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脆响，厚实的木桌上，出现了数道裂纹。
凌洛只觉得手上压力顿时增了好几倍，脸色一红，脑袋充血，一下子便要将肌骨间的元气抽调出来。
猛然看到一旁姜管事惊讶的样子，想起杀死宋司的嗜血模样，与莫老头的警告，赶忙便将调动的元气散了开去。
何况这也非得当真拼个你死我活，想起适才姜管事许给杜子腾的条件，凌洛憋了口气，努力压低声音道：“让我赢，三个馒头！”
轰隆！
杜子腾猛地一下子撤手，凌洛没有收回力气，整个人趴到了桌上，原本就裂痕累累的木桌骤然碎裂。
“你说的，三个馒头！”杜子腾扭扭胳膊，大声道。
转头冲姜管事道：“我输了，他赢了。”
刚刚爬起来的凌洛目瞪口呆——大哥，你玩我呢！
姜管事被杜子腾一喊，猛然醒了过来，像看怪物一般看着凌洛，满是惊疑，至于凌洛耍的小手段，却并不在乎。
能让杜子腾青筋暴起，其他的已然不重要了。
“你小子，有点意思啊！”姜管事拍拍凌洛肩膀，道：“行，送这趟货算你一个，反正多你一个不多。”
不远处，适才带领凌洛的伙计脸容呆滞，喃喃道：“才刚来，怎么可以不守规矩。”
随即看到地上四分五裂的桌面，自行紧紧地闭上嘴巴。
……………………
这趟货很急，一装完便要连夜赶路，自然也就没必要给凌洛安排住处，而凌洛亦没时间去找莫老头道个别。
商行大门全开，先是一排护卫，中间是几架四马拉的大货车，再后面则是几辆堆放行礼杂物的马车，最后则再是一排护卫。
声势算得上浩大，刚刚到岳静城的落马镇百姓哪里见过这等动静，都围在路边激动地瞧热闹。
人群后，孤零零地停着一辆破烂的马车，莫老头蹲坐在车辕上，眯着眼睛。
他适才就看到凌洛上了商队，却也并不奇怪凌洛的效率。
那三四年，他确实一直看好凌洛，有毅力有手段，可惜经脉断裂，抹灭了所有可能，而今也不知如何整了这么个奇怪的经脉，估计与星辰聚有关系。
兴许这边陲走出去的小家伙，能在大夏国的历史里留下一笔也说不定。
至今只要一闭眼，脑子里仍旧一直浮现金富贵那一眼，今后修为想再进一步，只怕难如登天了。
未来终究是他们年轻人的。
莫老头叹了口气，脸上的皱纹仿佛又加深了许多，几乎便能夹死苍蝇了。
看着渐行渐远的商队，莫老头隐约总觉得好似忘了告诉凌洛什么事儿，难道是忘了说学费的事儿？
应该不会，学费可不是件小事儿。
莫老头拍拍脑门，这人一上了年纪，记性就是不好。
商队里，凌洛与杜子腾两人挤在一辆放杂物的马车里，他们只是普通伙计，自然没有护卫队那般骑着高头大马的待遇。
大队人马扬着李氏商行的旗子，碾过岳静城的街道，凌洛透过车厢缝隙，瞧着外面岳静城不甚熟悉的景象一掠而过，心中并没有太多波澜。
如今落马镇没了，岳静城勉强也算是他的故土，只是他与岳静城也着实没什么交集。
唯一有点遗憾的，是没能从莫老头那儿弄点路费。
车轮碾过岳静城的南门，便进入前往未央城的宽大官道。
严冬，一入黄昏天便黑得很快，车队仍旧全速前行，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凌洛收回看望外头的目光，将身子缩在角落里。
马车里塞满杂物，两人面对面挤着，凌洛都能吸入熟睡的杜子腾呼出的气。
“兄弟，醒醒。”凌洛晃晃杜子腾的身子，他很是佩服杜子腾，和一个不熟悉的人靠得这么近，竟还能一上车就立马睡着。
被凌洛猛力晃了几下，杜子腾方才砸吧砸吧嘴巴，迷糊地睁开已经，问道：“放饭了？”
凌洛被杜子腾问得一愣，摇摇头道：“还没。”
“那你喊我干嘛？”
凌洛差点被杜子腾的话噎着，道：“这长夜漫漫，我们瞎扯几句也好过点。”
杜子腾嘟嚷道：“别想拉近乎，那三个馒头，一个边角都不能少。”
凌洛哭笑不得，道：“得，瞧我这张脸，就不像说话不算数的，哥们给说说未央城，长这么大还没见过，心里瘆的慌。”
杜子腾终于完全醒过来，举起两只粗得不成样的胳膊，揉了揉头发，随意道：“还不那样，就人多些，该没馒头的还是没馒头，该饿死的还得饿死。”
凌洛还未再问什么，马车速度迅速就慢了下来，渐渐停住。
“放饭了！”
杜子腾一手扒开挡着的货物，身子便顺溜地滑了出去，凌洛虽已好几年没为冷馒头发愁了，但折腾了一整天，也饿得够呛的了。
冷风呼呼吹过，这些护卫显然不是第一次走夜路，极有经验，围成一圈，将货物围在中央，连火把都没点，便那么骑在马上就着凉水啃馒头。
凌洛看着分到手的三个馒头，一脸呆滞。
馒头挺大的，三个填饱肚子也确实够了，只是……只是凌洛把三个都许给了杜子腾。
杜子腾一边往嘴巴里塞馒头，一边拍拍凌洛肩膀，很语重心长道：“懂了吧，还没摸清情况的时候，不要轻易说大话。”
“未央城里有句话是这么说的，装逼容易被雷劈，我今天把它告诉你，好好领悟。”
不客气地从凌洛手上拿走两个馒头，道：“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的，给你留一个。”
“不过我们也不熟，我也不能就这么白白吃亏，后面三天你还得每天还一个馒头，你看成不成？”
杜子腾嘴里大口嚼着馒头，竟还能将话说得快而清晰。
凌洛呆滞地看着那张憨厚的脸，着实没想到杜子腾竟动了这么遥远的心思，只怕自凌洛许诺三个馒头就已经想好了。
“行！”
艰难地自口里吐出一个字，凌洛狠狠咬了一大口手上仅剩的馒头，吃出了一嘴苦涩的味儿。
吃完馒头，守卫队长对众人道：“趁尚能看见，我们再赶一段路，弟兄们辛苦些儿，待到了都城再好好乐呵乐呵。”
“人生苦短，何必这么辛苦委屈自己，干脆就在这儿安息得了。”
突然响起一个病怏怏的声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