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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三个女孩中,容君洛武功是最高的,郁明芷次之,曾知薇再次之。但是三个女孩中,曾知薇的权威是最大的,郁明芷次之,容君洛再次之。

所以面对曾知薇和郁明芷两个人的严厉责备,容君洛容山大王容美人,除了沉默一句话都不敢多说,在被要求在床上躺上五天的时候也不敢打折扣,积极努力地养那些她看来无关紧要的伤。

比起五脏移位右肺刺穿腿骨折断经脉紊乱五感受损之类的,满身的淤伤血口真的不够看。但曾知薇和郁明芷无法忍受,一堆圣贤大道理差点把容君洛压死。

斗不过,只能听话。

于是,容美人第一次将身上的所有伤口彻彻底底的养好了,才踏上新的旅程。由曾美人铁口决定,绕开所有危险之地,尽最大努力不动手。尤其是,不让容君洛动手!

容美人无力抗衡,只能缴械投降,任由另外两大美女捏扁搓圆。

因为出门来是旅游的,所以她们一路走过许多高山湖海,登上峰顶看日出,卧坐沙滩看日落,见识了长得高大威猛的巨树林,放下随水漂流的许愿花灯,和穿着奇异的异族姑娘学跳舞和编竹花,把心融化在那罕见奇迹般的翡翠碧泉里……

时间在游玩中不知不觉地消失,容君洛三人也一步一步走向国都,走向自己的家。

两年的时间,让曾知薇和郁明芷深刻地明白了这天地是多么地广大,但她们都明白这个时代对女子的束缚,不曾有过脱离家族的念头,只是对容君洛非常感激。

而她们感激的容君洛,按照父亲的心愿回家待嫁。

她本是有闺房的,是母亲亲自为她布置的。但是母亲离去后父亲新划了一片区域给她,原本母亲常常停留的地方,包括她的闺房,都成了禁地。

她知道,父亲的独占欲让他不能容忍别人破坏母亲曾留下的任何记忆。况且,父亲也不会在母亲曾经停留过的地方训练她,因为他怕她的血染脏了母亲留下的记忆。

这座高大的将军府,在母亲离去的时候,便和它的主人一起失去了所有的生气。她不怨恨的,但依然很难过,很难过自己成了覆巢之下的幼鸟,很难过,再也没有可依赖的亲人。

为什么父亲那么爱母亲,却不肯分出一点点温柔给自己呢?为什么师父那么爱母亲,却不愿意为自己的命走出无回之地呢?即使她曾经濒死倒在闵环区无量山的山脚,那个人,也不肯走出来,走出无回之地来让曾经那个小女孩不用磨损掉她的腿来求一条命。

不怨恨……怎么会不怨恨?可是,怨恨有什么意义?她容君洛,现在已经不是曾经那个绝望而孤寂的容君洛了。她已经强大得足以在任何条件下求生,让自己过得好!

所以,过去的一切,挥剑斩断吧!

空旷冷寂的院子里,曾经小心翼翼记录下的怨恨伤感痛苦全部在火盆里付之一炬,容君洛看着那袅袅升起的青烟,像透过它看到曾经那个忧伤绝望的自己,逐渐的淡化,消失。

听到下人禀报小姐在院子里烧东西的容老将军急匆匆地赶过来,看到自己的女儿在院子中昂然静立。只一个背影,就透着说不出的自信与昂扬,卓然肆意地可以用剑劈开任何阻碍。容老将军忍不住用手捂住眼睛,曾经童稚而柔嫩的声音在大脑里又一次响起:

“爹爹,洛洛会是最优秀的女剑士,是可以悠然走遍这个大陆的游侠!”

他的小洛洛,他意气风发的小洛洛,今天回来了吗?还是……他眼花了?

“洛洛会承袭阿娘的心愿,做个优秀的剑士!”

“洛洛会实现爹爹的梦想,走遍天下!”

“洛洛会打败所有的敌人,洛洛会带着爹爹和阿娘一起悠游!”

……

“父亲。”所有的怨恨伤痛都已经随着青烟散去,不必压抑着自己挣扎于怨恨和不怨恨之间,不必再依靠任何人生活,不必强迫自己去热爱或不爱自己的血亲,容君洛觉得非常轻松:“父亲,可有什么事?”

那个隐隐孤寂冷漠的女儿,回家后只会沉默习剑的女儿,她现在,像个羽翼丰满的鸟儿,已经随时可以飞走,已经可以骄傲地俯瞰这个世界。

容老将军一时说不清自己心中的酸甜苦辣。

“没,没什么。”艰难地吐出三个字,容老将军一时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眼前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女儿。她不是那个天真可爱的小洛洛,也不是那个孤寂冷漠的洛君容,他……现在已经无力去定义他的女儿了,因为他完全不了解。

“父亲,我想要住母亲留给我的屋子,可以吗?”有礼而冷淡,亲切又冷漠,容老将军看着那双如出一辙的眸子,看着那惊心动魄的清亮之色,心中闷闷的疼,又仿佛放下了某种沉重负担一样轻松。

“去吧,那本就是姑娣给你的。”

容君洛静静地看着忽现老态的父亲,为他的苍老心中淡淡的伤感,又诡异的漠然。对于把自己磨砺成一把神兵利器的父亲,不想亲近,不忍远离。

“我知道了。”平静而淡漠地躬身,行为举止是满满的恭敬尊重,但说不出半句关怀。就像曾经,那个男人对受训的女孩的那样。全力以赴的帮助和教诲,但没有半句关怀。

容老将军站立在原地,看着长大的女孩步履从容不迫,一步步走远,不曾有半点回头之意,胸腔里泛起酸苦的痛潮。曾经的女孩看着他的背影渐渐远离,从不回头,是不是也像他现在这样,整个人都快被难过疼痛淹没?

姑娣,我不想洛洛经历我的绝望,我狠下心来将她变得强大到不会被任何人伤害,可是,我是不是,才是最伤她的人?

可是姑娣,弱者的无能为力……那种啃噬心魂的痛恨和绝望,我不想让小洛洛尝到。我不想小洛洛也会有那样痛苦的一天――只能眼睁睁看着所爱之人离去而束手无策!痛苦绝望!

洛洛,我的小洛洛……

――――****――****――――

明天是迎亲的日子,所有的东西事情都在几天前搞定了,所以陆星辰很闲。

人如果闲了,就会胡思乱想,就会有烦恼,就会想要干蠢事。

以聪慧高才为人所称道的陆文曲星也不例外。

打发掉了太子爷森林虎一帮损友又安抚了老爹阿娘一帮家人,陆文曲星有气无力地倒在床上,终是抑制不住内心的烦躁和郁结。

明天……明天就要去娶那个小姐了……美人……

美人一定从此陌路相向……

“喀。”清脆的断裂声响起,陆星辰面无表情地举起手,发现掌心的青玉牌四分五裂。

那是明天要和容家小姐交换的玉牌,就其重要性而言,应该……足以让大哥暴扁他一顿。

真烦!!!

陆文曲星眉头一皱,轻悄下床打开窗户一跃而过,只着中衣薄裳的身影很快无声消失在了夜幕里,没有惊起半点声响。

陆星辰的动作已经足够隐秘,但可惜无论是他爹还是他哥,都比他想象中的更要了解他。

“啪嗒。”灯光亮起,陆老爹和陆家大哥陆天明的身影同时出现在陆星辰的房间里面。点亮灯火的女人陆家大嫂笑意温婉,但目光灼灼:“天哥的确料准了,但我们真的不能让星辰自己选择吗?”

陆天明将走过来的妻子揽入怀中,不悦地瞪了自家老爹一眼:“还不是他欠的债,咱们有什么法子?”若非救命之恩不会送出《青葵记》的,而《青葵记》代表的承诺,在不涉及根本原则时,他们陆家谁都不会拒绝任何要求。

更何况人家只是想嫁女儿,从世俗的眼光来看,他们陆家才是高攀占便宜的那个。况且这件事已经许下两年了,人家姑娘的声誉可是绝对不能败坏的。

陆老爹什么都没说,走到床边捡起那碎成四五块的青玉牌,眼中划过一丝奇异。

陆天明瞥过去一眼便再不理会,一块玉牌而已,他准备了十几块,可以让弟弟随便捏。他可是很内疚的,居然不知道弟弟心中早已有了意中人,否则以容老将军的品行,是不会强人所难的。现在可好,虽然不知道那个小姐对星辰有什么看法,他弟弟暂时是铁定不会对她有好感了。不过,话说容老将军为什么忽然会找上门来呀,难不成那小姐对星辰芳心暗许了?

陆星辰可不知道他大哥的一番苦心歉疚已经让他编出了一大堆的八卦话本,几乎能搬出去赚钱生财了。现在他因为一不小心忘了穿好衣服再出门,难得有些狼狈地出现在外人面前。

“嗯?你想见那个红碧玺?”玲珑很吃惊很讶异,心情愉悦得不得了。陆星辰闭了闭眼,冷淡疏离地微笑:“是的,我记得您曾答应过,若我有需要会帮忙的。”

玲珑一方面为这个笑面狐狸居然真的钟情于洛儿而高兴,一方面又为他傻愣愣不知道此美人即彼美人而感到窃喜好笑。好不容易压住狂笑的欲望,玲珑轻咳一声,试图委婉拒绝:“公子,你知道的,那个红碧玺现在不在滁川。”

“她在哪里?”虽然心中迫切地想见到那个美人,但陆星辰的骄傲不允许他在外人面前失态。玲珑也不逗他,实话实说:“安昶。”

原本按道理明天出阁的容老将军之爱女容君洛美人应该在国都,但容美人常年在外朋友比较多,为了庆祝她明天成亲(其中大部分人都认为容美人是打算招赘),一个个全部聚在一起停留在安昶。而容老将军为了路程方便让容美人在安昶的老宅里出嫁,否则玲珑怀疑新娘子会在今天晚上不远万里疾驰回去待嫁。

至于能不能一夜之间从安昶赶至国都……容美人表示她承认不行,但容美人同样表示再加上迎亲之人傍晚赶到这个时间段,她一定能赶回去。

陆星辰难得地呆了一下,他知道明天要娶的小姐现在也在安昶,而那个美人也在安昶吗?不知道为什么,他迷迷糊糊地有一种不安而期待的感觉。

安昶离滁川并不近,马车轱辘轱辘地滚得滚上十天,但是如果骑术精湛的话,快马疾驰一夜就能奔个来回。

于是陆家的人收到一条信息,陆家二公子启动了陆家沿途的役点,快马加鞭往安昶去了。

陆天明觉得不对劲了,盯着老爹怎么看怎么奸诈的笑容冷气狂放:“老爹,你是不是算计小二了?!”陆老爹懒得理会对父亲大人放冷气的混小子,愉快地摇头摆尾准备离开:“不可说呀不可说。”

――――****――****――――

容君洛干掉了三十多坛烈酒,放倒了一屋子的男人,正阖目养神之时,鸽子小七咕咕咕地飞到了她肩膀上。

“小七?”困哝的呢喃软语,低低的,软软的,像撒娇一般。小七咕咕咕地在她肩上跳了两下,亲昵地凑过去蹭了蹭她的脸。

“唔~有人找我?”把小七殷勤衔过来的小细管用火烤开,上面娟秀的字迹很眼熟,却想不起来是谁的了。容君洛随手丢开纸条,轻柔宠溺地摸了摸小七的头:“小七,你知道是谁吗?”

纸条上写着故人求见,可她所有称得上交情的“故人”现在都躺了一地当死尸,今天能传到她面前的不可能是仇家,玲珑不会允许的……唔,这字迹似乎正是玲珑的。

“小七,带他进来。”性清冷形明艳的容山大王,在她醉了七分的时候,舍了那一份过往逼出来的谨慎小心,多了那一份与生俱来却隐藏深深的肆意疏狂,随心随兴地让一个只是“并非敌人”的人进入她独属的地盘,让兴冲冲想看笑话的玲珑美人枉费了一番偷偷放人的心思。

只着中衣狼狈不堪的陆文曲星,连衣服都没去找一件披上的陆家二少,精神恍惚地看到了他日不思夜常梦的那个美人,和她美丽得惊心动魄的明眸。

豪迈地灌着酒的美人,周围围着一堆醉酒躺尸大汉的美人,那么肆意冷淡近乎轻蔑世人的美人,他……深深思念的那个如火明艳的美人,他,他一直想告诉她,想说……

“我不想娶的!我――”想娶的是你!

后面的半句话被雪亮凄寒的剑刃逼进了喉咙里,一丝细细的,猩红的血线横亘在柔软白皙而显得脆弱的脖子上,与那一张怔愣得犯傻的傻脸相映成趣。

“你胆敢辱没容老将军?!”容山大王清亮而带着点点艳色的美眸微微一眯,艳色淡褪,骤然凌厉,锋锐森冷得甚至比那边剑更让人畏惧。陆文曲星认为自己应该失望丧气甚至愤怒的,但他没有,他只是有点……有点不那么理解。

辱没……容老将军?

且不说他有没有这个能力胆子辱没老将军,光论他的人品就不可能辱没老将军啊,他可是远近闻名的陆君子好吗?容山大王坚持“不愿意娶她==新郎要逃跑==明天婚礼会闹笑话==父亲会被嘲笑==父亲被流言辱没”的思想不动摇,凉森森的杀气锁定陆星辰,想着要断他四肢还是五肢。

“我没有。”陆星辰灰头土脸灰心丧气,不知道自己大晚上跑来碰一鼻子灰干什么,有些心虚又有些感伤:“我只是想告诉你我不想娶她……”

从陆星辰的角度来看,不得不在心上人面前表示出自己对自己的婚礼无能为力很丢脸很伤感也很值得同情,但从容君洛的角度来看,大婚前一天晚上跑到新娘子面前一而再地重复自己不想娶……这货绝对是无耻欠扁到一定境界了!

若是正常状态下的容美人大概就顺水推舟把这件事随便糊弄过去来一个婚后死遁了,但此时的容美人心中只有――这个男人很欠扁敢踩我将军府的脸,要弄死他!

于是陆文曲星在满腹心酸期待心上人说一两句安慰之语的时候,被一记迅猛用力的鞭腿劈飞至远远的一边凄凉地与墙壁先生相亲相爱成一家人。正五内俱焚头昏眼花之际,被一双纤细用力的手锁住脖子,带着戏谑和薄怒的声音居然依然动听如昔:“小子,你不是不想娶我吗?那好,老娘把你抢来做压寨夫君!”

陆二少思维混乱眼前一片星光之时依然迅速准确地抓住了重点:“咦?原来艳台上的美人就是我高攀不起的将门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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