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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陈未午

李南风在那月契上签下自己的大名,赵千礼拿起那契约,目光落在“李南风”三字行书签名上,眼中神采奕奕,抚摸那绺花白的胡髭,连连叹道:“此三字行书,纵任奔逸,赴速急就,然则放浪不羁间,字体又遒劲凛然,颇有端庄清雅之气。”

然后,赵千礼脸上的态度又亲切了几分,变得和蔼可亲,连称呼也变了,询问道:“李相公也曾拜过名师,研究过经学?怎的这书法已是大家风范!可闻尊师之名讳?”

李南风只是随手写了自己姓名,未曾想眼前这赵掌柜却有如此眼力。

不错!

他的恩师李向阳乃晋国的书法名家,李南风在其膝下之时,经其指点,苦学不辍,日日练习,已经脱离他恩师的书法框架,自成一派,有了几分名家之气。

李南风抱拳一礼道:“幼时拜过一位书法名家,只是后来家道中落,无奈弃学,只得提刀拔剑行于草莽之间。吾今粗鄙,不敢提及恩师姓名,损誉他老人家!”

赵千礼对着那契约爱不释手,忽然又神情落寞,唉声叹气道:“可惜了!可惜了!若是李相公专研这书法一道,将来必定大有作为的。”

然后,他又对那绿衣侍女交代了一番,让李南风先行去后院休息,待明日商队出发,便可同行启程。

李南风离去后,那赵千礼又让那伙计拿出笔墨纸砚,开始临摹那三个字。

见掌柜的埋头临摹那三个字,伙计有些不解,问道:“老掌柜,这行书张牙舞爪的,小人看不出什么名堂。您老平日里喜欢那种字正方圆的楷书吗?这种字也没什么出奇之处。”

赵千礼一拍桌子,怒道:“放肆!你这粗鄙小仆,晓得什么!这行书外表虽张扬跋扈,但是内在方正圆润,自有庄重,内藏乾坤,岂是你能懂的!我精研书法一道已有六十余载,尚不能写出如此字法!”

眼前的老掌柜可不是一般人,在赵氏族中颇有地位,就连那跋扈的三小姐也要唤她一声四叔。那伙计闻掌柜的怒言,吓了一跳,跪地磕头道:“小人不敢!小人不敢!”

赵千礼又道:“午膳之时,你想些办法,替我向那李相公求一书帖,将功折罪!”

那伙计忙不迭的点头道:“是!小人领命!”

等那伙计退下之后,赵千礼拿着契约上楼,但怎么临摹,也临摹不了其中的意境,沉思道:“这李相公定是出身书法名家,我怎么临摹也不得其中之精义啊!这人如字,字如人,这李相公恐怕掌经明理,熟知诗书。若是有他教导小姐,或许能让小姐收敛几分顽劣的性子……只是这人其心不在于此……此字如此飞扬,定凌云之志啊……”

……

赵家商行的后院是复式结构,穿过后院,又有一座庭院,不是单独的院子,而是两行纵排屋和一行横排屋,成“口”字形包围后院,有数十间房屋,中间有座天井和练武场。

天井周围大概是为防止府邸的风水成“困”,所以并没有栽种常见的梧桐乔木之类大型树木,只是栽种了些花朵。虽是初冬,未名的红色花朵依然盛开。

练武场上,有不少人在冒雨练习枪术和拳法,见到李南风后,都饶有兴趣的打量了眼。

那绿衣侍女替李南风挑了间房屋后,弯腰福了一礼,声音轻柔如泉水叮咚:“李相公,商队明日出发。今天您就在这里歇息。如果有什么需要可以唤我。奴家名唤绿竹。”

李南风清秀的脸庞,既有儒雅的轻柔,又有江湖中的阳刚,眼睛漆黑,黑白分明,仿佛有火焰熠熠生辉。挺拔的鼻子下是红润的嘴唇,嘴唇上有一撮胡子,更有男子的气概。而左边脸颊的刀疤,更让他有放荡不羁的气质。

这么多年,她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么奇怪的男子,所以,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李南风放下了斗笠和包袱,然后对着那名唤绿竹的侍女点点头:“我知道了。”

绿竹又有些担忧,向门外瞥了眼,又道:“门外的汉子都是江湖强人。李相公切莫与他们争执。”

李南风轻声道:“我知道了。”

绿竹微微躬身,掩好门,便从李南风的屋里退去了。

李南风插好门栓,又把行李整理一番,掸掸身上的雨水,然后坐在床上开始运转金乌衍日诀。

自从他丹田处生出一朵金色火莲后,李南风吞纳空气中的元气大为加快。要是像别人的话,这些元气大概会沉入丹田或被体内的血脉所吸收。

但是他不一样,他体内的血鸦极为的霸道,能够自行的替他运转金乌衍日诀,把涌入体内的元气全部化为火属性元气,并且全部吞噬干净。

这是一个很烦恼的问题。

丹田虽然无时无刻都在吸纳外界的元气,但是李南风却无法把这些火元气储存起来,拿来冲击穴窍,因为那该死的杂毛鸦会全部吞掉。

为此,李南风不得不静下心来修炼,运转金乌衍日诀,转换元气,把那些火属性元气囤积起来,慢慢地冲刷第二道穴窍——曲池。曲池在人手肘处,通五脏六腑中的肠经,有隐秘之水积于此。

好在李南风运转功法后,那血鸦并未得寸进尺连这份火属性元气也给吞噬了,还是给李南风留了一些发挥的余地。

李南风心中恍然大悟,那只血鸦还是那么的小,为了自身的恢复,才如此疯狂地吞噬被金色火莲接引至体内的元气,却又不贪图自己这份幸幸苦苦得来的火元气。

顿时,他心中还是很高兴的,觉得血鸦越来越可爱了。

他又引导这股火元气在体内的各处穴道和经脉运转……最后发现身体里的情况很好,然后,他心里有了些想法,觉得可以吞噬第二颗玄蛇血晶,冲击第二道血脉。

不过,还需等血鸦再变大一些。

咚!咚!

突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李南风的沉思。

李南风以手扶额,颇为烦恼,喟叹:“这修炼还真是该找个隐蔽的地方!我这要是闭关冲窍,徒然来了这些吵闹,弄乱了心神可是不好!”

李南风只得起身看看是何人敲门,他打开屋门,那门站立了个身有八丈高的汉子。

此人赫然是刚才练武场上众多大汉里的一员。

这汉子方脸瘦脸,颧骨高突,两腮无肉,鼻子微塌。李南风曾读过相经,相经里说过,但凡这种面相之人必定穷困潦倒,贫贱无依。大抵是因为这种相面的人都有些性情刚直,孤僻顽固。

细看的话,李南风发现这汉子眼睛狭长而有神,如刀剑锐利,想必也不是平庸之辈。

而且这汉子没穿上衣,身上露出结实的胸肌和臂膀,如抹了一层金粉,色泽金光灿灿,似庙里的罗汉。

李南风心中一沉,“这等人是江湖中的强人也!真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我且看他手段如何!”

陈未午,北川郡人。

这北川郡是晋国大郡,疆土是苍南的五倍以上,在苍南郡西北,与苍南郡相连。

北川郡是皇族郡王司马阔的领地,但是北川郡作为大晋开国二十八郡中的一郡,只领封号,并不许像随国一样能独自建立诸侯国的。北川郡名义虽然是司马阔领土,但是司马阔控制的疆土只是很少的一部分,郡中大部分疆土实行的是郡县制。

陈未午正是北川郡王麾下北川亲军中的一名什长,统率十人职。在一次同僚酒宴上喝多了酒,发了酒疯,竟鬼使神差地痛骂北川郡王图谋不轨,意图染指整个北川郡,独自建诸侯王国。

这下可不得了!

那次参加酒宴的同僚连夜纷纷至王府上报,而有一位和陈未午关系好的同僚,趁众人不注意,往陈未午口中灌入粪汁等秽物醒酒,把他给弄醒了。陈未午也是个果断之人,家中穷困,又没有亲人,除了个老仆外无他人牵挂,酒醒之后,便连夜出逃,这才逃到了随国。

他在这随国的柳月镇待了半年时间,也去过周边的一些城镇流浪,但是因为不敢使用牙牌也不能去更远的地方或找到更好的工作。

他是军中的体修士,食量惊人,一餐最少吃五升精米。一升精米蕴含精气和元气,市价一升八钱银子以上,寻常人家都是吃是三四文钱一升的糙米,哪能吃得起精米。

所以,普通的工作根本就没法养活自己,况且商家也嫌弃他惊人的食量,为此他经常饱一餐饥一餐,风餐露宿,颇为凄凉。

前几日,他听说这赵家商行招募商队护卫,又无需牙牌,陈未午才动了心思,前来应聘这护卫一职。他虽没有炼成真元境铜皮,但是在军中厮混多年,懂得拳法,体内的力量也有三千斤。

这体修士以力量划分境界,炼元境一层为五百斤之力,每多五百斤气力便晋升一层境界,直到炼成真元境铜皮。

陈未午有三千斤之力,是炼元境六层的体修士。

所以,他被赵千礼看重,聘为护卫,以一千五百两的年契,签了一年的契约。为此,他很满意,很知足,他在军中一月也才四十两白银加管饱饭,但是这里一个月却有一百多两加管饱饭。

但是,他没高兴多久。

刚才听商行的仆役说,那赵掌柜竟然给眼前这个年青人开到了二千五百两白银一年的年契任护卫一职,而这年青人居然很骄傲,很干脆的拒绝了。

你说气不气人!

于是,他很恼怒,很不服气,眼中这个乳臭未干又十分清秀的年青人也敢骑在他头上。要知道,这两天的功夫,其他的护卫都被他慑服了。

当然,除了那位变态的赵三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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