婧彤再次清醒过来已不知过了多少时日,这些天她模模糊糊感觉有人在身边照顾她,偶尔睁开眼看到一个人,面目是不清的,只有那白面似的光头让她有些印象。
她艰难的动动脖子,感觉整个人都是疲软的,看了眼陌生的环境,空荡荡的房间在青色的砖瓦映衬下,冷冷清清的,门外轻轻地脚步声传来。
“哥哥!”她下意识的喊出声来。
门吱呀一声打开,一个清瘦的身影背着光走了进来,将药碗放在床旁,又俯身准备扶起她。
婧彤怔怔的望着他,待看清他的面目,不加掩饰的失落流露出来,她说不上来哪里难过,就整个人空空落落起来。
“醒了?”元霖还是第一次看到睁开眼的婧彤,瓷白的眼与黑瞳对比分明,澄净通透如雨洗过的夜空,这不像是一个遭受种种磨难的人的眼睛。
婧彤望着虚空出神,她想念哥哥了。
元霖对于婧彤的出神也不在意,他照顾无意识的她也有些时日了,她出不出声对他来说没有多大影响。他照常扶起她,将药一口一口喂给她,利落的灌完药就准备走人。
“谢谢你,光头哥哥”婧彤被迫着灌下一药碗,还来不及喘气,元霖已一只脚踏出了房门。
元霖回头看了眼新出炉的小光头,头上已结出新月形的疤,上面还可以看到青色的血管,瘦弱可怜的很,但他却看到她在念出哥哥二字时明显的期盼与生机。
“恩,好好养病!”元霖脚步稍停顿就走了出去,经过厨房时就见一个小和尚背对着门口,在灶前扒拉些什么东西。
“咳咳!”?他轻咳一下示意。
小和尚慌乱的擦擦嘴,转过身来还可以见到下巴上粘着的黄色的渣渣。
“大--大--师兄?”小和尚在元霖的注视下越发的拘谨,他悄悄用脚掩埋刚刚剥下的红薯皮。
“元勿,你在这里干什么?”
“大师兄,我没有在偷吃,真的!”小和尚眨眨眼,一脸单蠢的保证着。
元霖垂下眼,不语。
元勿偷偷瞄了元霖一眼,又快速的低下头,再偷偷的瞄了眼。最后期期艾艾的说“师兄,我真的只是在烤烤火,我太瘦了,不经冻”
元勿圆圆的苹果脸上挤出气色非常好的笑。元霖暗里翻了个白眼,这么蠢的师弟,真的不会拉低寺里的整体水平吗?
“元勿,烤红薯好吃吗?”
“好吃,师兄,你想吃吗?我这里还有。”元勿高兴的转身扒拉炉灶,待拿出来才发现自己完蛋了。他捏着红薯,慢腾腾的转身,不敢看元霖。
不会要罚他去挑粪浇园吧?小和尚那副纠结的小模样让元霖已没有任何想要说的话,和他计较都会降低自己的格调。
“元勿,交给你一件事情,你去照顾好禅房的病人,照顾的好的话,晚饭可以多吃半个馒头。”
“真的?我保证完成好任务!大师兄,你真的是全天下最伟大的人,我最最敬佩你了,我对你的敬佩如寒光寺的竹叶数也数不清,我对你的仰望比天上的星星还要远许多许多倍。”元勿双眼放光,唾沫直飞,扑过来抱住元霖的腰,像毛毛虫一样扭个不停,他就差没膜拜元霖了,对每天的礼佛也没现在虔诚。
元霖嫌弃的看了眼小和尚黑乎乎的手,提溜起他放一边,“但是,照顾不好,馒头减半。”
“师兄,我会把他当佛祖来供养的!你千万别减我的馒头,我还在长身体呢!长不好身体,就不能为师兄分担更多的事情,就会完不成师傅分配的任务,就会让师傅伤心,师傅伤心了就会对所有的弟子们生气,所有弟子们就会情绪低落,那寺里就会阴云密罩。”元勿还在话唠一般的念叨各种不利,转过头来,厨房已空空如也,元霖早已经消失不见,他摸摸自己光光的脑袋,傻笑一二,在屁股上擦擦黑乎乎的手,就直奔禅房,供奉他的衣食父母去了。元勿兴匆匆的赶到禅房,房间里很空,一眼就能看到床上微微拱起的一小坨,他有些诧异,是个小孩?这两年来寺里没有再入比他小的孩子,每次他都是被使唤和教训的那个,看到床上露出的小光头,他忍不住欢愉,终于有翻身的感觉了。
他三步作一步跑,蹦跳的凑上床,连同被子一把搂住。“小师弟,师兄来照顾你了。”
才接触到床上的孩子,元勿欢脱的表情凝固在脸上,手下的触觉太过硌人,将小孩的脸露了出来,脸苍黄无肉,细细弱弱的眉眼间还能看出几分秀丽的感觉,如果不是胸前微弱的起伏,这就像个小骷髅。他将人飞快的推开,心魂不定的拍拍胸口,迟疑的打量着,真不是死人?
婧彤被推的力量一撞,疼的醒了,她太怠倦,却总睡不安稳。睁开眼,好一会才看清眼前的人。
“你不是死人啊!吓死我了!”元勿一看婧彤睁开眼,有些欢脱的又凑上前来。
他用手捂住婧彤的眼睛,看了又看,小师弟闭着眼睛的时候可怜的紧,睁开眼后却让他心疼的厉害。这样一双黑白分明显得过分纯净的眼,让谁都想怜惜。
元勿的手心热热的,捂在婧彤的眼上,暖暖的,就像哥哥的手一样,婧彤想起哥哥,越发的思念,她木木的想着,她越来越没有精力想哥哥了,怕是等不及哥哥了。
元勿突觉手心潮潮的,连忙放开手,无措的看着婧彤流泪。“小师弟,对不起!你别哭了,我没有用力的啊!你是不是哪里痛?告诉师兄,师兄帮你揉揉好不好?”
“哥哥!我怕是要死了吧?”婧彤呢喃,凉气入喉,忍不住的喘息咳嗽,每一口呼吸都觉得费力。
婧彤咳得肺都要出来了,巴掌大的脸憋的发绀,元勿手忙脚乱的扶起婧彤,拍着她的背,他第一次听到有人叫他哥哥,心情激动的很,语无伦次的说“我会照顾好你的,大师兄很厉害,师祖很厉害,不会死的!”
婧彤哪里有心神理会元勿的话,她被他的聒噪和不知轻重的手拍的心都疼了,想说让他放开,但只吐出一个“放…”就晕厥过去。
元勿放声大喊“师兄,师祖,快来救人啊!小师弟要死了!”
摇摇手下的小孩,一点反应也没有,元勿眼泪也跟着漱漱的落下,边哭还边打着嗝,“小师弟,你不要怪我啊!我真的没有用力的,你做鬼可千万别来找我,我胆子小。”
元霖被元勿鬼哭狼嚎的声音引过来以后,一看这蠢货,对着婧彤又是拍脸又是捶胸的模样,就差没把她那口气晃悠下去,他气急,抓起元勿的后衣领将他甩到了一边。这二货,真有本事,好不容易来了个试药的对象,他才转了个身就被他弄得半死不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