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希腊底群神，虽是他们底美丽的，轻快的，四肢底红和白，实际上是不像他们底外貌的。虽则阿普罗底弯曲的额角，像黎明时在小丘上露出的太阳底上半圈，而他底脚像早晨底飞翼，可是他自己对于玛尔斯耶斯（Marsyas）[46]是残酷的，并且使尼莪勃变为石女。在有着钢盾的亚台娜（Athena） [48]底眼中，对于亚拉克纳（Arachne）他生命自身，从最低最卑下的境界内，却产生了比波罗绥尔皮纳（Proserpina） [54]底母亲或西玛尔（Semele） [55]底儿子更其可惊的人。从拿撒勒（Nazareth）底木匠铺子内，竟产生了比一切神话和传说所意造的要伟大到无限的人格；并且极奇异，他有着把酒底神秘的意义和野地里的百合花底真美完全启示出来的运命，这种事情不论在西台龙（Cithaeron） [56]或爱娜（Enna） [57]的人都从未做过的。
以赛亚[58]底歌，“他被藐视，被人厌弃，备尝痛苦，熟悉病患，在我们面前尤如掩面的人”，这对于他似乎是预表他自己的，并且在他身上这种预言竟完成了。我们对于这种文句不要恐惧。每一种艺术都是一种预言底完成，因为每一种艺术品，都是由一种思想至于影像的转化。每一个人也该是一种预言底完成；因为每一个人，都应是“神之心”或“人之心”的一种理想底实现。基督发见了这典型并且把彼固定了；而耶路撒冷或巴比伦底浮基尔（Virgil）派的诗人底梦[59]，在数世纪长久的进步中世界所正在等待着的他底身上具体化了。
在我看来，历史上极可悲痛的一件事，是产生加尔特利地方底大寺院[60]，阿撤（Arthur）传说之一国[61]，阿西西‘圣·法兰西斯（St Francis ofASSjSj）[62]底生涯，基莪托底艺术和他丁底《神曲》的基督自身底复兴（ Renaissance），不许在他自己方面发展而被给我们以彼得拉克（Petrarch）[64]，拉法尔（ Raphoel）[65]底壁画，柏拉第亚（ Palladia）的建筑，形式的法兰西的悲剧，圣保罗底大寺院，蒲伯（Pope）[66]底诗歌和从外面由于死的规则所造的而并不是通过了一种精神而从内面所造的一切的阴惨的古典的“文艺复兴”所遮盖所破坏了。他在艺术上，凡有罗曼运动的地方，在一种方法和一种形式之下，总是基督或基督底灵魂的。他是在《罗美莪和杰里爱脱》（Romeoand Juliet）[67]中，在《冬季底故事》（Winter"s Tale）[68]中，在勃罗文塞尔（Provencal）底诗[69]中，在《古水手》（Ancient Mariner）[70]中，在《没慈爱的美妇人》（La，Belle Dame sans mercz，）[71]中，也在加太汤底《仁慈的短歌》（I3allad of Charity）中。
种种极复杂的事情和人物，都是因为了他才来的。嚣俄底《悲哀》（Les Diserables）[73]，鲍特莱尔底《恶之花》（Fleurs duMal），俄罗斯小说中怜悯底基调，凡仑（Verlaine）[74]和凡仑底诗，与潘哦杰安（Burne-Jones）[75]和莫利斯（Morris）[76]底色玻璃挂毡和十五世纪底作品；以及基莪托底塔，朗斯落脱和基纳凡尔（Guinevere）[77].汤霍才尔（Tannhauser）[78]，米克尔安基罗（Michelangelo）[79]底烦恼的罗曼的大理石，尖头的建筑与对于孩子和花的爱：这些都是一样地属于他的。实在孩子和花在古典艺术上是没有地位的，在那里是不能生长和游戏的；他是从十二世纪到现在，在种种时期和种种形式内适合地任意地继续在艺术上把孩子像孩子，花像花表现出来。我们常常以为春像一向隐着又且因为恐怕追求彼等的成人疲乏了而停止他们底工作，孩子底生活，正像四月里底日子，为了水仙底缘故，有雨水也有太阳光。
把他造成跳跃的“罗曼斯”底中心的，是基督自己底性格中底想像的分子。诗的戏剧和短歌之中底奇异的人物，虽是由于别人底想像造成的；他是拿撒勒底耶稣，却是全从他自己底想像中创造出来的。以赛亚底呼号底对于他底来临，实不在夜莺底歌唱对于月底上升之上——之上，也许之下吧。他是预言底肯定者，也是预言底否定者。因为他成就这一个期待，他也破坏那一个期待。培根说，“在一切的美中，有一种不可思议的比例”，所以对于由精灵而生的人——便是说，和他自己一样的动力的人——基督说他们像风一样，“吹到彼所欢喜的地方，并且没有一个人能够告诉出彼是从什么地方来和到什么地方去的”。这便是他对于艺术家有那么大的魔力的缘由。他有一切人生底色彩的要素，如神秘，不可思议，悲哀，暗示，喜悦和爱他申诉于惊异的性格；并且创造那种情调——他只有在这种情调里能够被人家理解的。
假如他是从“完全现实了的想像”里产生的，那末世界自身也是从同样的要素中间产生的。记忆起这桩事情，在我是一种快乐。
我在《道灵格莱》上说过，世界上底大罪恶都是由于头脑中产生的；可是一切事物底产生，也都是头脑。我们现在晓得，我们不是用了眼睛以看的，或用了耳朵以听的。彼等不过是为传达适宜或不适宜的感觉底印象的水道。罂栗底赤色，苹果底芳香，云雀底歌唱，这都是在头脑中产生的。
近来我很热心地正在研究关于基督的四首散文诗。在圣诞节我设法得到了一本希腊文的圣书，每一朝晨在我洗扫好了我底狱房和擦亮了我底食器之后，我读些福音书，在任便翻到的地方底十多首。这是开始每日的愉快的方法，每一个人，就是在过混乱的，无秩序的生活中，也该这样做。一年到头，重复又重复地讽诵，替我们污弄了福音书底新鲜，质朴和单纯的罗曼的魔力。我们听到他们读得次数太多了，并且太坏了；又一切的重复都是反精神的。
当我们回复到希腊话中间，正像走出狭窄的，黑暗的房子里而到百合花底花园里去一样。
当我记起我们有了基督所用的原文（Jpsissima Verba），我底快乐就加倍了。人们常常想像基督是讲阿拉美克（Aramaic）话的。
就是罗南，也是这么想。他我们现在晓得，加利利[81]底农夫，像现在爱尔兰底农夫一样是讲二种言语的；并且希腊语，实像通行全东洋一样是巴利斯坦（Palestine）[82]全地底交际底普通语。我绝不欢喜我们只从翻译底翻译中晓得基督自身底话这种见解。至于讲到他底会话，加尔米狄斯（Charmides）也许会倾听，苏格拉底也许会和他讨论，而柏拉图也许会理解他吧；他实际上说“我是好牧人”；当他想到野地里的百合花和怎样地彼等不劳苦也不纺织的时候，他底绝对的表现，是“野地里的百合花怎样长起来，他也不劳苦，也不纺线”；当他喊“我底生涯已经完成，已经达到成就，已经完全”时，他最后一字，正像圣约翰（St.John）告诉我们的这是7e7eXe8c，vaco《成了）：我想起这些事情，我就非常快活。
当我读福音书时——尤其是约翰福音，或初期的诺斯谛克教徒（Gnostic）借他底名字和调子而写的东西——我看到把想像当作一切精神的或物质的生活底基调底连续的肯定，我还见到对于基督，想像不过是一种爱底形式，并且在他看来，爱在这词底最充实的意义上，便是天主。大概在六星期以前，医生应许我不吃普通牢狱所常食的黑的或茶色的粗面包而吃白的细面包。这是非常好吃的东西。说有人把干面包当作美食，也许听的人觉到奇怪吧。
他在我，的确是这样。在每餐之末，我很留心地吃那落在我底锡皿中或者落在当作用以不使桌子污秽的桌布的粗毛布上的一切面包屑。他我这样做，并不是因为饥饿——因为我现在得到很充足的食料了——不过因为要把人家给我的东西不至浪费。一个人应该这样地拿了爱以眺望呀。
基督像一切有魔力的人格一样，不他他自己有说出美的事物的能力，并且有使别人对他说美的事物的能力。我很欢喜圣马可告诉我们关于一个希腊妇人的一件故事。当基督试验伊底信仰时，他对伊说，他不能把以色列孩子们底面包给伊；伊就回答他说，在食桌子下面的小狗（uooca，这当译为“小狗”），吃掉孩子们所掉下来的面包屑。大抵的人，都是为了爱和赞叹而生活的。他是我们是应该用了爱和赞叹而生活的。如其有人把这个给我们，自问也没有接受的资格。没有一个人有被爱的价值。上帝爱人这事实，就是显出，在理想的神圣律法中写着的是：永久的爱是给那些永久没价值的人的。或者如其以为这句话太苦而不能耐；那么让我们说，除了他自己以为是有被爱的价值的之外，一切的人都有被爱的价值的。爱是应该跪受的圣餐礼。并且Domine，主阿，我们是无价值的人呵）当在接受者底唇上和心中。
如其我将来再能作文，就是说，再能创造艺术底作品，那么有两个主题，在这主题上和通过这主题，我要表现我自身。其一是，“在人生内为罗曼运动底先驱者的基督”；其二是，“艺术生活和行为底关系”。前者不必说是很有兴味的，因为我在基督身上不他看到最上的罗曼的典型底要素，并且还看到一切由罗曼的气质而生的事情，甚至强情。他是曾经对人民说过他们应该过“如花的岁月”的第一人。他固持这一句话。他把孩子举为一切成人所应该努力变成的模型。他把孩子举为那些长者底模范，这是我所常想的是孩子底主要用途，如其完成的东西有什么用途。他丁描写人底灵魂是，“像孩子一般，一头哭一头笑”，从上帝底手里来的；基督也看到每一个人底灵魂应该是像一头哭一头笑而游戏着的小女一般。他觉得生命是变化的，流动的，活泼的，如其把彼铸成一种形式，那就死了。他见到人们对于物质的，日常的利害不应该太热心；要造成非实用的，就是要造成伟大的事情；一个人不应该太烦扰于俗事。鸟尚且不这样，为什么人倒反要这样呢？当他说“不要想到明天，灵难道不及肉吗，身体难道不及衣服吗？”的时候，他实是可爱。希腊人也许曾经用过那后面的句子。这是充满着希腊的感情的。他是只有基督能够说这两者，并且替我们把人生积成得完全。
他底道德，正像一切道德所应该有的，是完全的同情。如其他曾经说过的唯一的事情是，“伊底罪因为伊爱得多，所以被赦了”，那么这样说了，就是死也是值得的。他底正义都是诗的正义，正像一切正义所应该是的那样。乞丐到天国里去，因为他曾经是不幸。
他底被送到天国里去，我想不出更好的理由。在清凉的晚上到葡萄园中做一点钟工作的人们所得到的报酬，正和长日在酷热的太阳下劳作的人一样。他们为什么不应该这样呢？恐怕没有一个人有得到什么东西的资格。或者也许他们是异种类的人。、基督对于把人当作物件看待，并且把一切的人都一样地看待的钝重的，无生命的机械的组织，是不能容忍的。在他看来，是没有法律的；只有例外，如一个人一件东西在这一点是和世界上任何东西不同的。
在基督看来，罗曼的艺术底基调是自然的生活底本来的基础。
他看到没有别的基础。当许多人把一个有罪的女人带到他身边，把法律上所写的伊底刑罚给他看，并且问他应该怎样办的时候，他用他底手指在地上写，似乎没有听到他们底话一般；后来，他们重新逼他的时候，他方才仰起头来说道，“让你们中间没有犯过的，先拿石头投向伊罢！”说了这样的话，真是解得生活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