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夜城濒临灏海,是英纳德帝国最大的港口城市,每天都有数以百计的船只停靠在这里,而街市就靠着海边,所以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咸腥味。
莫纳长时间呆在米歇尔城堡的那块弹丸之地里,以前去过的最远的地方就是帝都罗兰斯纳。现在到了旧夜城以后,看见什么都觉得新奇有趣。
遥想罗兰斯纳虽然繁华,但却不似旧夜城这般无拘无束。从四面八方而来的人汇聚在这里,各自在街市上占一个小角落,你弹你的琴,我唱我的歌,引得人们驻足围观拍手叫好。莫纳已经忘记了致炎的存在,自顾自的这里瞧瞧那里看看,致炎也不说话,只是沉默的跟着她。
前面有许多人围成了一个圈,莫纳也好奇地凑了上去,想看看人群之中被围着的到底是什么东西。她好不容易挤进去,发现里面原来是一只长得十分纯良可爱的米白色的小狮子。那只小狮子有一双看似善良无辜的棕色眼睛,脖颈旁是一圈毛绒绒的鬃毛,尾巴高高的翘起来,尾部的毛被修剪成了球状,看起来非常可爱,一点狮子该有的王者风范都没有,就像是一只被圈养的只会对主人撒娇的小猫。
小狮子的主人是一个大约二十几岁的驯兽师,他手上拿着一只皮鞭在空气中抽打出声响,小狮子听见声音,在人群围成的圈里面奔跑了两圈,随即从一个木头框子里咬出一个红色的球来顶在鼻子上,两只前爪离开地面呈站立姿势,样式非常滑稽,惹得围观的人喜笑颜开,纷纷赞叹:“这狮子可真好玩。”
驯兽师随即又吹了个口哨,取出一只笛子放在唇边。小狮子将球咬在口中放回木框,伴随着欢快的笛声摇头摆脑,甩着毛茸茸的尾巴,时而“双脚”站立跳起舞来。人群中爆发出欢呼声,就连莫纳也激动地拍着手掌,这小狮子实在是可爱。
一曲终了,驯兽师将一个铜盘子递到小狮子嘴边,小狮子咬着铜盘子顺着人群边缘一步一步走过去,人们纷纷掏出钱扔进铜盘子里,没多久铜盘子里已经聚了一堆钱。等到了莫纳这里的时候,她身上没有带钱,于是突然想起来还有致炎,刚想左右看一下致炎在不在这里,致炎已经会意丢了几个金币进去。
驯兽师拿到钱以后看样子准备收拾东西走人,人群逐渐散去,莫纳也有些恋恋不舍的准备离开。谁知道刚转身走了两步就听见致炎问:“你喜欢刚刚那只小狮子?”
莫纳答道:“是啊,那只小狮子好听话好可爱。”
致炎拉住莫纳的肩膀说:“你等一下。”他拉着莫纳又回到了刚刚那里。
驯兽师已经将东西都收拾得差不多了,他见致炎和莫纳两人又折回来,便笑着说:“两位看官明天再来吧,今天我要收摊了。”
“我想买你这只狮子。”致炎直截了当的开口。
莫纳刚想说话却被致炎一个压迫性的眼神给逼了回去,于是她在一旁垂着头不再做声,只盯着那只半蹲着小狮子看。她看着小狮子,小狮子也看着她,一人一兽四目相对许久差点没擦出火花来。
驯兽师听了致炎的话,脸上的笑容很快敛去,变得严肃起来:“这只狮子是我吃饭的家伙,不卖!”
“你开个价吧。”致炎像是没听到他刚刚说的话一样,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像是在悠闲的与人品茶交谈。
驯兽师明显是个焦躁性子,一瞬间就被致炎那副欠扁的样子给惹毛了,声音提高了八度说:“我都说了不卖了,你是听不懂人话还是怎么着?”
莫纳觉得自己的一颗脆弱的心都随着这高八度的声调悬了起来,她面容僵硬,缓缓的转过头看向致炎,却发现他唇角微勾,一字一句地说:“我再说最后一遍,你开个价吧。”简简单单的一句话里却带着让人窒息的压迫感。
驯兽师被致炎的这种气势给压了下去,他突然感到一阵心悸,后背也出了一层冷汗。莫纳在一旁想要打个圆场说:“算啦算啦,其实那只小狮子看起来也没那么可爱嘛……”米白色的小狮子似乎能听得懂人话,在莫纳说出这句话之后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委屈的呜咽,像是在抱怨莫纳说它不可爱。真是一点王者之风都没有,狮子家族的“人”都给这只卖萌的小狮子给丢尽了。
致炎完全不理会莫纳的话语,他想要得到手的东西就没有得不到的道理,何况又不是什么宝物,只是一只会杂耍的狮子罢了。
莫纳见致炎那么坚持,只得在心里默默地祈祷着那个驯兽师赶快答应将这只狮子卖给他,不然的话后果不堪设想。不知怎么的,她总是会把致炎想成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或许是因为致炎的力量在她的眼中太深不可测的缘故吧。
在初春微暖的天气里,驯兽师的额头上却冒出细密的汗珠。突然间,他的眉头微蹙瞳孔放大,嘴紧紧抿着,紧咬牙关像是在忍受什么巨大的痛苦一般。他就这样沉默良久,莫纳的目光在他和致炎身上来回扫动,一颗心悬着怎么都不踏实。
“想好了么?”致炎突然开口。
驯兽师脸上的表情松弛下来,猛地深吸一口气,接着又急速地喘了几下,像是有人刚刚卡住了他的脖子一样。他偷瞟了一眼致炎,迅速点了点头。
致炎露出满意的微笑,拿出一张钱票递了过去。驯兽师迟疑着不敢接致炎的钱票,但见致炎一直将手伸着也不敢让他等太久,索性颤颤巍巍的接了过来,眼睛还偷瞄着致炎脸上的表情,眼神里满是恐惧。
莫纳在一旁看出些苗头,她知道致炎刚刚一定对那个驯兽师做了什么,不然那个驯兽师的态度也不可能转变的这么快。她有些惶恐地看向致炎,只看见他完美的侧脸。不得不承认,他的侧脸非常赏心悦目。
驯兽师都不敢在致炎面前看钱票上的金额,直接塞进衣襟里面,蹲下身子拍了拍小狮子的背说:“去找你的新主人吧。”他指了指致炎。
小狮子迷茫地看着致炎,呜咽两声,四肢趴在地上一副赖着不走的样子。驯兽师有些急了,重重地在小狮子背上又拍了一下说:“快点给我过去。”
小狮子嗷叫了一声,一点也不发怒,依旧是四肢伸展开趴着不动。这果然是一只没脾气有个性的狮子。
驯兽师见小狮子还不动,抽出皮鞭来就要打它。莫纳忙冲上前去护住小狮子对驯兽师喊道:“你干什么!”驯兽师急忙将皮鞭收了回去,他可不敢对致炎身边的人做出什么过分的举动来。
莫纳抚摸了几下小狮子的鬃毛,柔声说:“你跟我回家好吗?”
小狮子专注地看着她,似乎是还考虑了一会儿,它转头看看驯兽师,又将头转过来看看莫纳,竟然从地上爬起来点了点头。莫纳对它的这一举动有些吃惊,但内心还是很欣喜,她将小狮子抱了起来,发现它也并没有多重。她抱着小狮子走回致炎那边,致炎笑着说:“看来它很喜欢你嘛。”
小狮子躲在莫纳的怀里面瞄了致炎一眼。
“你非要买这只小狮子做什么,难道是要送给我不成?”莫纳问道。
致炎瞥了她一眼,心想道这小姑娘明知故问,他好好的买一只跟猫似的狮子干什么,又不能看家又不能打猎的。
“这不是很明显吗?”
莫纳虽然不喜欢致炎,但是俗话说得好,吃人嘴短拿人手软,平白无故的收了人家这么可爱的礼物,自然要表达一下感激之情,酝酿了半晌轻声说:“谢谢。”
致炎没有接话,只是兀自说了句:“你给它起个名字吧。”
莫纳看着怀里的小狮子,想都没想就说:“就叫球球吧。”她对着小狮子不断地喊着:“球球,球球,叫你球球好不好?”
小狮子呜咽啊呜咽,潜台词是,怎么说我也是只狮子啊,怎么能叫我这么幼稚的名字。
莫纳显然没有顾及到这只狮子的心情,依然“球球,球球”的叫得无比欢乐。球球无奈的将头垂了下去,暂时不太想理这个女人。
“不过……你刚刚给了那个驯兽师多少钱啊?”莫纳好奇地问,刚刚看致炎只递出去一张钱票,也看不清楚上面的金额到底是多少。她转念一想,就算致炎塞给那个驯兽师一张白纸,驯兽师也会迫于他的淫威而将小狮子卖给他的。
“五千金。”致炎轻飘飘地说,好像刚刚他送出去的那张钱票真的是一张白纸一样。
莫纳顿住脚步,咽了咽口水,迟疑地重复了一遍:“多少?五千金?”
致炎没有再接着说话。
莫纳又小声说了一句:“败家子。”随即低着头又仔细地看着球球,轻声念道:“你竟然值五千金。”
球球一副那是当然的样子,它觉得自己总算找回点作为狮子的骄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