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林释然便笑了,露出一排皓齿,这笑起来的林释然,还哪有半天威严的样子?活脱脱的邻家小弟。
喲,脸上还有酒窝。熊辛蕊不着痕迹地打量着,好想在他脸上捏一把。
至于袁程歌,自然还是没有问出什么,兄弟重聚,相见恨晚,袁程歌一时也不再纠缠,得了空,熊辛蕊便离开了。
清浅应该也回来了吧?
想着,便拨了电话过去,这次白清浅接电话的速度倒是很快。
“小妞,回来了哈?”
“恩,在家了已经。”
“什么时候来市区呀?”熊辛蕊边走边说,到了下午,空气越是冷冽,说话间,都能清楚得看到自己呼出的白色的雾气。
“过完年返程去H市的时候吧,明天要陪我妈去街上称肉,抽空还得陪我爸做个体检。”
“那清华呢?他不去啊?”
“清华....”电话那头一阵沉默,“清华回来后去找他朋友去了,快除夕了还没沾过家门。”
“你呀,行吧,我也不知道怎么劝,下次见了清华,我帮你好好收拾他!”熊辛蕊心里一阵心疼。
对于清浅,她总是心疼的。常言道,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变故要么让人成长,要么让人堕落,姐弟俩一人占一个,清华也是,不省心倒罢了,还总是让人操心。如果不是白叔叔重病时她去探望过,熊辛蕊是怎么也不会相信,原先的三好少年,变成了这般顽劣的人。学会了抽烟,喝酒。要知道,白家,三代人都没有人好这个东西,没有家庭环境的熏陶,那他这习惯,自然是跟别的人学的。清浅劝过很多次,每次都是以不愉快的争执吵闹结束。
而且,白清华的性子,也越发沉默了。
以前虽然争吵,但好歹知道他在想什么,现在白清浅说道他的时候,白清华都是敷衍。
少年眉梢的戾气重了,还在懵懂的时候,没有人教过他怎么承受眼前的一切,像是下意识地选择了逃避,这一逃避,就一发不可收拾。哪怕是忽然间想面对了,都不知如何面对。
所幸清华的功课没怎么落下,姐弟俩的聪明也是毋庸置疑的,清华也考上了大学,而且还考得不错。
每每想到清华,也就这点,能让人心里安慰一点。
约好了见面的时间,熊辛蕊便回家了,躲清闲很重要,但五脏庙也是要祭的。
白家的过年一如往常,生了病的人不轻易认命,特别是像清浅父亲这样骄傲的人,是怎么也不肯面对自己已然半身瘫痪的现状,脾气也越发差,多年的自我封闭也让这个曾经意气风发的中年人越发地不可理喻。家里一老一少,着实让母女俩吃了不少苦头。然而生活的重担不是最紧要的,最紧要的是日复一日心灵的煎熬。
母亲是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得妇道人家,出门赚钱补贴家用已经是很辛苦了,却总被父亲没来由地怀疑,怀疑她是不是走到人前了,认识别人了,就不要这个家了。甚至家里来个男人,人走之后必然大闹一场。稍稍回来晚了,便追问着去了哪里,夫妻间一点信任也没有,动不动觉得母亲背叛了他。
母亲心里,何其苦啊!
白清浅也贪恋当一个被宠爱的孩子的感觉,可是她知道,她没有这样的资格。
自从父亲重病之后性情大变,白清浅就再也没有这样的资格。
后来上了大学,白清浅也时不时地劝过父亲,但是父亲总是下意识地选择相信自己的臆想猜测,陪伴了自己十几年的另一半,却总是没来由地被猜疑。
像是一个无解的难题,白清浅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父亲现在的心情,白清浅很是理解,记忆中的父亲总是无所不能,聪明,沉稳,大气,骄傲。不料人生难测,那般骄傲的人,如何能接受一无是处的自己,如何能接受别人看到自己是,同情,惋惜亦或是嘲讽的眼神。如此,便选择了逃避吧。
父子俩都是这样的选择,但总要有人选择面对,所以,万般苦的,只有母亲。
白清浅自己倒不觉得有多苦,毕竟多数的时间在上学,上班。备受煎熬的,只是母亲。
白清浅也十分明白,生活的苦难,远不及心里的煎熬。
如热油滚在心头,声音嘶哑,却不能喊出一声疼来。
所以这个年啊,还是一如既往地鸡飞狗跳。
令人欣慰的是,白清华今年,倒是愿意跟小叔他们一起去拜年祭拜祖先了。
以往每年他都耍性子不会去,如果不是由于古老的习俗,这些事必须得家里的男人去做,白清浅怕是也要担起这样的重任。
清华,真的长大了些。
感觉心里的负担轻了些,白清浅也重重地松了口气。
年初一的早晨没什么事,白清浅躺在客厅的沙发上,一边看着国标文件,一边做着笔记。年后才是大战,此刻定不能松懈。
需要海运的产品一定要做盐雾实验,白清浅之前没有接触过这块内容,内容倒也好理解,实验的设备倒是没有见过,过完年就找简言申请去一次工厂。这晶振的输入输出波形怎么不一样?Buck电路的应用,简言是着重说了的,不过疑问还是很多。
真的是前路漫漫啊。
“过年就过年,装什么用功?你不是都毕业了?”白清华刚进了门,看见躺在沙发上白清浅,便没好气地说道。
白清华太讨厌白清浅一本正经的样子了。
“回来了?”白清华起身坐着,也不生气。
“嗯。”白清华也不再作声,径直朝厨房走去。
“清华,跟你姐不要这么说话,知道吗?”母亲还在厨房里忙碌,看见清华过来,劝说道。
“妈,我饿了。”白清华也不回应,只说自己饿了
“好好,冰箱里还有饺子,妈这就给你煮一些。外面冷吧?”
“不用!”白清华很是坚持,说道:“你忙你的,我自己来。”
说话间便取了饺子,往锅里倒了开水,自己忙活起来。
“清华,你期末考的怎么样?有没有挂科?”客厅里的白清浅自然也是听到了母子俩的对话,心里更是欣慰。清华的性子还是这般别扭,但是今年回家的清华,也是显而易见地懂事。
“看你的资料!管得这么宽!”白清华最讨厌被老姐问及功课的事情。
事实上他的确是挂科了。
饺子煮好了,白清华也来了客厅。
“清华,觉得你的专业怎么样?了解过就业相关的情况吗?”白清浅放下手中的东西,特狗腿地问道。不知怎的,看着自己弟弟这么懂事,心情就特别特别的好。
“哼!”白清华依旧高冷。
“清华,说说,大学生活怎么样?”
“不怎么样。”
“我记得某人好像是因为某个女孩才下定决心要好好学习考大学的吧?”白清浅淡淡地说道。
“白——清——浅!”白清华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出这几个字来,“你偷看我短信!”
“好啦好啦!以后你把手机收好不就行了,再说我又不是故意的。”
“哼!”白清华索性回了自己房间。
“清浅”
“恩?”听见母亲叫自己,白清华回应道。
“别跟清华闹,你们俩安生会儿”
“知道啦——”白清浅扯着嗓子说道。
白清浅答应得随意,心里却乐开了花。眼下生活的难题一步一步地被解决掉,清华骨子里还是懂事的,心里还有有家人的。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希望在前,怎能不令人精神振奋?
殊不知,白清浅自己,也是对待家人的时候,才有些不同的情绪。
新年很快就过完了。
白清浅返回市区,自然还是熊辛蕊来接。此时的H市白雪皑皑,阳光清冷,街旁的绿植覆着外衣,一团一团的,仿佛童话中的美景一般。以后很多年,关于故乡的记忆,怕是只有寒冬,再无春秋。
问及以后的打算,熊辛蕊是一点打算也没有,老爸留的家底够花,而且就这么一个女儿,自然是宠着的。熊辛蕊大半的时光都在路上,而且旅游这种事,也不能变成票子。再者熊辛蕊的性子,也不见得喜欢待在办公室里。
白清浅还是希望,她能够有个好归宿。
为一个不值得的人放浪形骸,本就是浪费光阴的事情。
爱情像传说,谁也没有见过它真切的样子。每个沉浸在失败的爱情的人儿,都有千万个伤心难过的理由。每个被幸福拥抱着的幸运儿,他们开心快乐的理由却都是相似的。
但是活着,才是一切的希望。
也是抱着这样的信念,白清浅才像个战士,无所畏惧地走过一天又一天。披荆斩棘,一路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