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三人进入得店内后,先是环顾货架上的丝绸布匹,而后六双眼睛一齐盯向摆放有各种香水的货架。
其中一个下颚留有短髯的汉子,看了片晌,接着一抖袍袖,冲柜台内的李笑等人抱拳道:“几位小哥请了,我们兄弟三人是剑南道的蜀锦商人,不知道贵商行刘掌柜的可在?”
盛世商行总店这边,平时都是刘铭山坐镇,这几日李府事情较多,此时倒也不在。
店内一伙计恭敬的还礼道:“不知道尊驾等是否有重要的事情?这会儿敝商行掌柜的外出办事尚未回来。”
短髯商人想了想,沉吟道:“不瞒小哥,我等确实是有事情要和贵行掌柜的商议,不知道他何时才能回来?如果时间不长,我等在此等下,倒也无妨。”
那伙计微笑道:“真是对不住几位啦,今日天色已晚,想来我们掌柜的恐怕难以回转了。如果几位尊驾方便,不妨待明日再来,让敝行掌柜的给几位斟茶致歉。”
三人中一个面白无须的商人,听伙计这样说,向那个短髯商人道:“二哥,刘掌柜的既然不在,今趟怕是不能成事,我们是不是先回客栈等明日一早再过来?”
短髯商人失望的摇了摇头,对那无须商人道:“三弟,明日一早适值货船放行。恐怕我们等不及来这了。”说毕又冲着那伙计道:“小哥,不知能否麻烦贵行去个兄弟,寻下掌柜的。我等实是有点重要的事情要和贵行商洽。想必小哥也是知道,明日正是州府放船通行的日期,我等也不便多作耽搁。”
扬州自李贞兼任都督后,他为了促进本地经济繁荣,规定异地商船来到扬州后,逢单日才能从运河返航。而本地的渔船、商船等不在此限。如此一来异地商人有时不得不在扬州多滞留上一天。从这个规定不难看出李贞确实是治理地方的好手,极具高瞻远瞩的发展眼光。
那伙计犹豫了一下,看向李笑,见其点头,于是含笑对那短髯商人道:“既是如此,那也不用寻我家刘掌柜了,恰巧这会儿我们商行少东家在此,几位和我们少东家直接商谈好了。”说毕他一指李笑。
短髯商人一听大喜,少东家在这,那比找刘铭山更强上许多啦。赶紧冲李笑见礼道:“我等眼浊,有眼不识金镶玉,还望少东家恕罪则个。”
李笑呵呵一笑,自柜台内行出,还礼让座道:“几位兄台客气了。小弟因平时并不直接插手经营之事,所以刚才没有问及兄台来意,还请诸位大量海涵。”
三人连道不敢,接着在柜台右首边的几张榉木椅分宾主坐下。伙计先给他们斟上茶水,然后和阿福立站在一旁伺候着。
李笑和三人寒暄了一番,互相通了名姓。才知道三人是总角之交互为莫逆,共同出资兴建了新蜀商行,主要经营蜀锦生意。来到这里一直没有说话的那人为三人大哥,名叫成刚,为人木纳不善言辞。颚下有短髯与李笑他们招呼的这位叫谢平富。那面白无须的年龄最小,名为舒涛。
李笑端茶邀饮一番,然后笑望着三人道:“观三位兄台都是耿直爽快之人,小弟行事素来也是豪爽,有事但请吩咐即可。”
三人互相看了一眼,仍是那短髯的谢平富出声道:“少东家既然这么说,那么我们也就不再扭捏了。”他又望一眼货架上的香水道:“我们兄弟三人于旬日前放了一船蜀锦过来,到今日已经银货两讫。在扬州的这段时间,听闻市井坊间所言,那名噪江南道的香水一物即是贵商行制作。说句不怕少东家见笑的话,我们倒腾蜀锦几年来,手头也算是略有盈余。故而我们此来,看能否与贵商行在香水一事,谋求互利合作。”
李笑思索了一下,淡然笑道:“不瞒几位兄台,香水我们也是刚制作出来不久,在如何经营上我们也是尚在考虑当中,不知道兄台有何高见?”
这个少东家恐怕在试探我的才智,看我够不够资格提出合作了,想不到这么一个年龄不及弱冠的少年,还有这等识见,江南之地果然是人杰地灵。谢平富略一沉吟,微笑道:“香水虽然是贵行刚刚制作出来的商品,但依我等来看,它的利润和价值自不待言,经营前景也是不难想见的。少东家,恕我等愚鲁,想必贵商行也不会去行那各地开设分店之事吧?”
和聪明人谈话就是痛快,轻轻一点就明白少爷我的意图,巴蜀之士当真不是好相与的。李笑看着谢平富,微笑道:“兄台果然见识过人,小弟佩服之至。诚如兄台所言,敝商行确是不打算这么做。我们在这方面也有了一定的想法,不过,在是与江南道本地商行合作,还是与各州道当地商行合作上,我们内部还一时存在分歧,总觉得利益难辨。不知道兄台所谓的互利合作指什么?”
这少东家在欲擒故纵呢,我还真不信,你们连与谁合作这么重大的事情没考虑好,谢平富坦然一笑道:“因我等占着地域之利,对当地情况也相对了解,在许多事宜上,要比外来的商行经营要方便的多,所以我们打算经营剑南道的香水业务。不知道贵商行是否同意?”
李笑端茶轻饮了一口,只是略一沉思,然后轻拍了一下桌面,断然道:“好!既然兄台爽快,敝商行也就不再踌躇不前了,剑南道就交给你们新蜀商行了。”
谢平富三人一听均是脸泛喜色,想不到简单的几句话就达到了此行的目的。
李笑看了他们三人一眼,嘴角浮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扬声道:“不过,贵商行必须一次性交付合作费用五千两白银。并且还要以十年为期,十年之后是否追加或者续约,届时敝商行还要再作考虑。”
三人一听均是大惊,想不到李笑会狮子大开口,提出这么无理的要求。谢平富脸现难色道:“不知少东家为何如此做法?我们兄弟拿钱买货,不拖不欠,为何还要交这额外的费用?”
李笑正色道:“我想请问兄台,你们是想抱着小打小闹经营香水的想法,还是想从中攫取更多的利润?”
那一直未说话的成刚皱着眉头,大是不解道:“既然行商谁个不想多赚点钱?!我们肯定是想赚更多的钱了,但这和交什么合作费又有何关系?”
李笑呵呵一笑道:“当然是大有关系了,请三位兄台听我详细道来。按我们商行的经营计划,每州每道都找想经营香水的商行合作,根据州道的大小,人口多寡,当地的人均生活水平,哦,就是说有没有钱,这些因素,收取合作费用。交了费用的我们会确保他们的更大利益,在卖给他们的香水上标注“某州某道特供”的字样,让他们独家经营,不允许别州的香水流入该区域,在这个区域里面,我们的伙伴可以根据情况,合理制定香水的价格,也可以在自己区域的州县,找自己的合作伙伴。我们给出统一的价格后,别的不再作过多干涉。如果有那不按要求做的,我们就停止对他们的香水供应,终止与他们的合作。同时这笔合作费用,我们将把它用作新产品的研发,和派人到各州道,监督销售情况的费用,对那些按规矩经营,销售业绩很好的商行,我们会逐年返还部分银两。并且,在我们商业伙伴的区域万一遇到大的灾害,我们会用这笔银两给予贴补当地百姓,为合作伙伴建立良好的商业声誉。最后,我想透露一下,敝商行并不仅只有香水这一业务,待我们抛出其它产品后,肯定会优先考虑我们的合作伙伴。如此,不知道几位兄台还有疑虑吗?”
三人听了李笑这番话,茅塞顿开,都想不到生意还能这般做。谢平富恍然道:“少东家,不知道能否容我等商量一下?”
“请随意。”李笑微微一笑,做了个请的动作,然后拿起面前的茶杯,淡然自若的细品起来。
三人伸颈低声交谈了一阵,然后又自坐好。
谢平富看着李笑道:“听了方才少东家一席话,让我们真正明白什么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少东家好谋略,好手段,谢某衷心佩服。我们商量了一下,打算即刻交割合作银两,然后再购买一些香水带回去,少东家你看可以吗?”
李笑呵呵笑道:“兄台都这么爽快了,小弟难道还有拒绝的理由嘛。”他顿了顿,看了边上立着的伙计一眼,道:“黄兄弟,咱们这边香水有多少?”
那伙计叫黄二,见少爷动问,赶紧恭敬回道:“少爷放心,库房内本就有不少存货,上午又刚从作坊发了大批过来。”
谢平富一阵爽朗的大笑,欣然道:“好,那麻烦大哥到钱庄把银两取出来,我和三弟在这先挑选一下香水。”
成刚依言出去后,李笑即陪同谢平富二人来到库房,让他们自行挑拣,不时给他们解释介绍一番。
待二人选定了部分香水后,李笑让黄二给他们核算了一下价钱,吩咐伙计给装箱打包后,把谢平富、舒涛二人又让进商行店面喝茶叙闲。三人言谈正欢时,回客栈取钱的成刚也回来了。
谢平富交割了合作费五千两,以及六百多瓶香水的七千三百两,李笑让伙计点收后,当即起草了一份授权合约,内中权责分明、利益清晰,大到剑南经营,小到每瓶香水售价,都分述的详尽清楚。
谢平富三人看了合约更是震撼莫名,这个少东家恐怕天生就该是吃行商这行饭的。
李笑等他们签名后,安排伙计将他们选定的香水装上一辆马车,随他们送往所居客栈。待诸般事情安排妥贴,李笑将他们三人送出门外。
谢平富虽然心疼五千两的合作费用,但对李笑的才智手腕也是钦服。看着言笑晏晏,儒衫飘飘的李笑,不由上前亲热的抓住他的手,大笑道:“少东家,不如让伙计直接给送往客栈,今晚你我四人前去闻香阁喝酒听曲如何?”
“闻香阁”是扬州数一数二的勾栏花楼,里面的姑娘个个姿色出众,李笑早有见识的心思,不过他闻言却嘿嘿笑道:“不瞒谢兄,小弟我早想去闻香阁感受一番,奈何,”他一指不远处的阿福和黄二他们,低声续道:耳目众多啊,我家母亲对小弟管束较严。再说谢兄你们把这么多的货物放到客栈,还要小心为上,待下次谢兄来时,让敝行伙计知会我一声,小弟就喜欢结交象谢兄你们这等豪爽的汉子,届时由小弟在闻香阁做个东道,大家再一起把酒欢叙,玩乐个痛快。”
谢平富哈哈一笑道:“好,少东家果然爽快,咱们就这么说定啦。就此别过。”
李笑拱手道:“路长道远,三位兄台多多保重啦。”
谢平富三人也是拱手道别而去。
李笑、阿福等人见他们已经去远了,当下又返回商行内,阿福看到柜台上堆着的白花花的银两,一阵眼晕,双手抓起几锭,傻傻的问道:“少爷,这银子也未免太好赚了吧?”
李笑懒得搭理他,对正在收拾茶具的黄二道:“黄兄弟把银两收起来,免得把那些没见过世面的人晃傻了。”
黄二知道李笑在和阿福开玩笑。但还是过去准备把银子收起来。
阿福很不乐意的嘟囔道:“少爷,我是那么贪财的人吗?”
李笑撇了撇嘴道:“你不是吗?”
阿福老脸一红道:“我羞啊!”
李笑点了点头道:“知道羞你还有救。”
阿福又抓起了两锭银子,得意洋洋的道:“羞并快乐着。”
李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