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破旧的居民楼里，一扇结实的防盗门，门里一个面容枯槁的老人正从猫眼往外瞅着，而门外站着的一个民警，这个时候已经有翻白眼的冲动了。
“黄建军，你倒是开门啊！我是警察，有件案子需要你的帮助，配合调查！”
“不能给陌生人开门，这点常识你都没有吗？”
“我是警察，不是陌生人！”
“你说你是警察，你就是警察啊？我又没见过你，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冒充的。”
“我手上有证件。”
“证件也可能是伪造的。”
“那你可以出来检查一下真伪！”
“哼，你就是想骗我给你开门，当我傻的嘛！”
张玉这个时候真想撞开眼前这扇防盗门，然后将门口这个胡搅蛮缠的老混蛋给暴打一顿，因为类似的话他已经重复了十几遍，不管他怎么说，门后的黄建军就是不肯开门。
深吸了一口气，强行将内心沸腾的怒火压下，可随即深深的失落就升上了心头。
当了二十年的警察，张玉还没有像现在这样沮丧过，实际上一个月之前他还是沪市刑警大队的一名精英刑警，破了不少疑难案件，深受领导赏识，有传言刑警大队的刘队长退下后，就由他来接班。
可只因为他执意调查一件交通肇事案，招惹了一些权势极大、能够在沪市呼风唤雨的大人物，结果转眼间就被贬到了沪市城乡结合部的一个偏僻派出所里当民警。
张玉满心的不甘，于是他决定用优秀的工作证明自己，首先就是清理掉派出所整个辖区内的积案，可谁知道马上就撞了个头破血流，辖区里的居民对他的工作完全不配合，让他空有一腔抱负无法施展。
难道自己就要以小片警的身份一直到退休吗？
眼前的防盗门像是一座大山，死死地挡在了张玉的面前，任凭他有愚公的坚韧，也看不到凿穿这座大山的希望。
“算了，当刑警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到头来还不是被人随口两句就一撸到底。”
张玉长长地叹了口气，刚想掉头离开，这时伴随着踏踏的脚步声，一个年轻民警上了楼来，手里还拎着两瓶二锅头。
年轻民警伸手敲了敲黄建军的门，大声喊道：“老黄牙，赶紧开门，不然这酒我可就带回所里自己喝了。”
张玉认得这个名叫林奇的年轻民警，四年前从警校毕业就被分配到了这个偏僻的派出所里，现在和张玉一起负责派出所的整片辖区。
不过林奇的很多行为都是张玉看不惯了，就比如说现在，居然给嫌犯买酒，企图用酒骗开房门，这根本不附和规矩，而且用两瓶二锅头就想骗开门，他以为门后面的老头是老年痴呆吗？
张玉脑子里的念头刚转了转，还没来得及开口，刚才还严丝合缝的防盗门就吱呀一声打开了，邋里邋遢浑身怪味的黄建军呲着满口黄牙，极为热情地将林奇迎进了房中。
“你小子早露个面，我也不用和那个傻乎乎的家伙磨这么长时间的嘴皮子了。喂，你只买酒也没买个菜？算了，没菜就没菜，这么两瓶沾着豆瓣酱都能灌下去。”
张玉脸上肌肉不禁一阵抽痛--脸上好疼！
不过好不容易叫开了门，张玉重新燃起了一点希望，他也跟着林奇挤进了房中。
三十几平的小屋里到处散落着垃圾杂物，几乎没有落脚的地方，张玉只感觉每走一步都艰难异常，可林奇却好似回到了自己家里一样，轻轻松松地跟着黄建军来到一张桌子前，两个人已经你一杯我一杯地喝了起来，气氛火热得不行。
张玉在一旁也不好插话，只能干站着，可是听了半天，只见林奇和黄建军吹牛打屁，完全没有半句谈到案子，张玉终于忍不住了，开口问道：“黄建军，四年前12月11日的晚上，你在哪？”
黄建军丢给了张玉一个白眼，却根本不搭理他，反而是问林奇：“混小子，这是哪儿来的大领导啊？”
“市局刑警队下来的。”林奇给黄建军满上了一杯，连连劝酒道，“甭管他，咱爷俩接着喝。”
“哼，难怪满口的官腔，还真是个条子。”黄建军不屑地哼了一声，再也懒得看张玉一眼，拿起玻璃杯一仰头就将满杯的二锅头喝下了肚。
张玉气得几乎是三尸神暴跳，想他以前在市局当刑警的时候，哪个嫌犯敢这么不给他面子？哪怕是穷凶极恶的杀人犯，在他面前都得老老实实地夹着尾巴，什么时候轮到一个邋遢的老乞丐给他脸色看？
果然是虎落平阳被犬欺啊！
张玉仰天一叹，满腔的雄心壮志终于化作一片云烟，消散得一干二净，转身就离开了房间。
张玉走后，黄建军忽然放下了杯子，盯着林奇问道：“混小子，你就任凭这个菜鸟这么瞎折腾？”
“菜鸟？”林奇忍不住笑了起来，“老黄牙，人家在市局刑警队里干了二十年，破了一大堆的案子，怎么就成菜鸟了？”
“哼，市局是市局，这儿是这儿，在这儿他就是只菜鸟。”黄建军鼻子里发出了两声不屑地冷哼，然后慢悠悠地说道，“混小子，你的手段这片的哥们可都是见识过了。这四年里能破的案子可是都被你整得明明白白，剩下的几件案子水都深的很，你让他这样折腾，不怕真触到某些家伙的痛处？”
林奇也放下了酒杯，干净而略显稚嫩的脸庞上却闪过了一抹怅然：“人家是市局下来的，所里除了所长就他最大，我就算想阻止也没办法啊！再说了，那些案子的证据都被销毁了，他查不出什么的。让他折腾一下，碰壁次数多了，自然就老实了。”
“哼，但愿如此。”黄建军摇摇头，似乎是对林奇的话颇不以为然，他重新举起酒杯，一边喝着酒一边喃喃说道，“唉，人老了，就不再喜欢打打杀杀、勾心斗角，能有两口小酒喝，这日子也算是圆满了。”
林奇拍拍黄建军的肩膀，柔声说道：“放心吧，老黄牙，虽然只是个小片警，但好歹这片也是我看着的，不会让人进来打搅你们的。”
黄建军微微一愣，看向林奇的目光中不由得闪过了一丝感激：“这可是你小子说的，千万别食言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