手，这便收不会了……
“好你个大胆的小仙！”天王震怒，居然还反抗！风雷呼应，紫色的闪电应着天王，轰然落下，当即禁涟便被轰飞。
“禁涟！”弱水正要奔跑过来，身后却是一紧，眉目清秀的少年拉住了她的手，“先走！”
“可是！”她看向禁涟在一次被震飞，眼泪再次落下……
“你以为你留下来就能帮他了吗！走！我会想办法救他出来的！”桑阳也不管弱水的反对，金色光笼罩他们，瞬间已经消失在了战场，天王怒吼，禁涟却露出笑容，以后怕是连守候也不能了，罢了，罢了……她好，便好…
弱水逃进了天河，天王拿她没办法，只好拎着半死的禁涟回去。
天帝看着禁涟，努力的在想着什么，“你是那株妖莲？”
蔓青震惊，禁涟不是一个乌龟吗？弱水她？
禁涟苦笑，他低头，“天帝，弱水她不是故意的，那不是她的错……”
“这还沦不到你来评判，天王！”天帝手中幻出令牌，“带他去天囚十六重……”
天囚。
天陨焚火邢刚刚过去，被烫的翻裂缝肌肤，黑色的血流出，兹兹作响，而后的肌肤又瞬间恢复完好，只是明天又会是什么酷型……
蔓青不知道该怎么做，他想帮他，但这只是在记忆中的世界，是过去而已……
一百年，两百年……
五百年悄然而过，又是残烈的酷邢后，禁涟瘫软在冰冷的地上，蔓青的意识也渐渐模糊，禁涟怕是熬不了多久了吧，但是，弱水又在哪儿？这场爱情难道就是这样？
囚门突然波动，天界的囚狱是由一个法力结界筑成的，透过透明的结界，禁涟和蔓青看到了结界外的守卫倒下，眉目清秀的人，目光冷冷的看着禁涟，“你的心，我要！”
心脏再次收缩，疼的蔓青薄弱的意识差点散去，弱水，弱水连这都告诉他了！悲哀……禁涟捂住心口，弱水啊弱水，你真无情……
天河弱水唯禁涟之心能载，为什么，为什么和弱水说的完全不一样！蔓青能直接感受到禁涟的痛。
血红的心脏已经递过桑阳手中，禁涟的生命迅速流逝，桑阳笑了，“涟，我们会感谢你的，所以请安心……”
“轰！”结界碎去，一同碎去的不止禁涟的身躯，连同那颗已掏出去的心也碎了。
蔓青意识再度醒来时，禁涟居然还在，对面是面无表情的弱水，“你走吧，我们已经没关系了……”
禁涟哈哈大笑，“弱水，弱水……”他挥手，不远处的桑阳心脏迸裂，血溅银白的流砂。蔓青惊异，这？禁涟的力量，难道就是他说的力量，居然一招杀死了可以单身闯入天囚的桑阳。
“不！”弱水撕心裂肺的喊声，夹着愤怒的天河之水扑向禁涟，“我要杀了你！”
心脏收缩，蔓青看着体内那颗心脏，怎么会又有一颗心脏？
突然天转地旋，蔓青的意识忽现忽灭，最终定在了那片荷塘。
这里是鸢山。
“禁涟是天河的守护神，他比弱水还更早的孤寂在那片天河，那是佛曾遗下的一枚红莲种子，弱水，那只水妖，机缘巧合成了天河的水神，他们的相识了……
也相爱了……直到，禁涟死去，他并不是长生之体，莲生蓬，蓬化籽，籽再生莲，千年过去，本约好等待禁涟的弱水认识了常来流砂静坐的金鸟桑阳……
时间流逝命运转动，禁涟重生，却已是物是人非，弱水爱上了桑阳……
那颗心是千年前的禁涟的，最后却是两颗心都碎了……”
禁涟淡淡的影子坐在那株红莲上，“我的心碎了，千年前那颗带有强大的力量，他活了，杀死了桑阳，却再次被她伤了……”他声音平淡，似乎已经忘记了那种痛楚，“带我去找弱水。”
蔓青呼出一口气，“为什么还要去找她？”
禁涟抚着身下的红莲，“这就是那颗心脏……”蔓青惊讶，“她堕落时，这颗心脏依旧随她而落在这鸢山上了。只是没有苏醒而已……”不然，那个问题早就问了吧。
“我只是想问她一个问题而已，你带我去，我给你力量……”
蔓青心动了，那种力量，怕是于殉臧比来也不逊吧。只是，有那么好的事吗？
“你拥有那么强大的力量，为什么不自己去？”
“自己？呵呵，你现在看到的只是一个幻象而已……”禁涟的话音徒变，“你！到底是答应不答应！”
蔓青愣了，片刻，他勾出那丝绝美的笑，“我答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