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是一个可以做梦的季节。
经历了整个冬天风寒的折磨,泛了淡月白的汾河,快乐地呻吟着崩开沉睡了许久的冰骸,冰层断裂的纹络像委婉在初春风里的梦魔,当淡绿的柳枝将倩影毫不吝裔地奉献给这条河时,这具骨骼从心底里绽开了快乐的欢呼。它活了,在春天再来的时候。
以的一幕,我想不起是在什么地方看到的、听到的,或许是在十层落地窗前,或是在河滨微凉的晨风中吧。对于春季,我不知道是否因为自己处在人生的春季而格外亲切。她仿佛是一个渐而成熟却又羞于抛头露面的姑娘,将自己的灵魂附于了解冻的长河,霜冷的花叶,以及冰凉的初红的太阳。她捏着泛青的与她一般婀娜的柳枝徘徊于静谧的夜,沉重的雾,芬芳的呼吸之中。
她一回眸,就令人叹于她摄人心魄的笑容。
也许,她会有那么一夭,面对着暮春的晚景而兴叹。她将花环抛给枯寂的月色,让她的水袖变成一江淡然的涓流。她吐气如兰,唤醒了多少为惨淡的生命而沉睡的人们,对他们说,来吧,睁开迷离的眼,吹散眼前深紫的雾霭,深深地将我的体香吸人你沉重的充斥悲伤的胸腔。你会觉着整个世界都开满了白的、紫的、黄的鲜花,不论是优雅的百合、恬静的水仙、顽皮的蒲公英,还是高贵的郁金香,都令你找到生存的勇气。尽情地呼吸吧,将这些花开遍山野,开进你尘封的心里去。
于是,在她温暖得像午后阳光一样的说教声中,明眸、怒目、美睫,或是涂满了眼影的媚眼,又或是写尽忧伤的盲瞳,全都睁开来,看一位姑娘将暮春的草原风声吹成快乐的牧笛,将殷红的高原的土地化成深色的晚霞,将孤独安静的小城描得绿柳清风,将干枯冷清的沙漠照得生气勃勃。那育的、明的、善睐的、呆板的眼在这时玄异了、变换了,在那淡棕的、深紫的、浅蓝的瞳仁中开出了五色的莺尾花。她便坦然地欢笑,直笑得牛铃为之起舞,彩虹为之颠倒,生命为之同奏重生的交响。
塞北的风味自然及不上江南的春意盎然,但在驮着青棵载着山歌的地方,又何尝不是一番铿锵的美丽。春,在北方,成为一位豪迈的女将,金戈在手,铁马驰疆,她在北国的冬雪中开启希望,在豪情地浴血中点亮梦想,在征南瓜洲渡头涂满的新绿,还用她再说什么?只一个眼神,就让春的气息荡满了水乡的雨巷。
不知这满园深浅色可否荡漾在绿波中。
暮花惨淡,她总是有走的一天。多少人怜惜这片片落红,多少人留恋这淡雅的芬芳,怀念她鬓若流云,眉如峰簇,面如桃花,目若秋波的动人容颜;思量她闲静时如蛟花照水,行动处似弱柳扶风的文质;感叹她粉面含春威不露,丹唇未启笑先闻的和煦。但她既然来了就必有走的时候,夏的裙据已几乎要冲淡她的呼吸。遗憾固然是有,但花谢花飞花满天,魂销香断有谁怜的哀怨也几乎不能挽回些什么。毕竟,她将笑着与你分手,伴着西边的艳阳,悄然而去了。
我又在天马行空,其实她还未离我而去,她就在我的身边,我可以听到她温柔的喘息。
润雪未尽春已近,烟花三月柳丝青。
等闲昨夜东风骤,翠寒枝头载残星。
我,如是吟咏,盼她在我们身周,永远逗留,而不是仅在这,春天再来的时候。
2007.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