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列从长沙开往广州的火车,冒着滚滚的浓烟向南奔驶而去。
随着那“咣啷咣啷”的铁轮与轨道的撞击声,车上拥挤的人群都跟着列车晃动的节奏,身体都整齐一致的摇摆着。
车上大都是南下倒腾商品的生意人。他们各自都三五成群的,或谈论着国家的发展趋势、或夸耀着高第街的繁荣经济、或赞赏那物美价廉的日用商品。
香玫与老同学王小英靠在车厢的门道,坐在那包袱上面任凭拥挤的旅客来来回回地从身边跨过。
香玫时不时地摸一摸藏于乳罩里的本钱,她那原本丰满的****让钱币充塞得更加肥大了。加之又换上了小英从广州带给她的红色花格上衣,下穿着米黄色新潮的喇叭裤,脖子上系着那条粉红色的围巾,长长的大辫子盘绕头顶。
香玫如此一经打扮,好似仙女下凡。她虽是生育过孩子的女人,其风采依旧不减当年。
香玫在长途旅行中,渴了,喝几口背壶里的凉水;饿了,咬几口纸包里的煎饼。吃饱喝足之后,随着那车厢无休无止的摇晃,禁不住迷迷糊糊地打起瞌睡来。香玫将头搭在膝盖上,渐渐地进入了梦乡——月黑风高,海阔天空。自己搭乘着一叶破旧的小木船,在一望无垠的大海里随波漂荡。漂啊、漂啊!漂入了茫无边际的黑洞之中。那无穷无尽的黑暗里,使人分不清天南地北。
一阵狂风吹响,巨浪铺天盖地的从头顶打过来。小船打烂了、人也落水了,自己拚命地抓紧一块船板惊呼救命。但却是叫天天不应、喊地地无声,在海浪中漂泊了一阵又陷入了一个巨大的旋涡。眼前顿觉黑咕隆洞,犹如跌进了万丈深渊。直吓得自己魂飞魄散、全身瘫倒了下去
火车的一个急刹将香玫倾倒在地——她的恶梦被惊醒了。
香玫揉揉眼睛,挽起衣角擦干了自己被恶梦吓出的满脸大汗。只见乘客们都挤往车门,准备下车了。小英上前拍拍香玫身上的灰尘,提醒她:“快到广州车站了,我们也赶紧收拾行李,准备下车吧!”
香玫和小英刚刚走出车站,就与一位长得双眼深陷、额头突兀而起、鼻梁又高又长的干瘪老头差点撞了一个满怀。小英一定神,惊喜地叫着:“万老板,你这是要去哪儿啊?”
万老板也兴奋地笑道:“哎呀!这真是来得早不如碰得巧。王小姐又是来进货吗?还真巧,我刚刚从那边弄到一批便宜货。那些服装布料好、样式新,只为在运输途中漏了水,现在决定按重量算钱,保证比其它同类的服装便宜一大半。你们想不想随我去看一看货色?包你满意!”
小英不敢相信,她疑惑不解地说道:“真有这桩好事?卖服装也论秤称?万老板别拿我们外乡人耍笑了。”
万老板皮笑肉不笑地说:“我们打交道又不是一次两次的,哪能拿你开玩笑呢?我说的便宜货就存放在高第街的仓库里。你俩现在就坐上我的摩托车去看货,要了货之后我再送你回来。你看怎么样?”
王小英动心了。她按捺不住内心的欣喜,拉住香玫说:“我们去看看吧!真要是像那万老板所说的那样,那些服装样式新、布料又好,而且半价卖给我们。虽是漏了水不太鲜艳,我们弄回湘西去整理一下,肯定照样抢手。主要是进价那么便宜,赚头就更大了。机会难得,赶紧去。”
香玫听得小英如此一说,心情亦复如是。她说道:“我是初来乍到,既不懂行情、又不识客户,一切就依你行事。”
香玫和小英主意已定,她俩坐着万老板的摩托车来到高第街。
这里摆摊叫卖的各种商品是琳琅满目,这里往返的客商是人潮
如流。而最引人注目的则是花花绿绿的各式服装,以国外样式装束的新潮男女穿梭其中尤为显眼。
一部印度电影《流浪者》的上映,悄然引发了中国大地的服装革命。年青人从追崇的中山装,转向了喇叭式。一帮追求时髦的闲人都上着花格衬衣、下穿形似倒置的大喇叭裤子,走起路来裤脚的下摆一甩一甩的,自以为潇洒极了。
这帮喇叭一族,大都为少男居多。他们刻意蓄起小胡子、烫着齐肩的卷发,脚穿着钉了铁块的高跟鞋,顶足挺胸而走。其中更有甚者,阴雨天也撮着一副墨镜,俨然大佬风范。此人显得不男不女的模样,他的嘴里不时还哼着《拉兹之歌》:“到处流浪、到处流浪”
万老板又是按喇叭、又是喊让道,慢慢驶过闹市转到了一处小巷的库房。
小小的库房四面无窗,大白天都要亮着灯。
香玫跟随万老板进屋时,屋子里已经挤满了七、八个挑选服装的客户。他(她)们都装满了大袋小包,双手提着货物等待过秤结算。屋里的服装所剩无几了,小英和香玫一古脑把它全部扫拢都揣在手上。堆在胸前的衣裤几乎拦住了视线,她俩暗自庆幸着自己没有白来一趟。
正当大家得意之时,突然听见门外“嘁——!”的一个刹车声,
一辆警车嘎然而止。随即从警车铁棚里跳下十几个全副武装的警察来。他们冲进仓库,然后紧闭房门。一位长官模样的警官说:“你们都不许乱动。这些服装都是从香港红十字会偷盗而来的,它都是赈灾的物资。据抓获的案犯招供,还有大批捐赠的日用品也销赃在这里。你们都是销赃的嫌疑人,统统都押往公安局进行审查。”
一屋子人都被惊呆了。他们被铁棚车拉到了公安局,处理结果是;万老板为销赃主犯,判刑了。其他来购货的一干人等,全都认定为销赃嫌疑。处以每人罚款五百元,并且拘留15天。
可怜那香玫和小英都被押往广州的公安看守所,跟随着各类案犯都在田地里日晒雨淋的做苦役。她俩在那里吃着粗食、干着累活,更让人伤心的是便宜没捞着,反倒招来牢狱之灾。
香玫在羁押期间,与一位从事走私的林小红同住一室。那位林小红是一名偷渡香港倒卖电子产品的惯犯,她长得胖胖墩墩、浓眉大眼的,圆圆的脸蛋总是带着笑容。她个头不高,但胸前的两个****大得惊人。这个林小红穿戴和花稍都很阔绰,认识她的人都称她“红姐”。想必她是一个大有来头的人。
林小红与香玫在搭讪中笑着说:“别犯愁,想开些。我已先后到看守所来过八次了,每次出去之后,照样从事偷渡倒卖。吃香的喝辣的,逍遥自在。如今这形势;是饿死胆小的,胀死胆大的。只要有胆量,就能赚大钱。明天你我就要释放了,想不想跟我去发财?”
香玫凑到小红身边,悄悄地问她:“我想跟你到香港那边去。红姐,你有办法带我过去吗?”
小红不屑地说:“这有何难?俗话说‘猫有猫道,鼠有鼠路’只要手中有钱,出入香港一样是易如反掌。”
香玫从看守所释放出来后,跟随小红离开广州来到了宝安的蛇口码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