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下午回来了，先解决了房子的事。然后，四个人围坐在一起。我们主要是听老头和大妈讲讲他们的家庭和鸡鸣岛生活的轶事。我俩的故事他俩肯定不感兴趣。但是他俩的故事却深深地吸引着我们。心情放开了，一切都好了起来，我们也不是那么拘谨。一时间，我和唐晓忘了今天的主角是我们，转而变成了老头和大妈的知音。老头和大妈见我俩爱听，说得也很兴起。他们的儿女都在大城市，家里很少有人能够陪他们说话，也许他们也会觉得酒逢知己千杯少呢。老头确实喝得多，不过我明白，尽量让他少喝一点，大妈喝花生奶。唐晓虽说过陪我喝，我没太当真，只让她喝了少量的几杯，这毕竟是酒。
不知不觉夜深了，海风从门外进来感觉到凉凉的。唐晓说要跟着老头他们去出海，我见老头喝得多了一点，明天精神不好，建议大妈劝老头明天休息。晚上酒喝得多，菜却剩了不少。我示意唐晓明天我们都留在家里，陪陪他们。
我们喝了大妈热的鱼汤，又泡了一杯茶喝了几口。然后扶老头去睡觉了。我到唐晓房里坐了一会，商量好明天帮着她大妈做点家务事，我和老头喝茶下棋，也就是陪他们说说话。直到看着她有点犯酒困了，才回到阁楼上入睡。
这一晚，虽然欣喜，却也安详。
第二天我醒来比较早。酒过了也就醒了，想起昨天的点点滴滴，一直怀疑是酒后的幻觉，但是一切却又那么真实。我翻翻手机，记住昨天的日子—7月28日，农历6月24日，这是我一生中最重要的日子。
躺在床上想了很久。直到听见鸡鸣。我赶紧起床，到院子里刷牙、洗脸、刮胡子。才四点啊，好像从来没有起过这么早的。我不禁暗自好笑，因为我想起了一首快乐的老歌《山清水秀太阳高》。
大妈和老头也早起来了。老头在打扫，大妈收拾锅灶。
我收拾完，到院子里伸展伸展。唐晓也开门出来了，看样子刚起床，手里拿着盆。看到我半含笑半埋怨：“怎么不叫我？”
我笑了笑：“多睡会有啥，你昨晚喝酒了。”
“我忘了这里是东海，比北京还早呢。”
她很快洗了脸。梳理了头发。她还是喜欢长发，白白净净的脸，清澈明亮的眼睛。她在房间里收拾的时间不长，可知她并不喜欢过多地化妆。女人的美，洁净素朴是至高境界，尤其是天生丽质。她就是。
我不检点了，看她的脸很长时间没有离开，无所顾忌。她嘿了一声，我才发觉自己失态。惭愧惭愧！也不知道我脸上有没有写着什么欲望。反正现在我脸发烧，我肯定给他留下不好的印象了。
我尽量掩饰自己的尴尬，问他有没有不适，她说没有事。我笑一下，然后她进厨房给大妈帮忙了。我让老头拿出他的象棋，在院子里支个小桌摆开。唐晓泡了一壶茶，取两个茶杯洗干净，给我们倒上，放在旁边。
这一天，我们就陪着老两口。同时也对我们在这里这二十几天的生活做了计划。前两天，我陪她在岛上看海，实际上就是找个僻静的地方，让我们彼此了解各自的家庭，背景，经历，熟悉彼此的见解，知识。她和我一样，情绪非常好，因为我们都没有从这两天的相处中感受到失望。然后我们跟着老头出海，这是我第二次出海，我们捕到的东西除了大鱼，还有螃蟹和龙虾。我们还到学校里，跟着两位老师和孩子们一起活动。因为我俩都做过老师，也比较喜欢跟孩子们在一起。我们都希望用这种一起参与的活动，多多了解彼此的性格，了解彼此的优缺点。闲下来的时候，我们交流读过的书籍，把自己旅游过的地方和旅行途中的其他故事将给对方，并约好以后我们一起要去的目的地。
大约半个月后，我们又跟着老头一起出海，收获颇丰。我们决定跟着老头一起上岸，到县城的市场上卖海鲜。
两个独立很久的人做事，说做就做，干净利索。一大早，我们把前一天收获的东西装到筐里，搬上船。这可是个力气活，偶尔干一下还行。装好船，我们驶向对岸。船是机动的，不需要我们划。
因为老头以前是直接在小岛码头上把鱼卖给鱼贩子，而我们今天要把鱼送到市场上。码头到市场还有一段距离，靠我俩赤手空拳搬两个大筐怕不行。所以我们把老头他们放在码头上的小推车拽了一个上船。靠岸之后，我们把小推车取下来，把两筐鱼虾放在小推车上。我推车，唐晓在旁扶着，老头系好了船，给我们引路。
很多货物都是从海边来的，到县城的交易也大都是以海鲜为主，所以市场距离码头并不是很远。很快我们就来到了这个县城最大的农副产品市场。真是好大的一个市场，接连起来至少也有二十个大棚。各种蔬菜、各种干货，各种调味品，还有农民自己的土产、腌肉等。海鲜的规模最大，五六个大棚都是卖海鲜的，一眼望去不到头。空气中充斥着一股令人恶心的味道。
老头已经把价格告诉我们了。他们卖给鱼贩子的价格要低一些，一方面没有运输成本，另一方面他们也不是要靠卖鱼来赚钱，很大的原因是无事可做，聊以**而已。我们合计把价格定在市场价和批发价格之间，稍微靠着点市场价，这样既有价格竞争力，又不至于背上打价格战扰乱市场的罪名受人指责。
农贸产品市场有很多固定摊位，这些摊位已经被出租出去了，摊位的位置好，需要缴纳租金。但是来这里进行自由买卖的农民、渔民也很多，仅靠摊位是放不下的，于是就有很多没有固定位置的自由摊位。自由摊位往往在大棚区的边缘地带。我们需要找的，就是一个自由摊位。
算起来我们来的还算早，自由摊位还有空的地方。我们把两个筐卸下来，铺开塑料布，把鱼摆出来。唐晓守摊位，我走远点去打听市场价，老头去找个地方放小推车。
我扮买海鲜的买家，在不远处打听了自由摊位的鱼、虾、蟹的卖家，观察他们的货品成色，又到固定摊位去打听了一下。然后回到我们自己的地方。没想到，我们倒先开张了，摊位前围着几个人，唐晓正在手忙脚乱地称呢。那一条鱼有好几斤，甚至十斤，单手称量没有练过还真有些吃力。
见到我走过来，她赶紧叫：“老板来了，赶紧来给称，有人买鱼。”
其实我不会认农村那种杆秤，临时又不能带个电子秤，借也不好借，所以来之前老头教会我们怎么用，怎么认。我看了一下毫，提溜起来，九斤半，这是条大鱼。好啦算九斤啦。骨子里缺少斤斤计较的成分。我问唐晓：“你给人家说的什么价格？”唐晓说：“就加了三块钱。”有人买不能不卖，市场价高出5块，难怪这么快有人来买，是看准了我们是新来的。
这样我们就不去看周围卖鱼人的脸色了。只要有人来买，我们就按照加3块的价格卖出去。不过好像周围的摊贩也没啥反应，也许人家就是看着我们是两个生荒子，明摆着也不是来抢他们生意的。再说了，我俩像以卖鱼为生的吗？这是俩白领。
七里八擦把鱼卖出去了，没有讨价还价挺遗憾的。我和唐晓商量把那几斤虾和蟹的价格稍微加高一点，让人家跟我们讲讲价啊。我们可不就是为了这个来的。
因为我俩说好了，以后要是打算在一起居家过日子，家长里短、针头线脑都不懂可不行。也许将来就会经常跟人家谈价钱，我们借机来锻炼一下。其实，我是想通过这样的生活大小事看看她，不知道她有没有这种想法。
过来一人，看了看我们的虾，说：“这虾不大啊。怎么卖？”
“五十八。”这个价格是我俩刚才定的，不高也不低。我还没有开口，唐晓就报出了价钱。我看那人的脸色，似乎是在笑，不知道是觉得高了呢？还是觉得便宜？
我刚想说：“你想给什么价？”那人站起来，用手一指：“全部称给我。”我和唐晓相视一愣，真没什么意思，也还没有什么讨价还价啊。但是看着人家要了，没还价，我们能说什么，那就给人家过称呗。过称，装袋，付钱找零。我和唐晓相视一笑，无可奈何。
我们俩就是比人严重的清高孤傲，从来也没有在买东西的时候为了几两秤和几毛钱跟别人争论不休。昨晚我们交流了，觉得两个追求世外生活的人，也许将来遇到问题会很难适应。就当我们是懵懂学童，我们也应该做一些接地气的事儿。可是鱼也卖了，虾也卖了，该做的事情我俩还没有做呢。
正想着，还没商量把螃蟹的价格往上提一提，就来了一个中年主妇要买螃蟹。
“什么价呢？这螃蟹。”中年妇女一边在筐子里扒拉，一边问，也没有抬头。
我的意思吧，我俩的计划还没有实现，总得有人跟咱整两句价钱吧。要不咱把螃蟹价格抬高一点，高过那边摊位的，有人跟咱争两句咱把价格降下来就欧了。我刚想开口，唐晓抢先说到：“四十八。”
四十八，比那边多出三块钱。这下可以讲讲价钱了吧。
哪知道那妇女把手缩回来，站起身笑道：“什么螃蟹啊，你就四十八。”说着打算离开。我连忙叫道：“哎，大姐，四十八您嫌高，您给个价，合适我就卖给您。我们刚来，不知道行市。”
中年妇女听着，又回过头来，说：“四十二，能卖我就买。”好家伙，真能砍。我对唐晓笑了笑，唐晓笑着对中年妇女说：“大姐，我们第一次来这里，不知道行情，可是您这从四十八给我讲到四十二，是不是有点太低了。我们也要养家的...”听到这儿我就想笑，不过憋住了，脸上还只是微笑。
唐晓继续说：“要不您看着加点儿，我们放网下钩也挺辛苦的，他爸昨天出海还累出病了...”她这些话肯定是哪部小说中学来的，真能掰扯。不过我也是。我们就是俩书呆子。幸好没有什么真实的压力，只觉得乐在其中。
那中年妇女明显心动了，就说：“那就四十五吧，咱们往中间一赶就是了。你这几个螃蟹全给我吧。”
今儿个什么日子，这么利落的人。我赶紧当好伙计，把螃蟹一个一个装起来，称完递给大姐。大姐结果螃蟹，看了我们一眼：“你俩两口子？”我的脸感觉一下子红了。大姐，是不是觉得我配不上她啊？我哎了一声，她又说：“怎么看你们也不像是打渔的嘛。”
是的大姐，我们的皮肤颜色较浅，一看就没有吹过多少海风，您老眼睛真毒。
唐晓把找还的钱递给中年妇女，笑着说：“是的，我们是帮我爸来卖鱼的。”说完诡异地看了我一眼。
哇，真是好白话！前面刚说自己爸爸病了，这会儿代父入市，妙哉，看书太多，说话学会打埋伏了。
买螃蟹的中年妇女走了。我俩对视一笑，她做了个无奈的姿势。好了，没事了，提前收工。我们的目的也达到了。我说：“可以走了。”于是我俩各自提着一个筐，到出口处去找老头。
老头正斜坐在推车上跟别人聊天呢，看见我们，惊诧地说：“这么快啊。”我俩笑了笑。把筐放进去。我对老头说：“叔，你先去码头等我们，我们办点儿事，半个小时就回来。”
老头答应了。我和唐晓出了市场，到街上买东西。
今天卖了六百多元，说好了的拿这钱给老头和大妈买点东西。六百块钱并不多，买衣服的话好一点的都买不到两件。不过这是我们的心意，实用就行，不挑牌子。我俩到服装批发市场，就着我俩对老两口身材的记忆，买了两套保暖的普通衣服，两双鞋。剩下两百多块钱，买了一条毯子。然后去礼品店买了两个相框。前几天我们瞅着天气好，光线明亮，给老两口照了几张照片。我们去照相商店，把手机里面的照片导出来，洗印了几张。
中午回到岛上，我们把给老人买的衣服鞋子送给他们，又选了一张老两口的合影装在相框里面，放在他们的卧房里。老两口乐得开了花。下午，大妈精心安排了几个菜，我和老头喝到天黑。唐晓也喝醉了。晚上我没有回阁楼，趴在她床边守着，她一个晚上老是要喝水。
第二天她醒了，我却困得要命。于是我在阁楼上睡觉，她在旁边静静地看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