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无风。
顾异捡起地上破烂的薄被,呆若木鸡的回到角落,披上被子,冷冷的望着牢门。自己一直希望能带上最微薄的行李和最丰盛的自己去开启一段未知的旅程,现在终于实现了,却以一种难以名状的方式。此刻的自己虽然谈不上丰盛,但行李当属微薄,只是这段旅程透露着绝望,像墨浸染宣纸一般,弥散在顾异的心头,一片死灰。
过了许久,仿佛是吹来了一股风,吹散了罩在顾异心头的霾。绝望散去之后,顾异心里涌起了强烈的求生欲望,他不想死。活着,或许还有机会回去,如果死了,便一了百了了。
念及此,顾异把身上的被子裹的更紧了,抵御寒冷需要消耗巨大的卡路里,虽然顾异身上包着一层厚厚的脂肪,但在这样一个无水无粮的地方,顾异不确定自己不吃不喝能活多久。这件千疮百孔的薄被此刻就像一根稻草,或许并不能把顾异救出泥淖,但至少增加了他活下去的可能。
稻草,并不仅仅能压死骆驼。
顾异重新打量着面前的昏暗的一切。牢房依山而建,显然是将山洞掏空,两面石墙,两面栅栏。冰冷的栅栏,从手感判断应该是铁一类的金属;手臂般粗重的铁链盘在栅栏上,顾异想不出什么办法能从这里逃出去。外面没有灯光,说明这里没人驻守,或许是没必要驻守。或许在他们眼里,我已经是个死人了。顾异心里冷笑,不过,这倒是会让他们放松警惕。虽然顾异不明白现在什么时辰,但醒来这么久了,门口依旧没有饭菜,他们应该对自己的死活并不在意。没有食物,自己却要想办法生存下去,否则只要三天,就算牢门开了,自己也不一定有力气逃出去。没有饭,还不是最让顾异恐慌的,最重要的是连水这里都没有。
冰冷的囚室,铁栅栏,粗铁链,昏暗无光,缺水无粮,这基本上就是自己所处的环境。顾异心里盘算着。“这情况,就算是哈里?胡尼迪、克里斯?安吉尔也逃不出去。”顾异自言自语道。
突然,角落里发出一声狂叫,大声质问道:“你刚刚说什么?再说一遍?”
顾异被这一声大叫吓得呆住了。他从未想到这个牢房里除了自己之外还有人。突如其来的一声大吼让顾异差点魂飞魄散。顾异触电般坐起,环顾四周,想要找到一件东西防身,却一无所获。顾异只得远远朝声音的角落望去,试图看的真切一些。
那声音没有听到回答,不耐的大声质问道:“把你刚刚说的名字再说一遍。”伴随着的是一阵铁链的抖动声,在这寂静的牢房里异常刺耳。
听到铁链声,顾异小心翼翼的朝角落走去,一边走,一边说:“哈里胡尼迪,克里斯安吉尔,难道,你认识?”从刚才的问话来看,声音的主人肯定听说过这两个名字,否则不会有这么强烈的反映。难道?顾异心里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想,莫非这也是一位穿越者?
“哈哈哈……”角落里传来一阵狂笑,似疯似狂,似颠似痴……
“你好,麻烦问一下,你是?”顾异走到角落前,蹲下身子试探的问道。
“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碰到跟我有相同经历的人。”角落里的人平静了一下激动的情绪,接着说道:“你叫什么?”
“顾异,你呢?”顾异激动的道。
“林可鸿。你也是穿越来的吧?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前辈啊。”顾异突然心里感到一阵温暖。顾异没想到,穿越之后遇到的第一个人竟然也是一个穿越者,瞬间有了一种他乡遇故知的亲切感。顾异收拾了一下心情,席地而坐,把被子裹紧一点之后,说道:“现在是2014年。前辈什么时候来的?”
“才2014啊!”说着,言语里一阵说不出的失落,“我2008年来到了这个世界,不过,我来到这里已经不知是十年还是十一年了,时空果然都错乱了。”
“十年?您一直都在这里呆着?”顾异脱口而出,惊讶不已,如果真是这样,只怕自己……顾异不敢再想下去。
“你是怎么穿越过来的?”林可鸿没有回答却对顾异反问道。
“我也说不清楚。”顾异如实把当时的情况说了,当让略过了楚湘的挑逗,又问道:“前辈呢?”
“我。”声音沉吟了很久,似乎回到了很久之前,又似乎想起了一件悲伤地往事,半晌道:“我当时坐飞机从深圳去上海,飞机在高空遭遇到雷暴,醒来时就来到这世界。来,把你的手伸过来。”
顾异依言从被子里把手抽出,朝角落伸过去,角落里一直手艰难的抬起,慢慢的搭在顾异的手腕上,突然,顾异感觉到手臂里传来一股暖流,温暖舒适。顾异还在体味这股久违的暖意,突然感到胸口一阵阵痛,暖流消失无踪。
“果然。”声音若有所思道,里面夹杂这说不出的无奈与不甘。林可鸿说完便陷入冥想,不再开口。
顾异心里有百般疑问,却不敢打扰。顾异依稀感觉到,此人应该受了很重的伤,那无力的手臂,还有那充满了苦痛的声音。顾异只有静静的等着,却在等待中慢慢的睡着了。
顾异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做了总经理助理,梦见自己终于在魔都买房买车了,梦见了父母,梦见了很多许久不见的朋友,还有那似幻似真的楚湘……
“起来。”顾异在不停的催促下慵懒的揉着自己惺忪的双眼。已不知多久没有进水进食,顾异感觉自己口干舌燥,酸软无力,似乎只有睡着,才能忘却这些身体上本能的痛苦。
顾异挣扎着爬起来,贴着墙与同行并排坐着。扭过头朝角落看了看,却发现自己怎么也看不真切,索性直接开口道:“前辈,你这里可有吃的?”
“你说呢?”角落里没好气的说道。顾异甚至想象的出来,肯定还附送了一记白眼。
“喝的呢?”顾异又问。
“虽说这不是我的地盘,相对于你而言,我也算东道主,如果有,我会拿出来招待你的。”
“不吃不喝?你多久没吃东西了?”顾异小心的问道。
“忘了有多久了,该有一个月了吧。”声音若有所思。
“一个月?”顾异惊叫道,“你辟谷啊。”
“辟你大爷,有吃的我会不想吃吗?我都忘记饭是啥味了。”说完,叹了口气又说道:“要不是你来了,在这样下去,我估计连话都不会说了。”
顾异摸了摸肚子上的肉,心里估算了一下,照这情形,没有吃的,自己应该还能活十天最多,但是没有喝的,估计后天,就可以给自己烧纸了。
顾异不想死,他还没有活够。他可以接受回不到2014年,但无法接受自己刚穿越过来就挂了。穿越者,不都是应该开着挂打怪升级,天下无敌,建功立业,妻妾成群吗?难道到了自己这里,就是没吃没喝的监狱三日游吗?如果死了,能回到2014最好,如果不能?想到这里,顾异心里一阵冷意。
不,我不能死。这辈子我还只活了25岁,就算我没有灿烂的未来,我也要一个明媚的明天。求生的意念强烈的支配着顾异的思想,他从来没有对任何一件事物有着如此强烈的渴望。
求生,是人的本能意志。在死亡面前,生的渴望是如此的强烈,像是一团燃烧的火焰,热烈而疯狂。
活着,哪怕不择手段。顾异心里告诉自己。
顾异站了起来,扔掉了身上破旧的被子,开始在牢房里搜索起来。或许,这里有一株植物,可以给他带来水和能量。或许,这里有一只老鼠,可以让他暂时摆脱饥渴的困境,哪怕这里有一个馊了的馒头,一个腐烂的水果……顾异一边念叨着,一边仔仔细细的搜寻者。
找寻了半天,顾异除了更加的疲惫,只找到了几片干枯的树叶,一根细长的树枝。顾异呆呆的看着手里的枝叶,几近绝望。没有植物,没有老鼠,没有馊了的馒头,没有腐烂的苹果,顾异几次努力想着把枯叶放进嘴里,最后还是放弃了。
顾异抿了抿嘴唇,不用镜子,顾异已经可以想象嘴唇上干裂的一道道皮,嘴里已经没有了一丝的湿润,干的就像那晒了一年的陈皮。其实,顾异并非不知道还有一种方法可以解渴,让自己有希望活下去。可是不到万不得已,顾异下不去嘴。
或许,现在已经是万不得已了。顾异想着,便旁若无人的拿起几片树叶,像对情人般温柔地弯成了一个锥状的漏斗,似乎是怕那干枯的树叶经不起弯折。然后扶起下面,朝漏斗尿去。
尿完后,顾异没有犹豫,捏起鼻子迫不及待的把树叶里的尿倒进嘴里,然后砸吧了几下嘴,仿佛自己嘴里喝的并不是尿,而是夏日里冰镇的可乐,冬日里暖身的香茗。
“有魄力。”角落里传来一句赞赏声。
“嘿嘿。”顾异没有丝毫羞涩与做作,反倒想一个热情的主人一样,笑着说:“前辈,要不要来点?其实,也没有想象中那么难。”
“那是,比起生死,其他都是小事。”角落里传来了淡淡的一句。
喝了之后,顾异没有之前那么干渴难耐。顾异尽量不去回想那是什么味道,是苦是甘,是甜是咸,是辣是酸,都随风去吧,只要能活着,何必拘于小节?
仿佛恢复了点气力,顾异回身倚着墙坐下,与角落里的人聊了起来。
“你也别叫我前辈了,我姓林,长你几岁,你叫我林大哥就行了,”林可鸿说道。
“好。那你就叫我小顾。没想到,我穿越来到这个世界,还能找到同行的人。对了,林大哥,我这是穿越到了啥地方?古代还是新世界?”顾异急于知道这个世界的一切。
林可鸿说:“严格来说,这应该是是一个组合的世界,或者用我们那个时候的话说应该叫做平行空间。至于由来,我也不是很清楚,只知道一个布局的大概。这个世界是三国四界并存,中间是唐宋明三国鼎立,四周分别是东夷、西戎、南蛮、北狄。我用我们那个时代的地理给你解释一下,唐国占据山西陕西甘肃青海湖北那一片,现在应该是武则天的时代了;明国雄踞北方,差不多是内蒙,河北,北京,天津,河南,山东,江苏,安徽一带,按朝代说应该是嘉靖年间;宋国差不多囊括了东南一带,包括浙江福建江西湖南两广等地,当朝的应该是赵构。这个世界跟我们的历史有很大相似,却更诡异。总之,这个世界比我们之前的历史要乱的很,名副其实的乱世。”
顾异摸着脑袋,思索着林可鸿话里有用的资讯,想了想又问道:“那我们现在在那里?”
林可鸿说:“我们所处的地方在三国的交接,叫做两界山。”说罢,嘿嘿一笑,又悠然唱到:“一入两界山,故乡何时还,不见前方路,但见骨如山。一入两界山,难于上青天,不见往来人,梦破魂已断……”
歌声喑哑,仿佛从远方传来,不知为何,顾异眼前浮现的是一个少年行走在枯草落叶之间,抬头间,回首处,入眼尽是十万大山,看不到人,望不见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