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阳夕语离开了宰相府以后,身体有些不舒服,这毒药到底是有害的,只是不知道害处这么大,又不能一下子死去,只能这么拖着,身体竟有些吃不消。
现在她经常会有老眼昏花的感觉,蹲下来一会再站起来,天都黑了,虚弱的明显。说实在,她如今都有些后悔自己当初的慷慨了,他辛恒景逸本来便亏欠青阳夕语,不过救了自己一命,怎么就这么自信的把救命的解药给了他,傻,傻透了!
本想着回将军府,只路不到一半她便有些吃不消了。
明夕扶着脸色苍白的青阳夕语,不停的擦掉她额头的冷汗,手有些颤抖,喉咙哽咽却强行忍着。
“小姐!”
“明夕,别说了,我们回流云山庄!”青阳夕语咬牙强忍,忍着忍着就哭了,孩子他有什么罪,才豆丁这么大就得跟着自己吃苦了,不如不要!
明夕欲言又止,用披肩将青阳夕语紧紧的裹在自己的怀里,又让车夫快马加鞭的赶回流云山庄。青阳夕语本就虚弱,马车又有些颠簸,脑子晕眩眼皮沉重,不知不觉的睡了过去。
这样的日子还有多久呢,迷迷糊糊之中,悲伤却一点一点的蚕食自己的心田,回不去了,得死在这了!
青阳夕语昏睡以后,明夕还是忍不住捂嘴抽泣,看着她分明红艳却苍白的脸颊,脆弱的如同荷塘的芦苇,一折就断。
只怪自己太没用,当初根本猜不到大夫人他们会在小姐的参汤里面下毒药,如果早知道,她情愿将那昂贵的参汤倒掉,也决不让小姐沾上半口。
在她还没有卖到宰相府作奴婢之前,听说府里丢东西,他们总是第一个想到小姐,东西没找到,却每一次都把院子砸的一地狼藉,还时常把小姐的衣服剪烂撕破,也不赔钱。
后来她来了,那些老婆子大丫鬟们,不但不给她饭吃,还经常抢走她的东西,有事没事都要打她一顿,最后大夫人把她派给了最不得宠的三小姐。
她仍然记得第一次看见小姐的时候,她同样瘦瘦小小的,仿佛大一点的风都能把她刮走。她从没想过,堂堂宰相府的三小姐,竟如此瘦弱,脸上还有一个巴掌印,一头凌乱无人打理的头发散落在肩上,大大的眼睛一瞬不瞬的看着自己,还牵起了自己的手,带着弥足珍贵的笑意。
也是从那一刻开始,她决定这辈子都在陪在小姐身边,死心塌地的追随,照顾好自家小姐,看着自家小姐有一天能够出人头地,回来收拾那些伤害过她的人。
可是,小姐还是去了!
明夕心口堵了一块大石头,又疼又是难以呼吸,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一串串的滴落在衣襟上,染尽寒意。
到了夜间,青阳夕语做了一个噩梦,梦见自己被一个无头女尸追赶,自己的脚又似铅重,每一步都走的极其艰难。可转身的时候,总能看见那具死追不走的尸体,心里恐惧一圈一圈的扩大。然而再转身,一人拿着长枪狠狠的戳入了她的下腹,抽出来的时候还有一个来不及成型的拳头大小的孩子,看着地上那血肉模糊的肉团,她突然发疯似的哭了。
当她挣扎着从梦中醒来,看着身边一脸焦急的明夕,木然的把头埋进了她的怀里。梦里的疼痛如今仍旧清晰可感,眼眶里的暖流汩汩而下,那血肉模糊的孩儿不断的回荡在自己的脑海深处,她的鼻头发酸,一下子哭的崩溃。
“明夕,我很害怕,我们离开这里好不好?”
明夕抱着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青阳夕语,心里一阵一阵的抽疼。小姐喝了药之后一直在沉睡,这大半夜一直都在做着噩梦,叫也叫不醒,她都要急疯了。
“小姐,没事的,只不过是一个噩梦,不是真的,都不是真的,明夕会一直陪着小姐的。苏大夫很快就要来了,小姐会没事的!”明夕不停的用手抚摸着她的后背,安抚着她的情绪,就像哄小孩一样哄着青阳夕语。
“明夕,我不要吃药了,对孩子不好!”青阳夕语抓着明夕的手臂,有些哀求的看着她。
“可是小姐,你这样下去身体会吃不消的,不如……”
她不敢说把后面的话说出来,比起这个意外的孩子,她情愿小姐健康的活着。何况如今小姐身子虚弱,又中了毒,根本要不了孩子。她知道小姐会心疼会不舍会难以抉择,可她更不想看着小姐受尽折磨最后却……不得好死!
明夕的心情越发沉重,自从小姐来了,便没能过上一天的安生日子,不是被这人陷害,便是被那人追杀。即使没的动手,嘴上恶毒的话也是滔滔不绝,伤不了本人也要毁掉她的声誉。
这个世界,对小姐而言本无善意,那从今往后,她也不要做那懦弱无能的小小奴婢,她要一步步变强,直到有一天可以跟小姐并肩而行,成为她最为坚实的依靠。
“好,孩子不要了!”青阳夕语木讷的坐了一会,才下了这个决心。只不过某一瞬间,她的眼中失了颜色,脸上一副哀莫大于心死的表情,长长的泪痕上滑落新的泪珠。
好,孩子,不要了,不要跟妈妈一起吃苦了!
她觉得好累好累,她觉得自己真的撑不住了,便倒在床上,一睡不醒。
当她再次醒来,那是两天以后,她的身边坐着修鱼北漓,如玉的侧颜还是那般美好,她却瞬间哭成了泪人。
二皇子高阳宇昊此次大概抱了孤注一掷的心思,行踪不定,到了祁禾城以后,突然消失的无影无踪。
辛恒景逸却并不着急,如今他一副观望的态度,正在执行着搪塞上头的任务,行动缓慢,看起来不温不火。
这一次来对付高阳宇昊的人着实不少,但最让人诧异的还数皇后娘娘派过来的那一批死士,他倒还真不知道原来皇后娘娘有这样的心思,也不知道为了谁。
“荘凉山那边安排的如何了?”声音不温不火,淡漠又自信。
“禀将军,一切都已安排妥当!”
“夫人哪里情况如何?”
“北漓公子回来了!”
辛恒景逸下手一顿,一滴水墨滴落在女子的额角晕开,毁了一副清丽画,也毁了一份相思苦。
呵,即使掐断一切,还是找到了!
“萧尘,你回去吧!”
他的言语间有着淡淡的失落,是啊,青阳夕语,你这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招数,如今已经灵验了,我如今真是嫉妒的发狂,嫉妒的心痛!
“夫人生病了,昏迷了两天!”
“什么?”辛恒景逸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一把揪住了萧尘的衣襟,这么重要的消息现在才告诉他,找死!
“将军,如今正是关键时刻,你就是知道了,也不能抽身。北漓公子回来,他会照顾好夫人!”
其实萧尘心里也发虚,若不是夫人已经好了,他还不敢跟将军坦白,毕竟他这是事后之师。
“你立马给我滚回京城去,夫人出了什么事唯你是问!”
萧尘看了一眼他案桌上,即使毁了容也能看出来是谁的画,却也把他的心思看的明明白白了。将军就是个典型口硬心软的男人,喜欢一个人便会死心塌地的付出,一边给自己添堵,一边又默默无闻的关注着,从前喜欢浅羽将军时一味的纵容。如今喜欢上了夫人,又开始宠妻如命!
“是,将军,那夫人的情况还要禀报吗?”
“你说呢?”你这个蠢货,跟青阳夕语混久了,也变得一样笨,看不见别人的真心,读不懂别人的心意!
“属下懂了,必定一日三封信笺,事无巨细!”
“去吧!”辛恒景逸如今可算满意了。
萧尘离开了辛恒景逸的房间,暗自擦了擦冷汗,口是心非的男人太难伺候了。
不过他难免在心里有对比,将军对待浅羽将军跟夫人还是有区别的。比如浅羽将军,将军他多半纵容她的索取。而夫人呢?将军总是屁颠屁颠千方百计的讨好!
哦,方才将军还吩咐了什么来着,好像说的是给夫人买零食来着。为什么呢?某人惦记着自家夫人的零食快吃完了呗!
萧尘出了门,回想起方才将军听到北漓公子回来时那醋性大发的表情,他瞬间想到自己在极寒之地逮野鸡的可怕经历。可听到夫人昏迷不醒时的消息时,那暴跳如雷的担忧脸,他真是一想起那个动作便觉得从前将军那清冷的作派瞬间荡然无存。看来赖四说的不错,将军真的是一个口是心非到别扭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