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嫔妾见了皇后娘娘寝殿响云纱做的纱幔,煞是美丽,便夸了几句。娘娘隔了几日便送给嫔妾送去几匹暗花纱,说是让嫔妾糊窗子用,臣妾哪舍得呀,做了几件衣裳。心里想着,薄姐姐心趣高雅,和这暗花纱也相配,便巴巴的送了过去。”说着还看向不发一语的薄氏,“原想着和薄姐姐穿上给皇后娘娘看看,方才不辜负娘娘厚爱,却不想今日去椒房殿,发现了一件看似暗花纱做的破烂衣裳,就那么可怜兮兮的窝在墙角里。”
薄氏一听心里暗惊,那衣裳是李瑶昨日送来的,送来时还说了许多明讽暗刺的话儿,等她一走,便让宫人绞了那衣裳,扔在外面了,不曾想那衣裳竟然是用暗花纱做的,还是皇后娘娘赐下来的。
“那衣裳臣妾已经放起来,李妹妹所说的破烂衣裳定是哪个丫鬟穿烂了绞坏随手扔的,待臣妾回了椒风殿,定细细盘问。”
李瑶扬起嘴角,漂亮的丹凤眼暗含讽刺的看着薄氏,“是或者不是,让人呈上来便是。”
阿娇坐在上面看了许久,早已明白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便说,“呈上来吧。”
晏昵殿大宫女芷儿捧了一件破碎的衣裳缓缓走向前,叶儿走下去捧了呈在刘彻面前。
“给皇后看看,可是那暗花纱?”
阿娇摸了摸那衣裳的布料,眼神一下子暗了下来,身边人忙递了帕子给阿娇擦拭双手,似怕沾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是本宫赏赐给李妹妹的暗花纱,也是其中最好的一匹,这暗花纱贵在绣工,这一匹虽无多少花儿,却是江南绣娘连夜完工的双面绣。”
刘彻眯起双眼,状似无意的瞥了一眼瑟瑟发抖的薄氏,随即环视四周,只见有人竟掩饰不住看笑话的开心,“若儿与瑶儿今日所穿之衣裳可也是暗花纱所制?”
王夫人才缓缓道来,“回皇上,臣妾这身衣裳是和李妹妹一起制成的,皇后娘娘面前的那件也是臣妾一针一线亲手缝制的,定是错不了了。”
“这暗花纱是太皇太后亲自赏赐给皇后的,统共也没有几匹,相比皇后定是如数赐给瑶儿了。这暗花纱乃珍贵之物,绣工也是浑然天成,就连衣裳都是若儿亲手缝制,如此珍贵的衣裳,爱妃如何如此不珍惜?”
薄氏已无力反驳,事实摆在眼前,薄氏只好紧咬银牙,藏在袖中的小手使劲掐了一下大腿,嗷的一声倒在了案几之上,“皇上,臣妾……臣妾的肚子……好痛……皇上,救救臣妾的孩子……”
坐在薄氏身边的李瑶被吓了一跳,宫女悄悄支撑住李瑶摇摇欲坠的身子,刘彻慌忙冲到薄氏身边,阿娇躺在窦太后怀里静静看着这一切。
“还愣着干什么?把太医署紧跟着薄少使的太医呢?赶紧去请啊!若你们家娘娘肚子里的皇脉有任何差池,你们就拿头来抵吧!”刘彻赤红着双眼,紧紧抱着怀里的薄少使,众人莫不诧异。
这还是素日里眉眼带笑的皇上吗?只有阿娇瞪着无辜的大眼睛看着这一切,似餍足的小猫窝在窦太后温暖的小窝里,将底下众人无视到毫无存在感。
王夫人也是静静的跪坐在榻上,冷眼瞧着,只见皇上怀中的薄少使满是泪痕的小脸上浮现着绝望,王夫人只淡淡一笑,与皇上重视的也终究是她肚子里的孩子罢了,真是个可怜的女人。
太医很快便来到长信殿,把了脉象,“皇上莫着急,少使只是受了些惊吓,腹中胎儿无恙。”
刘彻才长舒一口气,阿娇懒懒的坐起身,对着太医说,“太医还是多开些安神的方子,本宫看薄少使精神一直不好,椒风殿多备些药,好让皇上安心,也省的来回的麻烦皇上了。”
众人自然知道皇后之意,刘彻闻言心中一冷,方才反应过来,看来这薄氏不仅会哭,苦肉计倒也是用的不错,想着便放开薄氏,把她交给匆匆赶来的襄轴,转过身不再看她一眼,“把少使送回椒风殿,若无朕和皇后的旨意,不得出椒风殿半步。”
旁边惊魂未定的李瑶才展露出笑颜,得意的看着低声啜泣的薄氏,这贱人被禁足了,真是快哉。
一个早上便在吵吵闹闹中度过,窦太后说耳根子疼,众嫔妃便纷纷散去了,阿娇也说想安静一些,免了她们去椒房殿的请安,在长信殿的偏殿歇了下来。
“娇儿,若薄氏生下皇长子,薄氏不存。若薄氏无子,则薄氏存。娇儿希望她存还是不存?”窦太后斜倚在偏殿的软榻之上,只一句平淡无奇的话便想着决定一个人的生死。
阿娇坐在地上,枕着软榻,依偎在窦太后身侧,“只怪她怀的不是时候,可是,如果她怀的是公主,那我们……”
“长公主和皇长子都应该是我们娇儿的孩子的殊荣,而不是其他人的。”窦太后无情的打断阿娇的话。
“皇上格外看重这个孩子,娇儿不忍心下手。”阿娇好看的眼睛此刻噙满了泪水,“皇祖母,真的没有别的法子了吗?”
窦太后抚摸着阿娇的头发,轻声道,“皇上今日来长信殿便是为了新政,新政一出,朝堂势力必将风起云涌,刘窦家族本就不满,若皇长子为其他人所出,定当引起纷乱,只有娇儿诞下麟儿,才能安稳朝堂,堵住那些老家伙的嘴。”
阿娇听完,陷入沉思,皇上所行新政必将打乱朝堂的势力板块,一些老朝臣定当不服新政,给皇上造成影响,可是皇上为何还要保住薄氏的孩子,引起纷乱呢?
“娇儿,此事你静观其变便好,哀家觉得那个李良人甚是不喜薄氏,哀家提点她一些,再让王若从旁协助,薄氏定能离开娇儿的视线。”窦太后低沉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长信殿中,让阿娇不寒而栗。
“皇祖母,能留下薄氏一条性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