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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皇权往事——外戚与宦官操纵下的社稷(1)

一人得志,鸡犬升天:跋扈将军梁翼的下场

从东汉中期的汉和帝开始,连续几个皇帝都是幼年即位,照例由太后临朝执政。这些太后又把权力交给了娘家的父亲或兄弟,形成了外戚专权的局面。两汉时期的外戚欺凌皇权在中国历史上最为严重,其代表人物就是汉冲帝时的国舅梁翼。

梁家的势力与东汉王朝同时兴起,可谓根深蒂固。梁家的女儿嫁给了汉章帝,生下了后来的汉和帝,到和帝即位之后,梁家开始真正发迹。

梁冀的父亲梁商为大将军,官居首辅,人品之高尚在外戚中十分少见,他柔和谦恭、虚己进贤、廉洁奉公,因此不但得到顺帝的倚重,也受到朝野的一致拥戴。梁冀也因为这层关系连连升迁,从黄门侍郎很快升为侍中、虎贲中郎将、执金吾将军和河南府尹。梁冀很善于在父亲面前隐藏自己的缺点,梁商也没能发现自己这个儿子奸诈残忍的个性。梁商临终前推荐梁冀接替大将军之职。处于对梁商的敬重,顺帝随即封梁冀为大将军,接替他父亲的职务。

梁冀的父亲一表人才,他的姑姑和姐妹也都贵为汉顺帝的贵人和皇后,但梁冀的相貌却完全是一副奸臣相:肩膀长的如同鸢一般向上斜翘,两眼如豺狼,看人直直瞪着,说话口吃,令人望而生厌。梁翼不学无术,其文化程度仅仅为写字数数而已,但在玩乐上面却极为精通,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纨绔子弟。

梁冀就任大将军不久,顺帝刘保驾崩,其子刘炳继位,是为冲帝。但汉冲帝还是一个襁褓中的婴儿,只好由梁冀的妹妹梁妠以皇太后的身份临朝,朝廷大权实际上落在了梁冀的手里。不到一年,冲帝夭折,梁冀在皇位的问题上开始暴露其险恶的面目。当时的皇位候选者有清河王刘蒜和渤海孝王之子刘缵,梁翼为了控制朝政,不顾太尉李固等人的反对,迎立年仅8岁的刘缵为皇帝,是为汉质帝。

汉质帝虽然年纪小,但十分聪慧,见梁冀蛮横专断,曾半开玩笑半认真地称他为“跋扈将军”,梁冀听到这句话后又恨又怕,为了避免日后质帝会对自己不利,梁冀居然派人在质帝食用的汤饼中下毒,小皇帝吃了以后腹痛难忍,想要水喝,梁冀在旁边说:“腹痛喝水会呕吐,不能喝。”经过一番痛楚,质帝终于毒发身亡。李固抚尸痛哭,让太医追查死因,却被梁冀强行压制下来。为此,梁冀深恨李固。

质帝驾崩,群臣只好再次推选皇帝。清河王刘蒜因为英明严毅而被以李固为首的三公所认可,但梁冀是绝对不会同意的。梁翼与对刘蒜不满的太监曹腾(曹操的祖父,其父曹嵩是曹腾的养子)等人勾结起来,图谋迎立蠡吾侯刘志为帝。因为刘志本身并无太多的资格成为皇帝,加上昏庸,立他可以使梁冀长握权柄。

在迎立继承人的关键朝会上,梁冀先发制人提出要立刘志为皇帝,满朝文武大臣为他的嚣张气焰所摄,异口同声地说:“请大将军做主”,但李固与大司农杜乔坚持不同意,梁冀大为恼火,一挥手宣布散会。事后李固写信劝梁冀三思,这位跋扈将军干脆进宫向妹妹梁太后进谗言,先是罢免了李固的官职,然后亲自用青盖车接刘志进宫即位。梁冀一手毒死皇帝,另一手又强行迎立新皇帝,权势之大在历史上也属少有。

刘志当了皇帝,也就是后世闻名的乱国之君桓帝。因为刘志本来并没有多少资格当皇帝,因此对一力迎立自己的梁冀感恩戴德。刘志先给梁冀加封地一万三千户,然后又迎娶了梁冀的另一个妹妹为皇后。梁冀的势力进一步扩张,开始肆无忌惮地铲除一切阻碍自己的人,首先拿清河王刘蒜、三公中的李固与杜乔开刀。

刘蒜因为曾经是呼声很高的帝位继承人,因此深为梁冀所嫉恨,必欲除之而后快。很快,刘蒜被诬与清河刘文沟通妄图称帝,贬为侯爵后迁到桂阴,不久自杀(很可能是被杀)。不久,梁冀又诬称李固、杜乔暗地里勾结刘文,图谋不轨,将李固下狱。其门生王调、赵承等数十人为李固鸣冤,太后了解李固实属冤枉,于是赦免出狱。梁冀闻讯大惊,不顾一切地将李固处死。其后,梁冀逼令杜乔自杀,杜乔不从,梁冀便派人将其逮捕下狱,不经审讯就将其轻易处死。此时,梁冀已经成为东汉王朝的实际掌权者。

梁冀权势之大到了炙手可热的地步。官吏求职行贿走梁冀后门的多到了在街上“道路相望”,新升迁的朝廷官员要先到梁冀家里拜谢,临走的时候梁冀会告诉官员到任后要照顾什么人,那些违背规矩的官员下场十分凄惨。辽东太守侯猛上任前因为没有去梁冀家里道谢送礼,刚上任不久就被这位大将军诬陷,最终被处以腰斩。郎中袁著因梁冀凶残,上书皇帝要求梁冀致仕退休,交出手中大权。梁冀知道后,马上派人对袁著进行追杀。袁著不得已装病诈死,让家里人抬棺行葬,但最终仍被梁冀的手下抓到,活活鞭打至死。袁著的好友胡武一家六十多口被杀,另一个好友郝絜为了家人的性命,自己抬着棺材亲自到梁冀家门前服毒自杀,梁冀才放过了他的家人。甚至同为外戚的东汉安帝的生母耿贵人一家,因为不给梁冀面子,结果被梁冀诛灭全族。梁冀的胆大妄为和滔天气焰一时间不可一世。

到了永兴二年(公元154年),梁家的权势达到了巅峰:梁冀的一个姐姐、两个妹妹都是皇后,还有六个姐妹为贵人;梁家有七人封侯,两位任大将军,有三人娶公主为妻,其他卿、将、尹、校等高官达57人。真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最好诠释。朝廷百官为之侧目,无人敢触碰梁家的霉头,连汉桓帝都不敢干预梁家之事。但就在此时,梁冀家族灭门的种子已经悄悄种下。

正所谓物极必反,巅峰之后就要走下坡路,但是谁都没想到梁冀的灭亡来得这么快。虽然梁冀已经是名副其实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但他的上面毕竟还有一个最强大的权力拥有者:汉桓帝。汉桓帝本来是真心感激梁冀的,如果没有这位口吃的大将军,他根本没有机会成为皇帝。但梁冀的专横跋扈越来越引起汉桓帝的不满,即便梁家到了贵盛之极的地步,梁冀依然认为恩遇太薄,还想继续索取。梁冀的妹妹梁皇后在后宫中更是奇妒无比,不许别的嫔妃接近皇帝。因为自己没有孩子,只要知道有宫人怀孕,她就派人将其母子一同弄死。汉桓帝没有子息,心里气得要命。但是,由于畏惧梁冀的权势,汉桓帝也不敢谴责或者废掉皇后,而是躲着梁皇后,这位皇后激怒之下居然一病不起,不久便死去了。

在此之前,皇后的姐姐梁太后死去,汉桓帝彻底掌握了宫廷中的权力。恰在此时,天上出现日食,这在汉代一般被认为是不修德政而引起上天不满的责罚警告。负责天文的太史令陈授上书说发生日食的原因在于大将军为过太多,梁冀得知后大发雷霆,暗中指使人诬告陈授犯法,将其下狱处死,汉桓帝因而大怒。后来,桓帝又得知梁冀还想杀死自己宠爱的邓贵人之母,他终于被激怒了,长久以来埋藏在心中的不满和怨恨全都发作出来。汉桓帝终于准备对梁冀开刀了。

桓帝深知公众有许多梁冀的耳目,鉴于此前质帝被毒死的教训,桓帝一直小心翼翼。在一次上厕所的时候,他问身旁服侍的心腹太监唐衡,宫里和大将军不和的人有谁。唐衡回答说有中常侍单超、徐璜以及黄门令具瑗等人。于是,桓帝秘密召见单超、徐璜、具瑗等人,商讨怎样除掉梁冀。几个宦官都称梁冀是奸臣,一定要诛杀才行,并劝皇帝下定决心。桓帝说:“奸臣当国,必诛不赦!”遂于五个宦官歃血为盟。

一向跋扈惯了的梁冀也听闻了皇帝与单超等人密议的风声,心中有所疑惧,于是派了自己的心腹中黄门张恽入宫住宿,打探动静。五宦官之一的唐衡见到张恽突然入宫,断定梁冀起了疑心,于是命人以桓帝的名义逮捕了张恽。桓帝见事情紧急,于是亲自到前殿,召集诸尚书,宣布与梁冀摊牌,然后派人守护皇宫与尚书省,同时由具瑗率内廷禁卫一千多人与司隶校尉张彪一起包围了梁冀府第,收缴其大将军印绶。

梁冀正与妻妾一起饮酒作乐,忽然听到如此巨变,深知大势已去,于是和老婆孙寿一起服毒自杀。

后面的故事就是传统宫廷政变的模式了:除梁不疑病死外,梁家、孙家三族无论男女老幼全被抓到闹市砍头,无一幸免。紧接着,与梁冀有牵连的公卿、校尉、刺史以及食禄在两千石以上的官员有数十人被处死,被罢黜的梁冀的故吏、门人高达数百人之多,朝堂之上一时空荡起来。同时,梁冀所建的宫苑园林被捣毁,朝野上下鼎沸一时,百姓都举额相庆。梁冀的家产被没收,合计有30多亿。

梁冀垮台之后,单超、唐衡、徐璜、具瑗等五人因诛杀梁冀有功,在一日之内同被汉桓帝封侯,食邑自二万户到一万三千户不等,时人并称其为“五侯”。朝政刚刚从外戚手中解放出来,转眼间又落入宦官的手中。虽然后来因为四侯(单超次年病死)骄横跋扈,威胁到皇权,被汉桓帝所裁抑,势力衰落,但宦官的势力从此却膨胀起来。最黑暗的统治势力带来最黑暗的统治,很快,另一场对官僚集团的清洗开始了,东汉王朝也在不断的政治倾轧中无可避免地走向了穷途末路。

袖里乾坤轻移放:权倾朝野的“十常侍”

东汉末年,政治极度腐朽黑暗,皇权衰弱,宦官和外戚交替专政,在朝廷和宫闱内演出了一幕幕争权夺利、你死我活的斗争。灵帝时期,以张让、赵忠为首的夏恽、郭胜、孙璋、毕岚、栗嵩、高望、张恭、韩悝、宋典等十二名宦官,皆被封为侯,贵宠无比。他们围拢在灵帝周围,左右朝政,交通贿赂,敲诈勒索,强占土地,无所不为。

昏庸的汉灵帝曾对人说:“张常侍(张让)是我父,赵常侍(赵忠)是我母。”这已成为千古不衰的笑柄。

有一年,洛阳南宫发生了火灾,大火烧了半个月才熄灭。不久洛阳城西面的广阳门又倒塌。张让等人利用这个有利时机,以修宫室为名,劝说灵帝增加赋税,每亩达到十钱。另外,又下令征用太原、河东(治今山西夏县西北)、狄道(治今甘肃临洮县)等郡的木材、怪石,责令送到京师。各地不知道花费了多少人力和财力,将应征的材料送到京师以后,负责修建宫室的张让则趁机敲诈勒索,动辄就说所进木材、石头不合乎标准,随意贬价,有的只付给原价值的十分之一。刁难、敲诈的目的在于索取巨额贿赂,有时候甚至将木材、石料据为己有。各地进京的材料稍有迟缓,或稍有违怠,就拒收所有征调之物。这样,各地所进木材在京师堆积如山,白白腐烂,而宫室建筑完工却遥遥无期。张让把这项工程变成了生财聚宝的摇钱树。

为了聚敛更多的钱财,张让又把眼光盯在了官员升迁这块肥肉上。张让怂恿着汉灵帝让各级官员在升迁的时候都要缴纳“修宫钱”,依据升迁的职位不同价格也不一样。要当官上任的,必须先交钱,经过一番讨价还价,直到双方都满意后才成交。有些官员因为没钱缴纳“修宫钱”,被迫自杀。一些正直的官员,厌恶这种龌龊卑鄙的勾当,请求不去赴任而张让等人却不准许,强迫他们缴纳钱财后赴任。

但是不久汉灵帝就腻烦了新建的苑囿,想微服到宫外的市场和街道上逛逛。这下可吓坏了张让他们,因为张让等宦官们狐假虎威,大肆搜刮民财,在洛阳附近大兴土木,建造私人苑囿,规模样式甚至一点也不亚于皇帝,这在封建社会是犯了“僭越”之罪的。他们怕灵帝外出时发现,所以就不敢让灵帝上街。于是,张让就找了一个理由说,近来京城盗贼猖獗,恐怕外出有危险。灵帝一听很害怕,也就打消了出行的念头。以前汉灵帝经常登上永安宫的高台远眺,张让的豪华宅邸建成后,怕被灵帝看到,便指示时任中大人的宦官尚但去哄骗灵帝说:“天子不应当登高,登高则百姓逃散。”灵帝这位只知道贪财占物的昏聩之君,居然相信了这些莫名其妙的谎言。自此以后,灵帝再也不敢登高了,而张让也就不用再担心灵帝会发现他的秘密了。

张让等官宦的倒行逆施,引起了广大百姓和朝野正直人士的不满。各地的农民起义不断发生。从建宁元年(公元168年)到中平元年(公元184年)的十多年时间里,见于史籍记载的农民起义不下十几起。这些几乎遍及全国的大大小小的起义,预示着革命高潮的到来。中平元年(公元184年),一场席卷全国的东汉农民大起义——黄巾起义在全国范围内全面爆发。

在这种情况下,正直的大臣们纷纷起来抨击宦官。郎中张钧上书汉灵帝:“张角之所以能够兴兵作乱,而百姓也愿意追随他们,这完全是因为以张让为首的‘十常侍’倒行逆施、贪赃枉法、侵夺百姓,使得民不聊生,饿殍满地。老百姓完全是被逼出来的。所以,应当斩杀十常侍,把他们的头颅挂在城门上,向天下百姓谢罪。然后再派使者公布天下,这样不用费一刀一枪,老百姓自然不会再造反了。”

但是,让张钧没有想到的是,这个时候的汉灵帝对张让等人的信任和依赖已经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汉灵帝转头就把张钧的奏折交给了张让过目。狡猾残忍的张让自然不会就这样让张钧得逞。张让开始在汉灵帝面前上演好戏,他先是顿足捶胸,表示愿意自投狱中,并愿意拿出自己的所有身家财产,资助军队镇压黄巾军。汉灵帝本来就对张让没什么意见,这样一来,汉灵帝对张让更加信任,更加器重。汉灵帝随后将张钧召入宫中严厉训斥:“你真是个狂妄之人!十常侍中难道就没有一个好人吗?”张钧自然是不服的,便再次上书,继续弹劾张让等人。这次依然没有收到任何的效果。

此次上书后不久,汉灵帝命令廷尉、侍御史调查大臣中有没有谁和起义军私下交往。御史得到了张让的授意,就诬陷说张钧和起义军私下有往来。汉灵帝本来就对张钧没有好感,这样一来更是勃然大怒,立即诏令将张钧逮捕下狱,并严刑拷打。最终,张钧这位直言敢谏的一代忠臣含冤死在狱中。

侍御史刘陶也是个清正廉洁的官员,他在任地方官的时候政绩卓著。在刘陶治理期间,治内路不拾遗。后来,刘陶被擢升为京兆尹,百姓为怀念他编了一首民谣:“邑然不乐,思我刘君,何时复来,安此下民。”此事正逢张让当权,张让让他出一千万修宫钱。刘陶是个清贫的官员,无钱可拿,于是称病辞职。汉灵帝无奈,只好安排刘陶做谏议大夫。

有一天,汉灵帝在后花园与十常侍一起饮酒作乐,刘陶径直来到汉灵帝面前大哭。汉灵帝很奇怪,就问刘陶为什么要哭?刘涛说:“天下危在旦夕,陛下怎么还能与宦官们饮酒作乐呢?”汉灵帝说道:“现在国家太平,有什么危机呢?”刘陶痛哭说道:“现在盗贼四起,攻打掳掠各个州郡。而罪魁祸首就是十常侍,他们卖官害民,欺君罔上,才引起了这样的结果。如今朝廷中正直的大臣都已经辞官归隐,祸患就在眼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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