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黑衣人鼓掌摆明是嘲讽,赵敖更添愤怒,舞着霸刀乱砍一通。将那些座椅尽数砍为碎片。如此还是难消他心头怒火。
玄英提剑奔来,太阿剑在手,使着看家本领龙吟剑咒。燕孤云在玄黄殿上早见过他的招式,轻轻一闪取剑一格,轻松化解。
玄英见自己的攻击如此轻易就被破了,心下嘀咕眼前这厮似乎十分熟悉自己的剑术。
游乾坤提剑跟上,剑出鞘。燕孤云往后一退,一脚踢飞太师椅。游乾坤棱过剑身,轻轻一划,太师椅从正中被劈为两半。
黑衣人笑道:“好剑术。”
后羽张弓搭箭,三星连珠,连射三发。燕孤云弯下身子躲过第一箭,挥剑将桌上的茶盏击飞正好拦第二箭,第三箭奔来,看准时机,他单凭右手将箭握在手中。紧接着侧身一掷,第三箭朝着后羽飞去,后羽取箭搭弓,两箭迎面相撞一齐掉落在地。
燕孤云再度坐回太师椅上。
玄英暂时收剑:“敢问阁下是何人?”
黑衣人一笑:“天人。听说你们四大门派集合御林军组成了讨伐联军,我们宗主延维大人特派我来看看情况。”
“天人!杀!”赵敖大喝一声,提刀还要来战。
黑衣人摆手:“今日我没有动手的打算,你们要送死不必这么心急,改日我必定在雷泽恭候诸位大驾光临。”
“休走!”后羽一箭射来,燕孤云正要施法离开却被打断。
玄英和游乾坤见机涌上,提剑来战。二对一,黑衣人游刃有余在两人夹缝中左遮右闪,毫发无伤。
这边赵敖和后羽又跟了上来,四对一。燕孤云但觉有些压力,常言双拳难敌四手,功夫再高也怕被围殴。
在狭小的室内可不妙,燕孤云寻了个机会,突然从门口奔了出去,一个翻滚落地到了庭院内。
与此同时,鲁能早已通知了后院那些睡下的弟子,听闻有情况,一个个装束严整奔了出来。刚好撞上黑衣人独自对阵四大高手。
燕孤云还未动剑,赤手双拳如何能应付手执利器的四人。眼看燕孤云落了下风,玄英一鼓作气一剑从他背后袭来。
燕孤云察觉到背后杀意,侧身。玄英一个横扫,他只得弯下身子。而这时,赵敖提着大刀劈下。
眼看就要击中,游乾坤也舞剑补上一击,登时四面受敌,四面袭来。
看到就要击中黑衣人,玄英已经露出胜利一笑。然而,片刻后他的笑便成了愁。
紧要关头,突然黑衣人魔气大发,全身化出骨骼挡下了四人的同时进攻。正是燕孤云使出了魔神降世。
魔神身子一震,登时魔气掀起寒风,玄英等四人被这一震不由得往后退去。
“竟然逼我使出魔神降世,四大高手果然不赖。我就陪你们玩玩。先拿谁开刀?”黑衣人交叉手臂静立不动。魔神已经化出了肌肉组成一尊完整的魔神。带着血红的眼扫视四周,正寻找着下手的目标。
“不可大意。玄黄殿弟子听令,布阵!”
弟子得令,御剑从八个方向布下剑阵,将黑衣人化出的魔神围在中央。
夜色微凉,玉玲珑站在高楼上看着月上梢头,心底有些不安。来回踱步,不知为何总觉得心底不平。
“玄清玄明发动剑阵!”
“是!”
两人带头,背上剑出鞘化出气剑涌上空中,八个方向,化出八道剑气在魔神正上空汇集。
燕孤云丝毫不放在眼里,玄黄殿的剑阵他也是见过的,只是眼前的这阵法却从未见过。可他依旧不放在眼里,催动鬼神往气剑汇集处撞去。
“天绝阵-破!”
八道气剑汇集化出一柄巨剑从天而降,鬼神伸手从掌中化出一柄魔剑,举剑刺去。
两剑相抗,同是灵力所化。在半空中碰撞,剑尖泛着耀眼光芒,那道光芒逐渐扩散开来,最终在天际一闪。光芒夺目,令人无法睁眼,将夜照亮如白昼。
弟子们却负伤倒下,只因灵力反弹。而空中掉下一人,黑衣人丧失了魔神。
燕孤云未料到这个没见过的剑阵居然有这等威力,突破了他的魔神降世,竟然伤了自己。
望着胸前的几道血红剑痕,他伸手拭去。本打算起身再战,却发觉自己无力站起来。
赵敖一笑:“天人也不过如此!看我揭下你的假面!”
赵敖伸手扯掉他蒙面的黑巾,露出阵容。
“燕孤云!”玄英一惊。
其余三人见了也有些不好受,没想到派来的是那个小鬼。之前多少有些见过面,没想到他居然成了这幅模样。完完全全堕落了,成了天人忠实的爪牙。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燕孤云只是狂笑不止。
“如何处置?”
四人商议。游乾坤、赵敖和后羽三人都在等玄英的答复,毕竟燕孤云是玄黄殿中人,虽然他现在堕落到了天人。
玄英不会杀他。祖师临行前的告诫,千万不能伤了他。万一碰到了可以将他送回玄黄殿。虽然不知祖师卖的什么药,玄英还是照办,便喝道:“将他锁住,带回玄黄殿。”
能动的几人将他锁住。这场争斗告一段落。
玉玲珑在高楼上不知何去何从,心底的不安已经散布全身,坐立不安了。这是什么意思?
突然玉玄在她身后出现,玉玄一笑:“你不用等了,他已经被玄黄殿的人抓住。”
“怎么可能!他一向很强,怎么可能被玄黄殿的人捉住!”
“他的自大注定会有这么一天。玉玲珑,你不报告延维?”
这句话倒是提醒了她,玉玲珑赶紧施法,千里传音与雷泽通信。
延维端坐,笑道:“陆吾出了事,被玄黄殿捉住了。”
“延维大人,您如何得知?”玉玲珑想不通,他怎么会知道得这么清楚。
延维只是笑:“不用担心,暂时不必管他。你回雷泽吧。”
一向听话的玉玲珑这次却不可顺意,跪下请求道:“我要去玄黄殿救他。”
延维起初一愣,随即一笑:“去吧。”
她欣喜,没想到延维大人居然答应了。
玉玄却在旁边静静看着,露出笑容:“果然只是把你们当棋子玩弄。”
玉玲珑却不理他,立刻往台州城赶。
遥远的雷泽,琴姬突然进言:“这样任由玉玲珑肆意妄为?”
“无妨,我倒要看看海誓山盟是否真的存在,以此来判断若华胥古国建成是否该抹杀生灵的情感。”
“您要抹杀生灵的情感?”
“没错。女娲造人之初赋予了他们七情六欲,可惜这些凡人却不知好好体会,反倒生出三千烦怨,是这些杂念让他们迷失了人之本性落得今日三族对抗。当初天帝伏羲命我监视天地秩序,如今秩序已更替,究其本源还在‘人心’二字。善恶相抗,得善难成恶易,这世上能坚守善之根源者不足一二,为避免华胥古国重蹈覆辙,我不得不将生灵们的情感抹杀。”
“这样的决定。大人是否太武断了些?”
“我还没下定决心,正要看看陆吾会如何抉择。到底是情蛊让他迷失,还是情感将他拯救,玄黄殿上自有分晓。”
鲁府,还是这夜。
夜半时分,鲁能悄悄命人潜入关押燕孤云的地儿,要暗中将他除掉。那伙御林军受了鲁能的命令一个劲寻到了牢笼。
看着被锁住的燕孤云,这伙人的头示意动手。燕孤云突然睁眼大喝:“你们是何人?”
“你的死期到了!动手!”
眼看匕首就要刺穿他的身体,突然一道青光涌出,眨眼间青光消失,那伙人当场毙命。
“罪过。不是我要动手,是你们自己要送死。入鞘。”
兵主剑乖乖回了在牢笼外的剑鞘中,失去光芒,静静不动。
次日,联军发现了牢笼中的尸体,燕孤云也不知所踪,只留下被斩断的镣铐。
此刻,玄清正带着燕孤云御剑往玄黄殿赶回。
燕孤云不解他为何要解开自己的镣铐:“大师兄,你为何要放我?”
“不是我要放你,是掌门的命令。况且你也没有被放,你身上中了禁制无法使用任何灵力,神力魔力就更别想了。乖乖跟我回玄黄殿。”
穿梭云间,那种熟悉的翱翔之感似乎多年未感受到。
“玄黄殿不会欢迎我的。”他还记得那些弟子们的表情,自从被诬陷为魔族,那些普通弟子满是鄙视和厌恶。
“只是将你放在云璃长老那里,你身上的魔气太重须得控制。”
“你们还想拯救我?”
“大概是吧。玄月可一直惦记着你这个傻木头。”
他无言,过往的岁月涌上心头,那段被自己抛弃的记忆还是涌现出来。
终于到了玄黄殿,玄清直接将他送到了玉秀峰。
几乎是将他丢了下去,燕孤云骂道:“大师兄,你想摔死我!”
玄清一笑置之:“别想逃,你现在用不了灵力。”
恶狠狠瞪了玄清一眼,燕孤云直面紧闭的大门。他似乎变回了那个在此生活的燕孤云,那个善良的小云子,然而情蛊的作用让他头疼欲裂,每一次过去的记忆涌动都会让他疼痛。
熟悉的大门,似乎也老了,旧了。虽然才离开这里一年,却像过了几十年。重回故地,多少有些伤感。
尘封的木门早已无人打理,轻轻用手推明显感觉到灰尘密布。推门的瞬间,曾经玄玉姐蹦蹦跳跳开门的模样浮现,就在他眼前,玄玉姐冲他笑:“小云子,你还知道回来。”
头疼,燕孤云捂着头。
“小云子,你怎么了?”玄玉姐问着他。
“我没事…玄玉姐…我没能保护好你…”呼吸都变得沉重了,头疼却减轻了一分。他却不知道自己已经被折磨得跪倒了地上,双手撑着地面。
玄玉姐渐渐远去,身影一点点消散。
他挣扎着不顾头疼,伸出手想要抓住她最后的影子,却是徒劳无功:“玄玉姐!”
突然,温暖的有些粗糙的手握住了他。
燕孤云抬头望去,情不自禁叫出了声:“师父。”
随后两眼一昏倒下。
不知过了多久,燕孤云睁眼醒来。屋顶的瓦片如此熟悉却不记得是什么时候见过,随即,他明白过来。玉秀峰上自己住了十年的屋子。
阳光不再,虽是炎炎夏日却听不到知了,似乎连它们都没了精神去鸣叫。
庭院内,秋千地儿长满了杂草,就在以前练功的场地旁边。而练功场上他静坐的地方寸草不生,其余地儿也生了杂草,虽然草不深只能没过鞋背。
曾经和昕儿姐荡漾的秋千,如今他对之没有好感。因为情蛊的作用,这些原本喜欢的东西都变得厌恶。
凉亭还在,亭下开满荷花,粉红才刚绽放不久,迎来蜻蜓立在上头。当真是“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头”。
苏昕时常坐在凉亭中忙着手中刺绣,他总是嘲笑绣的野鸭。每每如此都会被她暴打一顿,虽然根本就不痛不痒,却模样唬人。
下了凉亭,往水月轩赶,那是师父所在。
正要进门,却看到一个人影,鲁威和他碰个正着。
四目相对,两个男人都怀着对对方的不满。尤其是鲁威,他不解这家伙怎么出现在玄黄殿:“你为何在此!天人的副宗主!”
“你管我?你又为何在此!”
暗香传来,多么令他厌恶,心底升起无名的怒火。他循着香气走进去,云璃伸手拦着他:“昕儿需要静养,你们都不许打扰!”
燕孤云根本不听,那股怒火支配了他,将云璃推开,根本不顾及她是师父。
鲁威对这家伙的行径大感不满,而云璃却显得相当包容,她从他身上察觉到某种东西的存在,虽然她还不知道那是情蛊。却从医者的角度理解他的过激行为,难怪他会短时间内变化这么大。
循着暗香,他找到了源头,那张床上躺着的人儿。
突然,他伸手掐住了苏昕的脖子想置她于死地!心底的恨,无尽的恨!情蛊令他迷失,深深的恨意,想着将她杀害。
鲁威冲了过去,要保护自己心爱的女人,死命拉着燕孤云不许他动手,云璃见机催动灵力封锁燕孤云的行动。
两人合力之下,将燕孤云镇压。
然而还没结束,燕孤云头疼,捂着脑袋,面目狰狞。情蛊的力道再一次发挥无穷功效,将体内的禁制解除!他重新获得使用灵力的资格。他当场爆发灵力,云璃和鲁威被震飞。
无尽的灵力,促使他唤出血泣剑在手,举剑对着苏昕!
“咳咳,木头,”苏昕睁眼,声音沙哑,她早已没了往日的绝世容颜,只有皱巴巴的肌肤和无尽的皱纹。因为天生顽疾的支配,又加上燕孤云成了人见人恶的天人的打击,她的寿数已经大为缩短,现在步入了日薄西山的境地,只能等死亡的到来,整个人急速衰老,皱纹这些全都钻了出来,侵蚀了那张曾经倾国倾城的脸庞。
举剑劈下,灵力狂涌。
云璃尖叫:“清醒点!住手!”
剑坚定劈去,鲁威情急之下夺了一条长凳冲着他劈去。
燕孤云侧目,剑动,将长凳拦腰砍断。
鲁威的计策生效,的确吸引了他的注意,成功将那一剑的目标转向了自己。可惜,接下来燕孤云一掌将他击倒在地,昏了过去。
目光重新回到苏昕身上:“我恨你,要杀了你!”
内心冲动,情蛊使他产生了杀戮之心,想将所恨之人尽数斩杀。
遥远的雷泽,延维正欣赏着一切,看着燕孤云举着剑面向曾经的挚爱。
琴姬笑:“我赌他会砍下去,情蛊的力量无法抗拒。”
“那我只好赌他会从情蛊下解放,不要小看****的力量。”
燕孤云举剑,血泣泛着金色光芒。
苏昕有气无力:“你真的想杀我?傻木头,如果这样做你能解恨,动手吧。我的时日本就不多,能死在你剑下总比无声消散的好!”
闭目,静待死亡的降临。那个一直喜欢着的人儿,此刻正举着屠刀挥向自己。是怎样的感觉?在这生命的最后一刻,过往挥之不去,想要抓住最后的时光将一切美好回忆一遍。
十岁的那一吻,她是苏府小姐;十六岁的那一次拥抱,她是玉秀峰的特别弟子;十八岁的那一吻,她是表哥姬辛想要的王妃;十九岁这最后一望,她是鲁威的明媒正娶的妻子。
自始至终,她都与他没有交错的纠葛,一直都不能成为他的全部,不能将他的心填满,不能替他分忧解难。无法让他放下仇恨,无法让他正视自己,无法与他长相厮守,甚至连真正的爱意都没来得及表达,连那次决定一生的误会都没能解释清楚。
为什么天生恶疾,为什么就不能像普通人那样长命一点,哪怕只是再多十年,即便一年也好!
“爹娘,女儿这就来陪你们了!”
闭上双眼,最后浮现的还是苏府的场景,爹娘的疼爱,无忧无虑的生活。到最后还是没有傻木头存在的画面,原来他在我心底根本没有任何分量!
泪滑落,剑划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