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忘怀无法将眼前这位肤色黝黑,满脸络腮胡子,面容粗犷的大汉与脸部线条深刻的犹如刀削过并有小麦般的健康肤色的萧苦联系在一起。就连眼神都不一样,萧苦的眼睛总流露出一种玩世不恭的散漫随性,而这个汉子看人的眼睛中却有种再为直观不过的凶狠贪婪。
但是那只有自己的角度才看的到的一闪即逝的鬼脸和熟悉的声线告诉了自己这位陌生人的真实身份。
从计划实施开始,为了不留下任何可能的破绽,萧忘怀便与萧苦切断了所有的直接联系,两人各自按照指定的剧本上演一出一出的戏码。
连儿子都要卖掉的赌鬼李五常在与人抓单对赌骰子连赢十三把和他家中横放的财神像没有一丝干系,那个在白日混迹赌坊,夜间直接住在青楼的公子哥也不是真的输红了眼,彻底没有了心智,那块因为还不起赌债而被迫拿出的玉石当然也不是连其持有者都不知晓真实价值。
只有李五常一夜暴富是真的,价值千两黄金的很多很多朝以前的古玩让他从一个落魄的赌鬼摇身一变成了鹿邑县十来家旺铺的主人。
完成了伴随着身份转变出现的心态转变之后,刘大官人怎么还能接受家中独子为他人家奴,就算是贵为正四品的知府大人家也不行。
萧苦的那部分戏码完成的十分完美,对于那个其实吃了天大的亏还连夜逃窜的外地人,鹿邑的人们除了有眼无珠的评论外,没有任何别的怀疑。
只是事已至此,萧苦又何必出现。
一时间想不明白萧苦用意的萧忘怀只好顺着萧苦的意思把话接了下去:“大叔,地上我都写了,我是卖身为奴,不过我有别的要求。”
大汉摇了摇头骂道:“老子屁大的字都不认识一个,甭说了,无论什么要求我都允了,跟我走。”
依旧摸不清头脑的萧忘怀只好转身拿起装有一个孤身生活的孩子应有的用品的包裹。”
大汉不满道:“把这个没有用的包裹扔了,跟我走。”
本已缓缓起步的马车停了下来,当张远对着萧苦易容成的大汉高声质问出你是什么人的时候,萧忘怀终想通了萧苦是怎么救场的。
心下佩服之余,牢牢抓紧手中的包裹,身子微颤,尽量让自己显得紧张。
面对神色不善的张远,萧苦立即还以颜色:“老子是什么人管你屁事。”
连刘知府一家人都以礼相待的张远甫一听闻立即怒气横生,但是仍是强行按下怒气道:“我乃荆楚银枪张远。”
萧苦嘴一张,一口唾沫落地,不屑道:“什么银样镴枪头,听都没有听说过,小子,我们走。”
说罢强行拉住萧忘怀的胳膊作势离去。
早年对自己的名声颇为自得的张远更是怒火中烧,只是最近十年为了报恩做了刘知府的护院而不显于江湖,而萧苦那句银枪蜡样头更是他生平大忌,年青时因为这句与他绰号总能扯上干系的恶语,不知道动了多少次干戈。
车厢内传出妇人的声音:“老张,告诉他老爷是谁。”
老张听出车厢内平素性子温和的夫人言语中的一丝怒意,那位实则外柔内刚的妇人行事刚烈果断,既然已经做出了其本人平时三令五申的不可自持身份之举,他也少了唯恐有损刘知府官声的顾忌。
“我是刘知府家中的护院之长,车上坐的是刘知府的夫人和公子。”
萧苦猛然收回抓住萧忘怀的手掌,旋即又搭在萧忘怀的肩膀上道:“知府怎么了,不就是个官吗,我一没有杀人,二没有犯法,天王老子也不能抓我。”
在张远的眼中,这个男人已经害怕了,只是出于江湖人落了下风也要保持住的颜面而强行死撑罢了。
将一切看在眼中的老江湖冷笑道:“没有谁说你杀人,也没有人说你犯法,更没有人要抓你,生平不做亏心事,夜半不怕鬼敲门,你如果心中没有鬼,何必担心别人抓你。”
萧苦涨红了脸道:“这和你没有关系,你别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愈发确信的张远心中衡量了一番利弊后道:“这怎么与我无关,我家大人贵为一府之尊,府内之事,无论大小,什么不可以过问,不过我也没有说你有什么案件在身,只是你既然愿意让这个孩子卖身为奴,我代替我家大人问问你是姓甚名谁,家住何处,户籍何在,顺便叫衙役来做个登记不过分吧。奴籍虽然最为卑贱,却是有人管的,家奴可不是流民,被人拐去贩卖了也无人搭理。”
听完张远话中有话的言语,萧苦的手悄然离开了萧忘怀的肩膀,恼羞道:“东西可以乱吃,话不要乱说,有些事情事情是要讲证据的,不是你一句话就说了算。”
胸有成竹的张远淡笑道:“我有说些什么了吗?我怎么不知道我乱说什么了,其实如果你现在改变主意了,不想让这个孩子卖身为奴了,你可以走了,没有人会拦你。”
短暂的僵持过后,看似已经没有选择的萧苦做出了正确的应对:“我是改变主意了,我不要收这个家伙当奴隶了。”
“不过,你有没有兴趣和我比试比试。”
张远欣然答应了,江湖之中的纷争从来没有太多的讲究,谁的拳头大,谁就是道理,如果是当年的自己,硬生生被对方借助官家的力量压下一头,也会用这种方式拼个胜负,只是自己已经有太长远的时间没有用这种方式来解决纷争了,这个人贩子的自不量力让他的体内重新燃起了已经逝去的热血激情。
“那就选择文比吧,我的身份不大适合在这种地方动兵器。”
文比指的是拳脚。
“老张,小心点。”车厢内的妇人关切的心情随着说话的语气流露出来。
张远笑着在马车旁边小声答应:“放心吧,夫人,有多高的武功做多大的事情,会干那一行的,武功高不到哪里去,我能应付的来。”
毫无花巧的双拳相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