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雾缭绕,崖间洞穴之内,妖精女子仍在,虽然跟王举是初次见面,她却已经属心于他。
尽管王举与她而言是异族,但情字缠身,谁还能分得清对错?
妖女子以纤纤玉手拨玩着洞**摆放的一件奇形怪状的器物,心思则正在等待着王举回到此处。
“咔哒哒......”洞外传来一阵异声,女子看向洞口恰看见王举正正站在那头,脸上乐呵之貌,肩上背着一个比他身子还大的白布袋子,里头的东西将袋子撑得鼓胀。
一见到王举,妖女子脸上的落寞即刻转变成欣悦,身体已不自矜地奔向王举。
女子迎面跑来,一把竟抱伏在了王举胸口,王举并未拒绝。将白布袋子放在一旁,也抱住了她。
两人没有言语,只这样抱了许久许久。
直到王举恢复了些理智,方才黏着嘴唇开口道:“我们连对方的名字也都不知,就...这般。好似不太合乎礼数?在下王举,不知姑娘姓名?”
女子将首脸埋在王举肩头,似乎很是享受此刻心情,其声低低,道:“什么礼数,我数?我们妖界,才不似你们这般,情得繁琐。喜欢便是喜欢,哪里再有顾及。况且,人间的所谓名号,实在虚无缥缈,我才不屑区名就姓。你若中意我人,记住我的模样,岂非更好。”
王举纵使经历过无数喜悲,但情之一物,却是第一遭,不禁面赤,道:“我们相识日浅,说到中意与否,是否早了一些?”
妖精女子一听此言,便欲挣开,王举却将她抱得牢紧。几番挣脱不得,她捶着王举胸口,怀愤道:“你莫非当我游戏,倘若当真如此,我一定不与你好过!”
王举窃窃而笑,将手轻抚女子秀发,轻轻道:“我说胡话,不过意在逗你,何必如此当真?”
王举松开手臂,解开一旁半人高一个大袋,将里头的物件,一一取出。是些个山楂腰果,莲酥硬糖,桂糕甜粿,蜂蜜花露之类。
女子守在王举身边,寸步不离,随手拾起一罐花露,打开布塞,递鼻于前,深深吸气,花香喷喷甘甜如蜜。却不知为这小小一罐花露,王举求了多少朵梨花花精。
女子全然忽视一旁银质小勺,放手入罐,取出之时,便是满手花露,女子嗞嗞吮指,神情欣满,如同婴孩一般。
不时,女子伸手于前,玉手湿漉,不全是花露,盛情道:“给你尝尝!”
王举此刻竟是呆傻,望着白玉之手,纤纤指尖,莹光泛泛。脑袋一热,将身欺近,唇舌齐尝,如痴如醉,此景此相,尴尬非常。
……
春花秋月,年过三遍。
仍是那处山崖半腰,仍是那个山洞。
“叩叩叩……”门是磐石,却被陈雨玄敲得声响。她是性子粗犷之人,在那门外,扯嗓大喊道:“嫂子,是我雨玄,快开门!”
“知道了,死丫头!”门内传来,却是王举之音。
石门咿呀声响,缓缓移开。门那头,王举与那女子齐站,二人发丝凌乱,衣衫皱褶多处,王举一副慵懒面貌,挠着蓝发,似是初醒。那妖精女子手忙脚乱,还在整束衣裳。
陈雨玄指着他们窘相,诡笑道:“你们二人,光天化日躲在山洞,该是……”
不待说罢,王举一掌挥下,打在陈雨玄前额,轻斥道:“毛头孩子,胡思乱想!”
陈雨玄一脸不服,哼气直喘,跺地窜天,低声喃喃:“我都廿二了,只有你,才当我小孩!”
妖精女子听出了言外之意,却也当做懵懂,故而问道:“雨玄妹子,今日急来,是否寻你师兄有事?”
陈雨玄被这话点醒,险些忘了正事。恍然大悟道:“是了,师兄!那个被你称作‘二代’的老掌门,听说已悟出冥鬼青炎的破解门道。现时吩咐上下,找寻于你。似乎志在必得!师兄要应战么?”
王举耸动肩膀,眼神蓦地如鹰锐利,坚定道:“这一身法力荒废三年,活动活动筋骨,也是好的。正好瞧瞧二代老头有甚了不起的领悟。”
“太好了,又有好戏看啰!”陈雨玄猛拍双掌,兴致茂茂,恨不得王举每日都跟人比试才好。
妖精女子正正相反,她只希望,每天都能安宁太平,每时每刻,都有王举相伴。王举决意要去,她便不免担忧,劝道:“斗武比法,胜负难定。若侥幸胜了,他贵为掌门,我们岂不触了犯上之过。”
王举脸色从容,正欲解释,却被陈雨玄抢了话首,道:“嫂子无须担忧!他们比试,也不是一次两次,师兄纵使胜少,但实力却不在老掌门之下。师兄从未受伤,也不曾就此有罪!倒是师兄‘火灵子’的大号更见鼎然,说起火灵子,门墙之内,哪个不识,哪个不晓。就是天下同道,谈到玉风观,首先想到,也是火灵子。便是称师兄为天下第一,也……”
王举捂住师妹小嘴,训斥道:“你这疯丫头,越说越虚。倘若让别个人听去,不定惹下什么祸柄。我哪有你说的那般厉害?”
陈雨玄还不甘心,唔唔含糊道:“本来就是厉害嘛!”
王举对女子一笑,如烟一般,顷刻无踪。
妖精女子思绪纷乱,原本希望自己朝夕相处之人,是个普通道人,却不想他原来这般高深莫测。心中忖思:王举法力高强,身份必然不低,难怪妖界对他有所偏重。
女子心中烦躁不安,脑子依稀,浮现一个不可告人的秘蜜。纤手搭肩,女子身躯一颤,险些跌倒。
陈雨玄还在此处,一见异常,即刻搀住嫂子,询道:“嫂子,是否身子不适,我去取些丹药予你如何?”
女子将肩头衣物捂得紧实,目光闪烁,摇头道:“不需麻烦,我没事儿!你还是快去与你师兄会合,替我看着他,千万莫让他逞强!”
她有意遣走雨玄,陈雨玄没头没脑,也不多想,便御剑破空,穿云而去。云间,剑气如虹,浓艳如血。
山洞之内,只存妖精女子一人,她松卸肩头衬布,右肩之上,原本浓漆如墨的黑蝶,此时焕耀幽绿。绿光凝聚一道,指着洞外。
女子将肩头衣物扶起,立即依绿光所引,一脸郑重,匆匆急急而去。
蛮蛮越过二三十里路程,身所置,乃是与王举初见之地。叶涛沙沙,竹影斑驳,青竹翠绿如旧,神思所及,忆起了当日与王举相遇情景,女子怔怔出神。
一阵声响好似洪涛,伴随几声狞笑。
女子恭身低首,不敢一丝不敬。竹林深处,人影重叠,咋看一人,来到近处方才看清,来的乃是一高一矮两人。矮者抢在前头,枯枯瘦瘦,一双手臂垂在身前,断了一般,长发遮蔽了脸庞。
另一人脸廓方正,颌下一把秀髯迎风,一身道袍洁净如洗,不沾丝片尘埃,一派仙风道骨。他却是一向与王举相逆的余海平。
余海平脚下不停,口中笑语,道:“绿娥姑娘果然样貌俏丽非常,难怪能将我那王举师侄迷得神魂颠倒。便是我这形将老朽,不识凡间风韵的牛鼻子,也为姑娘美貌倾倒!”
绿娥岂料所等,竟会是人之类,一个翻身,便要扯风而逃。不到十步,那长发扑面的怪人已阻在身前,行如鬼魅,长发垂垂,竟不晃荡分毫,好似他方才便站在那处。
绿娥一惊,向后腾出半丈,心知绝逃不出这二人联手,俯身露爪,以御备两人。
余海平却不动手,反倒笑得更欢,道:“绿娥姑娘不必有此敌意,我无心害你,更非是敌!在下余海平,虽然身在道派,却与姑娘相一,同为妖皇陛下效命。”
绿娥想他一个道人,岂有冒认妖皇为尊的道理,况且能引她来此,必是丞相给了他那件信物。
虽然信上几分,暗地还是守着戒备之心,干脆道:“丞相为何无来,我只听她一人差遣!”
余海平双目如钩,直盯女子脸庞,他对女色殊无兴趣,在他眼里,绿娥不过一颗棋子,余海平心中所想,乃是如何将这枚棋子用到极处。
余海平不紧不慢,道:“你常久潜随王举身旁,难怪对妖界近况一无所知。现今妖界操备军力,上下浑然一心,不久,便要攻下人境。在此关头,尤丞相哪能见你。尤丞相让同是细底的我,与你相晤,足以说明她信得过你。此处,正有一事授命于你。”
余海平说到此间,有意顿迟,是要绿娥有所行举。
绿娥虽是不愿,终是双膝跪下,承命道:“小妖谨闻丞相旨意!”
余海平嘴角一扬,这才满意,却还漫漫道:“你我同僚,我心知你对丞相敬重,就省了那些俗礼罢。丞相以为,王举此子,不可不防。是以使你试探笼络于他,若愿为妖朝所用,必然初步登天,居得高位。倘若铁了心……”
绿娥突地蹙眉,身子晃了一晃。便见余海平掏出一寸大小一方纸包,递在身前,余海平道:“这药使王举服下,就是不死,妖气入体,也能消弱其力,让他意乱发狂,那时,妖人两道,都容不下他。”
余海平语气一顿,续道:“绿娥姑娘!此事乃丞相亲自安排,如有闪失,你也知道丞相作风!”
绿娥怒目瞪了余海平一眼,夺过纸包,连蹿发疾而走。
见走远,那长发披面之人,附到余海平身旁:“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其音节节顿停,与常人说话相似,但听在耳里,只有呜声。
余海平却全然听懂,回答道:“这女妖已入情字,难以自拔,自然是信不过的。放她回去,只是以免打草惊蛇。如今接近了我手里的主玉,她体内奴玉之忆,已被主玉拓备!”
余海平从深袖之内,取出一方圆玉牌子,妖翠无瑕,玉上环萦翠绿光华,妖异非常。抚着玉身,余海平道:“姓尤的娘们果然精明阴险,居然给自己属下落了这一手。可惜,可惜!这对付王举的大好机会,却要拱手让人。”
虽有所不舍,余海平还是将妖玉将与那怪人,吩咐道:“拿去妖界,交与尤解衣。记得领回封赏!”
那怪人呜呜其声,将妖玉塞入口里,囫囵吞下,双手撕开空间之界,投身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