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一直站在人群中的张汉看到宣帝有意无意的朝他望来,便知道希望他出头替他说话。张汉深知此事,必定会被逐出朝廷。但也无可奈何。只好索性手执谏简,走出朝堂中央,朝皇上楫礼作拜。
“皇上,微臣是谏议大夫,可否倾听微臣之谏言!”张汉镇静而声缓的说道。
宣帝故意同众臣一样,感到惊讶。“爱卿有何谏言,请细细说来,让朕和众爱卿冼耳恭听。”
“回皇上,休掉妻子许平君,而册立霍成君为皇后,微臣认为此举不妥。还请皇上三思?”
“为何不妥,众臣都认为朕应该如此。众臣之意,朕不能不听从。”汉宣帝故弄玄虚的说道:“朕已经说过,朕之婚事,就托由众臣替朕举办。而且册立霍成君也是众臣之顶力支持,为何不妥。”
这时,那位礼部侍郎周大人有些恼怒的站出来冲着张汉咆哮道:“谏议大夫,你年龄尚小,岂能懂得婚姻大事。再说,皇上年轻气盛,英俊不凡。而霍成君青春貌美,知书答礼,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有何不妥呢?”
张汉瞅了一眼这位只会朝霍光拍马屁的周大人,显得慢悠斯理的说道:“敢问周大人,皇上的结发之妻许平君有何过错,竟不能册立为皇后。”
“还用说吗?许平君出身卑微,她的父亲曾经还是一个受刑之人。这种家族不清,身份不明之女,肯定不能册立为皇后。”周大人振振有词的说道。
“那么敢问周大人,当今的皇上在未登基之前,可是什么身份?”
周大人有些怔住了。思索片刻便答道:“皇上可是身份高贵的皇族血统,是先王之孙。”
“皇上的确是先皇之孙。然而众人都深知皇上一家又是如何遭受灭门惨案。恐怕微臣不便再提起。皇上虽然命大福大,然而始终难逃牢狱之灾。出狱后,更是跟平民没有什么区别。而且一个平民之身的人,迎娶了官家之女,不知道哪个是高贵哪个卑溅?”
御史大夫听闻,立即出面喝诉张汉道:“大胆张汉,竟然敢在皇上和大臣的面前诬蔑和诽谤皇上是卑溅之人。莫非你想谋反不成?”
那关内侯常大人也恼怒的威胁道:“张大人理应克制言词,否则休怪本侯控诉你谋反之举。”
张汉听闻,更是恨恨的冲着关内侯诉怒道:“关内侯不分黑白是非,在皇上面前也公然欺凌和隐瞒,此乃居心叵测,图谋不轨,跟昔日诬蔑和陷害先太子刘据的奸贼江充有何区别?”
张汉言语一出,宣帝和满朝众臣都惊惧的注视着张汉,而关内侯常侯爷更是气得脸青鼻响的瞪着张汉开骂道:“你这个人真是大胆,满口胡言。”随即向皇上奏请道:“皇上,张大人满口胡言,试图当堂诽谤诬陷朝廷大臣,请皇上替微臣作主,要严惩他。”
张汉也当仁不让的说道:“敢问侯爷,下官何曾诽谤诬陷你。众所周知,普天之下,最卑溅的人无非是犯罪而遭受牢狱之灾的人。那么皇上在出生之日起,就被犯有巫蛊之罪而投入监狱。而普天之下,最不幸无悲哀的莫过于没有犯罪而无辜投入监狱。而皇上仅是一个婴儿,不懂得犯罪为何物,却要被投入监狱,从小到大,都是在监狱里度过,难道说皇上不是卑溅吗?普天之下,从事出卖肉体为生的男妓女妓是最卑溅的人,这都是世人所公认和鄙视的职业。皇上被释放出狱后,他的两个奶娘为了养活他,不得不靠出卖身体去养活他。妓女之子,难道还不是卑溅。这些都是皇上亲身经历,亲自休验过的生活,难道这不卑溅吗?”张汉又冲着侯爷说道:“事实就摆在眼前,难道侯爷就想否认这些事实,难道侯爷不是犯有欺君之罪吗?难道侯爷不是在皇上和众臣面前公然欺骗皇上吗?这跟昔日陷害皇上一家的江充有何区别?”
关内侯听闻,直全身打哆嗦。
众人听闻,都脸有愧色的沉默不语。张汉又说道:“一个卑溅的人,能得到官家之女的垂青,你们认为是富贵还是卑溅之举呢?”
这时,那礼部侍郎周大人出面说道:“谏议大夫不必再谈论以前之事。如今皇上已经继承大统,回归身份,理应按当前的情况来考虑。若是再谈论皇上昔日的是非,就是对皇上不敬!”
“是的,周大人。皇上的身份跟以前今非昔比。但是皇上还是皇上。皇上不是更改了名字就不
是皇上。昔日官家之女许平君,没有嫌弃贫穷之子,愿意下嫁给贫穷公子。许平君并不是为了日后能够享受荣华富丽,不是为了图谋日后能够母仪天下。而是爱慕贫穷公子,愿意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如今丈夫富贵就嫌弃妻子贫贱,要丢弃糟糠之妻。如今丈夫有权势,便嫌弃妻子年老色衰,要无情无义的丢妻弃子。此等之事,完全是忘恩负义,无德无义之举。如今皇上要行仁善之举,要做有德之举。皇上要册立结发之妻为皇后,乃是行君子之德,行贤良之举。然而众臣不仅不支持赞成,还公然反对,还哄唆和纵容皇上行不仁不义之举,难道这是为君之臣,为民之官吗?”
张汉满腔怒火的诉说后,惊吓得众臣目瞪口呆,羞愧不安的发呆着。
许久,那汉宣帝才假意的说道:“爱卿言之有理,朕岂能登基为帝后,就休掉糟糠之妻,做出不仁不义之事呢?”
那邴吉大人窥视了一眼霍光大人那乌黑的脸色后,便说道:“皇上,册立皇后,并非只是为了皇上一个人的私欲,而是为全天下人。如果大汉拥有一位可以母仪天下的皇后,对皇上对大汉的臣民而言,何偿不是一件好事。如若皇上感念许平君,按微臣之意,可以册立为妃嫔。”
“是呀!皇上,皇后不是一个人的皇后,是全天下人的皇后。若是选出不洁不净,不仁不善的女子为后,将会有损皇上的声誉。”御史大夫又说道。
宣帝有些犹豫不决。故而又询问道:“谏议大夫,众臣都要求朕设立霍成君为后,朕也是无可奈何?朕并非是无情无义之人,万望你能够体谅朕的忧虑。”
张汉深知宣帝之意,便说道:“回皇上。微臣听闻,一个有仁德的人,不是因为他只喜爱富贵而远离贫穷。一个有善德的人,不是只靠近身份高贵的人而远离低溅的人。一位有仁义的君主,之所以能够彰显出他的仁义,那是因为他能够屈尊降贵,不分彼我,跟低溅贫穷的人在一起,并且不骄不傲,不离不弃,谦心听从谏言。一位有美德的君主,之所以能够让人赞扬他的美德,那是因为他能够不持威凌弱,能够贵而不骄,能够富而济民,安而思民,危而忧民。所以皇上真是有仁德之心,希望建立美名,理应知道怎么做。而且皇上贵为一国之君,一言一词,一举一动,都关乎到天下的臣民。如果皇上仁德慈善,那么天下的臣民也会仁德慈善。如果皇上爱富嫌贫,那么天下的臣民也会爱富嫌贫。所以,皇上的举动,事关天下苍生,请皇上三思?”
那位关内侯常侯爷显得有些怏怏的说道:“张大人言之有理,如今皇上只是册立皇后,何必危言耸听,如此夸大其词呢?”
“那么根据侯爷之言。侯爷从小小的平民,升任到县官,再升任到将军,再升任到关内侯,是不是也休了几次妻,又纳了几次妻呢?”
“张大人言词过大,本侯只有一妻一妾,不曾有多。”
“即然侯爷如此,何须要劝谏皇上休妻另立皇后呢?”张汉当仁不让的又说道:“众大臣都希望把皇上的结发妻子许平君休掉。然而许平君并无错过。按照大汉的条律。休妻必须是不顺父母、无生养子女、贪色好淫、嫉妒心强、有恶疾、爱搬弄是非、有盗窃之举等七条。然而许平君在这七条当中,无一犯错,为何无缘无故的被休掉呢?还有,众大臣都纷纷的建议皇上休掉许平君,另娶美妻,实则是要求皇上变成一位无情无义,无忠无孝,冷漠无情之人。如果皇上对结发妻子都如此冷漠无情,如此薄情寡恩。那么日后,皇上将来对待大臣们也是如此冷漠无情,薄情寡恩之人。然后不念旧情,不念忠心,不念功劳,可以任意的驱逐和贬废朝中大臣吗?”
朝堂众臣顿时惊恐不安,而宣帝对张汉的无理之言,甚是恼怒,生气的诉责道:“张爱卿误要言词过激,朕岂是那种冷漠无情,任意驱逐和贬废大臣的皇上呢?张爱卿这是在诽谤和诬蔑朕的爱臣之心。若是再让朕听到此等不敬之言,休怪朕无情无义。”说完,也不跟众臣打招呼,气乎乎的离位而去。
众臣只好恭送皇上的离去。众大臣正想诉责张汉鲁莽和放肆之时,突见一内侍,携带一把生绣的青铜剑入内,对着众臣说道:“皇上有令,皇后人选,乃是‘诏求微时故剑’。请众大臣准备册后仪式。所有大婚仪式,一切简从。”
众大臣听闻,又看看那把高举而起的贫穷微寒时的故剑,只好沉默不语。
由于宣帝顾念旧情,“诏求微时故剑”,于是群臣议决立许平君为后。霍光的夫人显非常恼怒,于本始三年派人鸠杀许皇后(谥号“恭哀皇后”),霍光授意宣帝不追查此事;次年,霍成君如愿以偿成为皇后。地节二年(前68年)霍光病逝,宣帝开始亲政,逐步开始剥夺霍家的权力,霍家人开始感到恐惧。地节四年霍家试图发动政变,事情败露,遭族灭,霍皇后也同年被废。这或许是报应,如果不毒杀许皇后,或许不会有灭族的危险。当然这是后话,暂且不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