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梦半醒之间被人推醒,睁眼一看,原来是旁边的那位武警小战士。
醒来才知道,除了我和他以及那两个姑娘以外,其他的人还要在这儿逗留两天,难怪那帮家伙不在乎几点睡觉。
我们四个人上路了。
外面漆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寒气袭人,实在无法让人确信这是一个盛夏的早晨。我只穿着一身单衣,禁不住浑身直打哆嗦。
到达汽车站时刚好准时,当我们在指定的座位上坐定时,同行的武警战士突然“啊呀”一声尖叫。原来他把钥匙忘在旅社的枕头底下。
真是活见鬼!我让他立即跑步回旅馆去取。
乘客们陆续登车,车掌又开始睁着分外蒙眬的眼睛清点人数。我赶紧告诉他还有一人因为很重要的钥匙落在旅社,现在正跑回去去取,麻烦稍微等一下。
不料,车掌非常不耐烦,白了我一眼:“什么东西嘛,什么东西嘛?”
我一下子怒火中烧,但是脸上一点也没有表露出来:“他马上就会回来,请稍等一下!”
司机开始烦躁起来,冲着车掌嘟哝几句什么。车掌立刻冲我嚷:“你们什么(怎么)搞的嘛!你去叫他!”
我迅速地估算了一下,即使我跑去也是徒劳的。所以我仍然是一脸的平静,口气却很坚决:“他马上会回来的,请稍等一下!”
没想到此时车上其他的乘客们也开始叫喊起来,大家显然是很愤怒的样子,冲着我的脑袋嚷嚷着我根本听不懂但是心里又十分明白是什么意思的话。
我心急如焚,短暂的几分钟时间好像过了几个小时。
我告诫自己一定要沉住气,只要我不松口,他们嚷嚷归嚷嚷,我想恐怕不会发生意外的举动。对于他们的急切手势和喧闹的声音,我只是装着听不懂。
司机火爆地把喇叭按得山响,其他大部分乘客也开始站起来围攻我。估计拖延的时间差不多了,我镇定地对车掌说:“咱们可以先把车慢慢开出去,反正会碰到他的!”
车启动了,车厢内也安静下来。我站起来倚到过道上,心里想着:怎么搞的,昨天还像是一家人似的,今天就翻脸不认识了。当然小武警也实在是太大意了!
终于,车对面的晨雾里闪现出一个跑动的身影。小武警飞快地奔了过来,上气不接下气地爬上车,回到自己的座位。
整个过程中,后排的两个女孩似乎一直想帮我的忙,可她们憋红了脸也无法讲清楚对于她们来说比外语还要困难的普通话。只能气鼓鼓地待在一旁。
我回到座位上,或许是因为睡眠不好的原因,心绪有点儿烦乱。昨日良好的印象被涂上一层灰影,一股莫名的失望油然而生。说实在的,大家都是出门在外,又不是无理取闹,彼此稍微多一点儿宽容有什么不好呢?
不管怎样说总算是有惊无险,没有发生任何冲突,我的目的也已经达到,这就足够了。更何况身后的广东妹还用称赞的口吻说:“你可真有耐心呀!”
不足的睡眠再加一大早就遇到不快,整个上午都在混混沌沌之中渡过。中午时分,汽车到达三岔口停车吃饭时,车掌指着正要下车买东西的两位广东姑娘对我说:“买东西嘛走那边,茅邦(房)嘛在那边,跑远了让人卖掉她们,我可不管!”
我微微笑笑没有吱声,奇特的是,该他操心的事儿他倒是心不在焉,完全凭自己的臆断自然地把我们几个看做一伙儿,我还似乎被认作头目。天气格外炎热,停车的附近没有一家汉餐馆,我只买了只哈密瓜吃了了事。回到车上,问那两个小姑娘和武警,原来她们也是同样的办法。
三岔口也是一处山谷。狭长的山沟里一条小河在缓缓流淌,两侧的山脉却很有特色。岩石沿着山脉的长轴一条条整齐而色彩分明地排列,有些像三明治的截面似的,每一层都呈现不同的颜色。岩层以绛红色为主,间或有青色白色绿色甚至粉红色的夹心。
我不懂地质,但确信这里的情况一定特别,或者是某种矿物质含量偏高,比如说富含铁质就会使土地着暗红色。据说这一带就是《西游记》中所描绘的火焰山的山景,想来不无道理。
车要开动时,突然有位维族妇女慌乱不迭地带着三个孩子连滚带爬地登上车来。车开出不到十米,有几个壮年汉子从后面追赶上来把车拦住。气势汹汹地把门踹开冲上车来,生拉活拽地将妇人和孩子拖下车去。我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急问身边的维族小伙,他摇头说不知。这妇人一定是在逃避着什么。我听不懂维语,但她那惊恐和祈求的神情使我无法视而不见。
天阴沉下来,乌云伴着一阵狂风追逐在车尾,一两声沉闷的雷鸣之后,把几滴雨水抛下后又悄然散去。车窗外的景致也越来越变得萧条,已经到了平原地带,外面是不着边际的黄沙和戈壁。
距阿图什市约10公里处,我们乘坐的汽车到达一个小小的村落。
老远就看到道路两旁的土坎上,房子的屋顶上甚至树杈上都站满了人。当车子驶近时,激动的人群像潮水般呼喊着雀跃着涌过来,好几位靠近车门和车窗的妇女一边尖叫着一边泪流满面,个别的甚至冲到车上。男人们倒是沉着稳重地微笑,或是拥抱或是握手。
只见一直在车头部位端坐备受尊敬的那两位阿訇从容地站立起来,走到车门边依次下车,几个随从也缓缓地走下车去。
人群中哗然沸腾,欢呼声响成一片。
阿訇和车下的人们热烈地拥抱亲吻,个别妇女激动得号啕大哭。热烈的人群簇拥着阿訇乘上一台白色的面包车,其后有七八辆大卡车紧紧跟随,上面乘满了欢呼雀跃的人们。
由于这一切来得突然,再加上我对少数民族的宗教习惯根本无知,我没有也不敢贸然使用相机记录下这个激动人心的热烈场面。
我对发生的事情无法作出任何个人的判断,但是那种狂热和受到爱戴的情形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仿佛来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国度,亲身体验一次贵宾所受到的隆重接待和发自肺腑的爱戴。
车子启动了,当离开那群热烈的人群之后,我向身边的青年打听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儿。他给我解释说,这两位阿訇是当地的宗教领袖,他们刚刚从巴基斯坦朝拜回来,这些村民是来迎接他们的。
正说着,只见车后一长串大约有十几辆各种型号的车子排列着呼啸而过,车上的村民们兴高采烈欢呼着。阿訇的归来一定是当地人盼望已久的盛事,此种狂热的情绪充分显示了宗教的力量。
幼儿时信神信鬼,中小学时信老师信家长,上大学时信专家信教授,今天却只能凭自己的判断行事了。
除了自己以外总该存在一种能够诱导自己的、外在的场或者随便称作什么东西的东西吧,望着窗外那群信徒,我仔细地想、用力地想,希望想出今天自己存活下去的动力究竟是什么。可是苦苦思索,也找不到轮廓清晰的任何答案。内心里只有一个类似答案的素材,我只觉着人来到世界上的时候是被别人事先就已经组装好的,在生长或者成长的过程中,一切和我们接近的人或物都成为影响我们在初始阶段学习过程的老师。我们学会了应用自己各个器官的功能,当然不同的人正是由于这个接触的范围不同而具备了相应的能力,也就是说对自己的器官开发认识因人而异。这个阶段由于我们大多数是在被动地接受,所以崇拜的形成非常容易。
信仰形成阶段的特点就是对未知答案的解答往往依赖于外界的点破,相信大多数人都停留在这个阶段,因为这种方式比较简单。
伟人之所以伟大,是因为他们不会被迷惑吓倒,他们知道迷惑才是真正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