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啊,你这个畜生,临死也不让人安生,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一头发花白,气质出众的老者对着推床上奄奄一息的男子恨恨的说道,眼睛里流露出既厌恶又恨铁不成钢的表情,能这样直接对着病人说出这样话的人,不是敌人便是亲人,可是看这老者那种由内而外发出这样的感慨,想必是亲人了。
“老黄啊,节哀吧,这不孝子去了也罢!”一个微胖,背上背着钓鱼套装的老者劝道。
“老游,你说什么呢,人家儿子还没死呢,有你这么说话的吗?”旁边一个手端着鸟笼子的老者拉长了音调缓缓的说道,继而嘟着嘴逗着鸟笼子里的那只八哥鸟:“真没眼力劲儿,你着什么急呢?等会儿爷爷就带你回家!”
八哥鸟习惯性的叫道:“如意如意!顺你心意!”
柳叶儿站在高处看的真切,这个遛鸟的老头一看都不是什么好鸟,这不是背后捅刀子,落井下石嘛,看来缺德还真是不分男女老幼啊,倘若眼神真的可以当武器,那么柳叶儿此刻已经把那遛鸟的老者灭的渣都不剩了。
“黄老二,你不是很能耐吗?躺在这装什么孙子呢?我怎么生出你这么个东西,有本事你永远都别起来,起来了我也不要认你这个不孝子……”那个被人称作老黄的老者双眼噙泪,哀声说道。
柳叶儿却不淡定了,听这话老者应是那中年男子的父亲错不了了,可是听老者的意思,不是很矛盾吗?你到底是希望他活呢还是希望他死呢?柳叶儿用手把贴在脸上的头发丝勾到耳后,陷入凌乱中……
等等,黄老二,这名号听起来很熟啊,柳叶儿自行启动无线回忆模式,尽管柳叶儿的回忆时常时间对不上,回忆里的场景模糊不清,但是偶尔还是会有惊喜的……
就在柳叶儿绞尽脑汁准备放弃的时候,终于从记忆的缝隙里找到了那个名字的来源,对了,门卫刘泉说那两头松狮的主人就叫什么黄老二来着,难道……不会这么巧吧,刚才在小区里听见楼顶有狼嚎的声音,难道是那俩货把主人给……
应该不会啊,看这男子的穿着整齐讲究,就是头发乱了点儿,应该不会是那俩松狮干的,柳叶儿的好奇心立马被勾了起来,她想知道事情的始末,要是能想办法让他们报了梦露的医疗费那就最好不过了,只是看这情况,想必那男子应该命不久矣,白发人送黑发人本来就勾悲催的,自己怎么好意思再在人家的伤口上撒盐呢,想到这里,柳叶儿又撇了眼那遛鸟的老头儿,他还在旁若无人的逗着鸟儿,全然不够周围人投来异样的眼神,柳叶儿打了个冷颤:“我怎么能和这种人一丘之貉呢,打住,柳叶儿,你虽不是正义的化身,也没有救世主,但最起码——是个人,是个有血有肉有爱心外加有点小自私的正常人。”
这种‘热闹’不看也罢,柳叶儿拨开人群准备去缴费,可是一想到口袋里那点撑不住场面的银子,就索性朝门口走去,她得先去药店把今天的工资结了,反正现在各个医生都很忙,也没人注意到自己,时间应该不会太久,这个舍宝,真是便宜她了。
“哎,你不是被大黄二黄吓到的那个姑娘的朋友吗?怎么也在医院里?你朋友受伤了?”还没走到门口柳叶儿就被一个大妈拦住了去路。
“大黄二黄?那是什么鬼?您指的是那两头松狮吗?”柳叶儿被问了个措手不及,可是随后一想,这大妈的智商真够着急的,要不是磕磕碰碰大病小病的,除了医生护士谁喜欢来这地儿啊。
“你朋友没事吧,刚才老黄还打听你们来着,没想到在这里碰到了。”大妈一脸的热情相,只是这种热情让人觉得浑身不舒服,打听我们干什么,老黄儿子的死跟我们有什么干系吗?呸呸呸,是快死的儿子!柳叶儿立马默默的替自己的口不择言打圆场,虽然只是想想。
“我朋友……还活着!”柳叶儿冷不丁蹦出这么一句,在没有弄清楚对方是敌是友前,柳叶儿觉得还是留一手比较好,电视里情商高的人都是这么做的,况且,现在的老头老太太各个都是人中精,还是小心为妙,虽然柳叶儿实在想不出她们对黄老二的突发状况有什么责任:“大妈,我朋友很饿,我得出去买点东西。”
“还知道饿啊,那就没事,这就好这就好!姑娘来来来,我跟你说啊,这个老黄啊,是个顶好顶好的人,只是这个儿子不争气,吸毒,还养了两个狗腿子到处耀武扬威,这次啊,想来是毒瘾发作了,刚好被他老子撞见,有人说是老黄大发雷霆把黄老二关到厕所里,硬是把人给憋坏了,听说舌头都给咬断了,后来也不知怎么的,黄老二跑到了楼顶上,拼尽全身力气吹响了经常驯狗的那个哨子,恰好,也救了你朋友和周围无辜的居民,大概是老天开眼,又或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吧,不,是其行也善!你看,我又说跑题了,老黄还说本来想看看你朋友,受到那么大的惊吓,还从树上跌落下来,心里过意不去,既然你们也在这里,正好老黄也不用再惦着了。”热心大妈不由分说就拉着柳叶儿的胳膊朝老黄走去。
柳叶儿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信息量太大了,只是想不通,这么通情达理的老头怎么会有这么下三滥的儿子,留守儿童后遗症?后妈的魔鬼教育?柳叶儿脑海里像过电影一样胡乱猜测着,眼前这个热情的大妈让柳叶儿手足无措,可是柳叶儿却无法拒绝这种热情。
“老黄啊,这是从树上跌落下来的那个孩子的朋友,也在这个医院治疗,你不是要找她们吗?”
老黄抬起头,注视着眼前这个衣着朴素,简单大方的女孩子,掏出手绢擦了擦眼角的泪,嘴角抽搐了一下,转身对一旁的护士说道:“给这浑小子把氧气拔掉吧,我全当没生过他,活着的时候没给社会做出任何贡献,这躺下了也就是个废物了,把这些有用的资源留给那些真正需要它的人,至于遗体,我已经和他商量好了,你们就拿去做研究吧,也算是没在这个世上白活一回,他能做的,也就这些了。”
紧接着他又指着柳叶儿说道:“她朋友也在这里治疗,情况怎么样?打不打紧?他们的医药费就从我的医保卡上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