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相信，哪怕是亲眼看到，瑜书也不能相信舒舒会是害人的妖。她害人时的冷漠就像是另一个人，她所说的话也不像她平时的语气，如果真的这样，至少在她的身体里真的存在另一个害人的妖。他并不想怨恨她，就算没有她的存在，他的处境也不会有改善。可是心里的痛不能控制，到底他不平的是被愚弄的命运，还是她完全无自觉的单纯。
护送他回房间的人把他扔到床上便置之不理，有人不怀好意地打量，最后仍觉得城里的姑娘要水灵些。他们住在城里，主要部队留在城外，将军和精锐部队住进了驿站。城中主事的官员不敢怠慢，早就备上酒席和女子，连城外也送去了美食。瑜书的处境并没有因此改善，他住在闷热房间，桌椅上还积满了灰尘。舒舒说会替他来收拾，现在，也许不会过来了。到底他要对她做什么，他叹了一口气，如果真的要伤害她，他阻止不了，可是在他昏迷的时候他可以做很多事却没有出手，他也许可以放心了。
门被推开了，青童一脸不悦地走进来，朝屋子里扫了一眼，“舒舒不在？”
“嗯。”瑜书点头，他一早就感觉到他对他的敌意，跟舒舒有关。他并不介意，视他为敌的人太多了，世上仅下了对他好的人，好像只有一个舒舒。“她是妖吗？”他轻声问，“舒舒，她是妖吗？”
“为什么这么问？”青童停住欲走的脚步，目光中带着怒气，“你是不是从哪里听到什么？”
“我亲眼看到她把一个人变成了白骨。”
“在哪里？”青童的脸色更加难看。
“将军的房间。”
青童冷下脸，转过身看向他，想确定他没有在说谎。那家伙，竟敢骗他两次，青童心里窝着火，冲瑜书吼道：“把你看到的忘记，舒舒跟我一样都是仙，她绝对不会是妖。你不准记得，更不准在她面前提起。要是所有人都这么认为，她岂不是真的成了妖了。”
这些事，就算他不交待，他也想要做到。但是有些画面怎么也挥不去，他越想要忘记就记得越清晰，以后要怎么面对她，他都有点怕见到她了。
“舒舒……”难忍怒气的青童闯进将军的房间，不顾侍卫冲进来阻拦，他一把拉住舒舒的手，“跟我走。”
“去哪里？”舒舒不解地跟在他身后。
“你听好了，你得了很重的病，再呆下去只会让病变得更差。你跟我走，我会找到高人救你。”
“哦。”她点头，困惑地想到底她会得什么重病，生病的人不是会没有力气躺在床上，她一点也没有呀。
“她不能走，不是说了，她的病，留在这里才有可能治好。”将军笑着挥挥手，站在门口戒备的侍卫都退到一边。
“留下，我怕是没有治好的一天了。我家舒舒，不是别人随便利用的棋子。”
“她就是。”将军略带嘲讽地说，不论是用来刺激瑜书还是用来挟制青童。
青童怒气更甚，仙不能伤害人类，之类他闹得再凶，顶多也是开个玩笑。现在站在他眼前的人，绝对比他恶劣千百遍，他甚至有了打他的冲动，当时在天上，他怎么会这么糊涂，把他的红线系到舒舒脚上。门口的侍卫退开了，代替他们的是连云。青童看了一眼他手中的剑，目光微动，也许现在的情形也是将军的棋局。不过是区区人类，也想要胜过他吗，他冷笑一声，将舒舒拉到一边。
这是怎么一回事呢，舒舒紧张地看着，她看得懂这个气氛，却找不到原因。“吵架是不对的。”她细声说。
“轮不到你来教。”青童冷冷地瞪了她一眼，一挥手，手腕上的飞出无数细线缠住连云手上的剑，艳姬把这剑说得这么厉害，他多少也得防着。
“原来你知道这剑的厉害。”连云微笑着寒喧，一点也没有杀意。
青童得意一笑，“也不过如此。”
话音刚落，缠在剑上的银线就震得粉碎。怎么可能，他脸色难看了几分。作为仙家，都得修炼几样东西作为自己的法器，他修炼的唯一一样洁器就是手上的银线。别的且不说，银线的柔韧度很强，不是一般兵器能弄掉的，现在这么轻易的被切断，他有些不能相信，修炼了许久，他以为自己小有所成，原来这样不堪一击，早知道下凡前就应该多学几招。但是他本来也不是天兵天将那类战斗型的仙，他只是在月老宫帮忙的小仙，再能打也是有限。
“这么细的线，你应该还有很多吧。”连云轻笑地问。
“对付一个凡人应该够用。”他不相信，他会连一个凡人都对付不了。
连云不愠不火地挡下他射出的线，有灭仙剑在手，青童的法器根本近不了他的身。青童见状，隐住身形，想要见机而动，连云见他不见了，他也跟着隐身。青童发现没了他的身影，心中正疑惑，背后忽然被重重踢了一脚。他摔在地上，现出身形，气得整个人直冒火。
“原来你躺在这里，难道我找不到。”连云调侃道。
青童火冒三丈，正想要站起来，身上被罩了一个网。他心下一惊，想要离开。连云已经念动咒语。网越收越紧，最终把他困在里面。“卑鄙小人，竟敢这样对我。”
“不能怪我，是他的命令。”连云指向将军，脸上带着恶作剧的笑。
将军对他的所作所为已经不予置评了，青童的存在本来跟他不会有冲突，但是他的存在让他不安，他也讨厌他不可一世的样子。
“你没有想到会败给凡人吧。”将军嘲讽道。
青童哼了一声，想要挣脱身上的网，反而被缠得更紧。
“我来帮你。”舒舒说，她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现在是他们在欺负青童，她当然应该帮他。蹲在他身边她拉扯着绳子，不管她怎么用力，网绳也没有离开青童一点。
“你想救他吗？”将军勾起嘴角，将一把匕首扔在地上。舒舒捡起匕首，想要用它割断网绳，但是仍然没用。
“这把匕首非常锋利，但是对那个网是不会有用的。如果你真想救他，可以用它做一件事。”他停顿一下，目光斜睨舒舒的表情，“用它杀了青童。”
是她听错了吗，他刚才说了“杀”。这是她最不能接受的事，同样是生活在世上的人，为什么不能彼此尊重对方在生命。凡人的生命这么脆弱，怎么还能有杀戮呢。是他们没有发现自己的渺小吗，就像她也没看不到自己的存在一样。
“能做到吗？”将军问，已经猜到她的回答。
她摇了摇头，“不能。”
“那么，你想看到他受苦吗？”将军阴狠地笑着，口中念动咒语。
青童瞬时感到紧紧缠着他的网中像是有电流通过，皮肤上的刺痛感和渐渐显露的伤痕，让他疼痛难奈。身体好痛，他复杂地看着舒舒，想要帮她也想要知道她会怎么选择。
“不要。”她心疼地说，伸手去掉扯他身上的绳子，穿过掌心的疼痛让她脸色一白，她有意识起，好像就没有受过这样的苦。
“我再问一遍，你杀还是不杀。为了公平，不如我们这样，青童和瑜书，由你来选择，他们两个人必须有一个要死。”
他阴沉的语气，不像是在说假的，要怎么办，她完全没了主意。求助地看向青童，青童有气无力地眨了眨眼，不想再说什么。她要选谁是她的自由，他不信如果舒舒放弃他，他真的会死。弑神之罪，不是一个区区凡人能承担得起的。
“我想要两个人都活着，这样，不可以吗？”她真的不能选择，让哪一个离开，让哪一个去死，这样的想法，哪怕是浮现在脑中，她都觉得可怕。她不想看到他们任何一个死，死亡太可怕了。
“不可以。”将军霸道地说。
舒舒陷入了沉思，她所想的，全是关于两个人都得救的事。她不想再看到任何人死亡。要怎么样才能让他们都能活着呢，她努力想着，最后还是决定把问题交给青童想，她所需要做的，是把他从网中救出来。她抓住网绳，用力朝后面拉。将军冷眼相看，始终不觉得她能做到。
积在手中的光芒慢慢变亮，绳上的电流停住了，青童感觉到她的灵力，不禁暗暗称奇。以前他怎么没有发现她有这么强的力量。绳子被扯断了，舒舒开心地看着他，把手中的匕首扔到一边。
“青童哥哥，我是不是稍微有变得厉害一点。”她轻声说完，身体软倒在青童怀中。青童一惊，按着她的脉，脸上的神色更加难看。她竟然把生命之力用在这些小事上，他真是难以相信。可能连她自己也没有发觉用了生命之力，那是保存生命的力，对不死的仙尤其重要，当生命之力耗尽，就算法力再高强也会从世上消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