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异偎红倚翠,好不快活。
顾异不知这些女子都是从哪里来的,不但各个长得美颜,便是诗词歌赋琴棋书画也样样精通,甚至喝酒,也毫不比男儿逊色。这些女子虽然一起喝酒调笑,但顾异看得出来,这些人全然不似做皮肉生意的。“且恁偎红倚翠,风流事,平生畅,青春都一饷。忍把浮名,换了浅斟低唱!老杨,想不到在南蛮,你的日子也如此快活。想必当年在朝只怕是也不过如此吧?”
杨慎饮了一杯美人递过来了酒,道:“才子词人,自是白衣卿相。”
“快活!”顾异大笑一声,接着道:“不过老杨,你刚还在说你与嫂夫人伉俪情深,转眼间便叫着我喝就玩乐,我都不知道哪一个是真的你了。”
杨慎不答反问,道:“你说呢?”
屋子里只有顾异与杨慎两人,众人进了院子才知,这木屋不是一般的大,外面看只是一幢木屋,进去之后才知,原来别有洞天。这里更像是一处庄园,约有假山四五座,竹林六七处,屋舍八九间。王进迟等人在最外面的一间木屋内休息,木一半手上无法饮酒,也虽众人在木屋中休息。只有杨慎与顾异两人,放浪形骸,好生快活。
“曾因酒醉鞭名马,唯恐情多累美人,老杨,若我没猜错,你跟诸位姐姐应该只能称得上是酒友吧?”顾异捏着一个酒杯问道。
杨慎一愣,道:“你怎么看出来的?”
“初时我也以为诸位姐姐是青楼女子。”顾异刚说完这句,后脑勺便挨了一下,一个身穿绿衣服的女子对顾异翻着白眼。顾异不痛不痒的,继续说道,“后来我发现诸位姐姐虽然如青楼女子一般多才多艺,但却不轻浮,虽也饮酒,但却不放浪,心思全在诗词歌赋之上。”
杨慎如何精明的人,虽然因为“大礼议”的事被贬,可当年也是在朝廷,打交道的人每一个都精的跟狐狸祖宗一般,如何能不知道顾异的意思。便道:“想探探我的底是吧?上来还拿柳三变的词来试探我,我不如柳三变,死了怕是没那么妙人给我吊唁吧。”说完,幽幽长叹一声。
顾异一饮而尽,道:“你该知道我要试探的不是这个,老杨,看来你也挺会装糊涂的。”
杨慎一边喝着酒,一边道:“也罢,告诉你小子也没什么。我也是因缘巧合才来到这地方的,当年,锦衣卫找我找的紧,我怕连累了我娘子,便打算到南蛮走走,本来,我也挺想出去走走。我翻越了阳山,一路跋山涉水,终于到了南蛮。我顺着藏水旁的桥,进了南蛮。可我不知南蛮竟如此凶险,不但路难行,天梯石栈相勾连,而且半人半兽的怪物层出不穷。一路走来,身心俱疲,加上终究是年纪大了,有一次爬一道栈道,昏了过去。醒来时便在这里了。后来我才知道我被人救了。”
顾异插口道:“便是我们进门是在井旁洗菜的婆婆?”
“不错,别没大没小的,老夫人姓苏,我便称呼她苏媪,你便也跟着我叫吧。”杨慎道。
“之后你便在此住下去了?”
杨慎点了点头,道:“每个月,我也都会出去走走,看看周围的风景。”
“那苏媪又是怎么救了你的?”
一众女子也不再开口,静静地听着。他们来了远没有杨慎时间久,平日里与杨慎也多是谈谈诗词歌赋,聊聊书,这段故事也是第一次听到。见大家都很期待的样子,杨慎便继续说道。
“苏媪告诉我,那****是去替族人报仇的,可惜大仇没报。回来的路上正好看到晕倒在栈道上的我,苏媪见我还有呼吸,便将我带了回来。苏媪之前一生也没理开过南蛮,我便将我的故事告诉了她,她跟我说,如果我愿意,便在这里住下吧。正好我也没地方可去,便留下了。”
“后来呢,这几位姐姐又是怎么来的?”
“每隔三个月,苏媪便会出去一次,不知为何,第三次回来的时候带了一个女孩回来。”杨慎目光朝顾异身后看去。
“那个女孩便是我。”刚才打顾异脑袋的那个绿衣女子道,“我也是被苏媪救回来的。小女子本是宋国人,家父在朝为官,谁知后来因不愿与丁谓狼狈为奸,便被姓丁的找了个借口逐出了临安。”
“丁谓?临安?”顾异突然问道。
“是呀,顾公子为何如此吃惊?”绿衣女子讶然道。
“可是那丁谓之?”顾异又问。
绿衣女子脸上浮现出一丝恨意,道:“正是他。”
顾异暗道,这世界这不是一般的乱。先是杨慎,接着陆炳,然后是丁谓,顾异一天之内听到了三个之前只在史书中才能见说的人。这位丁谓丁相公也是大名鼎鼎的人物,所谓的“丁谓之奸”更是让其遗臭万年。顾异不知道自己以后还会遇到那些名人,便是此刻听说丁谓,顾异也不像当初听到杨慎与陆炳那般吃惊了。
“姐姐请继续。”顾异回头看了一眼绿衣女子。
绿衣女子点了点头,轻声慢语道:“那年我尚未及笄,也只能跟着父母一路颠沛流离。后来宋明两国发生战乱,我爹娘都死在战火之中。”
绿衣女子说到这里,抹了一把眼泪,轻咳了几声,道:“我见到父母死时的惨状,便也想一死了之,我从崖边跃下之时,却被苏媪救了起来。我昏昏沉沉的便随苏媪来到了这里,若不是苏媪,只怕我早已经化为崖下的一堆白骨了。”
绿衣女子说完,眼睛红红的,似又要有泪留下,顾异倒了一杯酒,递给了绿衣女子。旁边几个女子也纷纷上前安慰。
顾异没在开口相询,只这一个女子顾异便也猜到这些女子应该都是苏媪救回来的苦命之人。既然都是苦命之人,顾异又何必去提及他人的伤心往事?
顾异似也被感染了,长叹一声,与杨慎对饮了一杯。但顾异心中对苏媪更是好奇了,这究竟是一个怎样的老妇人,性地善良却又隐居于此,只怕这苏媪也有着惊人的过去吧。
“那这位苏媪又是何来历呢?”顾异终还是忍不住对杨慎问道。
众人闻言,也都看向杨慎。便是连垂泣的绿衣女子也不由得竖耳恭听。
杨慎见众人都看向自己,犹豫了半晌,道:“这,这个不好说。”
“有何不好说?”一个沙哑的声音从门外传来,然后顾异便看到一个满脸皱纹身材佝偻的夫人走了进来,正是那苏媪。
“这位便是顾公子吧,荒郊野外,没什么招待的,只有几杯水酒,还请顾公子莫怪。”
顾异连声道:“不敢不敢,苏婆婆客气了,能饮到如此美酒,已是人间一快。”
“只怕不仅是顾公子,便是顾公子的朋友,还有着几个小丫头也都对我的来历很是好奇吧?”苏媪看了一眼几个女子,眼中慢慢的都是慈祥与关爱。“老身的来历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老身原是赤尾族人。”
苏媪说完,便直直的看着顾异,似乎想看看顾异听了之后会有什么反应。
顾异一脸的不解,心中道:难道我脸上有什么东西?顾异在脸上摸了一把,却是什么都没有。
苏媪没想到顾异的反应竟然是没什么反应。
“宋大哥,你说那老婆婆是个高手?”陈知栢问道。
“和尚、道士、女人、小孩、乞丐,这是天下五奇,往往都有高人。”还没等宋翔回答,陈知松便道。
宋翔眼神转了几圈,对木一半道:“不知木前辈对这位老婆婆怎么看?”
见宋翔问向自己,木一半颇有几分惊讶,想了想,皱眉道:“说实话,我也看不出她的来历,只是知道她绝不简单,能布下‘九转大阵’的人,这世上还没几个。”
“原来那便是‘九转大阵’,这趟南蛮之行,倒长了见识。”宋翔道,“连木前辈都看不出这老婆婆的来历,想来这老婆婆定是世外高人,但愿与我等是友非敌。”
木一半饶有兴趣的问道:“哦,为何这样说?”
“因为在下到现在都没有看出木前辈的深浅。”宋翔直视这木一半,道:“在下修为虽然谈不上多高,但也说的过去。可在下到现在都不知木前辈究竟是何方高人。”
木一半心下了然,看来这宋翔是打算跟自己分说个清楚了。毕竟身处险境,自己的盟友是谁都不知道,换做是谁,也不能心安。毕竟也都不像万一遇到危难之时,后院又起了火。
木一半看了一眼王进迟,见王进迟自顾自的喝着酒,也不开口。便知道这不仅是宋翔的意思,只怕更是王进迟的意思。以王进迟的眼光,即便不是修行之人,纵横商界这么多年,岂会看不出木一半身上的那股不凡之气。
“宋兄弟不妨猜上一猜。”木一半笑着道。宋翔故意找顾异不在的时候开口,便是想将这个问题弄个明白。为了能与顾异顺利的走出南蛮,便是被人知道了身份又如何?
宋翔闻言,道:“若是我猜的木错,木前辈应改便是东岛木一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