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掀开笼罩在世界上的黑暗。在灿烂的阳光中，在清澈的蓝天下，这座华丽的皇宫仍透着阴冷。这是渗入每块石阶每寸白壁的寒冷。蔚瑾泽睁开眼，不耐地看着一室明黄以及窗户间漏出的几缕阳光。都是徒有其表的东西，不能给人温暖，他不悦地想，脸上露出玩世不恭的笑，他也不过是这样的东西。作为蔚国的王，他享受了王所有的一切尊贵，只要他一下令，不管是多荒唐的念头，大臣也会满足。当然，有些人很不满，他们不需要太顽劣的君王，可是这也没有办法，皇室人丁稀少，没有可以替代他的人，他也没有子嗣代替他成为新的摆设。
早膳，一如往常。他邪佞地打量着桌上四十九道餐点，拿起一个盘子摔到地上。宫女和太监习惯了他偶尔的怒气，都低着头不敢出声，也没有人出来劝他，上一个相劝的，好像是被凌迟了。
“朕想吃野味了。”
“是，皇上。御膳房很快就能准备好。”
“很快是多久？”他不满的问，斜眼打量说话的小安子。
小安子眼珠一转，“等皇上去了一趟冷宫，就足够了。”
“冷宫？”瑾泽想起舒舒，微微勾起嘴角，“也对。朕的胃口一定会变得很好。”
浩浩荡荡的队伍驱走了冷宫外围的寂静，守在门口的侍卫行过礼，侧身站到一边。
“可有什么动静？”瑾泽问。
“回皇上的话，昨天里面传来几声惨叫，然后是很古怪的笑声和猫叫声，好像有点邪气。”
“邪气？”瑾泽俊眉一挑，“开门。弓箭手准备。”
“是，皇上。”
冷宫的门“吱哑”打开了，本来寂静杂乱的场所，没有半点生气。前几次来，倒还有野猫窜来窜去，今天连野猫都不见了。初时，小猫刚养到这里，也有人负责打扫，后来猫越来越多，也越来越凶狠，也不敢再有人过来，加上皇上来的次数也少了，就算发现了这里脏乱也没有说什么。瑾泽也有几天没过来了，那么多猫常叫得他心烦，开始的兴趣早就没了，把犯错的人扔进来时还有点意思。早知道就留她到早上了，他都没有找到乐子，他无趣地想。
“喵。”一声猫叫在宫内轻声响起。然后，不同的猫叫声或长或短的交替着。瑾泽觉得心烦，烦燥地皱起眉，模模糊糊中，他好像听到女子的声音。
“好吵，我还没有睡醒。”
她还活着，瑾泽有些好奇地望向宫内，被猫护在中间的女子，的确是舒舒，可是她头上的耳朵和身后的尾巴是怎么一回事。跪坐在地上揉着眼睛的舒舒，歪着头半噘着嘴，迷迷糊糊地望着前面朦胧的人影。是他，她挠了挠头想，甜甜地冲他一笑。
“喵……”她撒娇般叫了一声，忽地朝前冲去，飞身扑向瑾泽。
弓箭手大惊，急忙放箭，却被她侧身闪过。她跟青童学了许久腾云术，云还聚不起来，在空中飞一小段还是可以的。得意地笑着，她把正惊讶的瑾泽扑倒在地，跟在她身后的一大群猫也跟扑了上来。
“救驾，来人呢，快救驾。”小安子惊慌地喊。
吵死了，瑾泽懊恼地想，感觉后脑震得发疼，近在眼前的她的笑脸还有她身后黑压压的一群乱叫的猫，都让他心烦不已。
“一起玩吧。”她笑着说，没有理会他的愤怒。
他不解地看了她一眼，“重死了，你先从上面离开。”
“我也没有办法，”她苦着脸，认真地说，“它们都急着想跟你玩。”
这是奇怪的场景，被猫团团围着的空间里，一个如同精灵一般的女子，露出孩子气的表情，那认真的口气，像是小孩子拼命想要模仿大人的样子。“呵呵……”他轻笑出声，失了控制的笑声从闸中泄出，他捧腹大笑，笑到眼角闪动泪花。“大胆奴才，敢这样对朕。”
“我什么也没有做。”她无辜地说，乖乖地坐直身子，她身后的猫也跟着乖乖地坐到一边。
瑾泽白了她一眼，狐疑地盯着她头上的耳朵。舒舒眨了眨眼，忽然想到什么，“小白一号，不要总抓着我头发。”她一手从后脑抓过一只白色的大脸盘猫，一手从身后拖过一只小黄猫，“小黄五号，你也是的，不要总藏在后面了。”
“你跟这些猫相处得不错呀。”瑾泽嘲讽地说，心里不爽地很。
“嗯。”她点点头，把小黄猫放在他怀里，“因为它们都好可爱，是不是，长得软软的、暖暖的、尾巴晃来晃去的，还喵喵的叫，是不是很可爱。”
“不就这个样子。”瑾泽看着胸前的小猫，微微握了一下手心。
“还有还有……”她叫道，拉着他的手站了起来，也不问他愿不愿意拖着他进了冷宫。
其他人紧跟着上前，又不敢进入冷宫，守在门口的猫已经很可怕了，那个古怪的舒舒让他们畏惧三分。瑾泽倒不怕她，只是觉得她古怪得很，也不知曲破天为什么会看中这样的女子，想来，不过是个幌子。
“你看你看，”她停下脚步，指着床上的一只大白花猫，“她昨天生了小猫，很可爱吧。”
在大白花猫的怀里，躺着五只可爱的小猫。有一只像是刚刚睡醒，抬起头看着陌生的世界，很快就闭上眼睛睡着了。瑾迟第一次看到新生的动物，“好小。”
“以后会长大的。”舒舒忙说，竭力护着小猫们，“我们轻轻地出去，它们还要睡觉呢。”
“明明最吵的就是你。”瑾迟极为不满地瞪着她，还是跟在她身后离开了。
“我哪里吵了，小黑四号才吵呢，昨天它叫了一夜，也不知在叫什么。”舒舒争辩道。
“小黑四号？你给猫取的名字？”
“对呀对呀，你看，黑色的就是小黑呀，白色的就是小白，黄色的就是小黄，然后各种颜色都有的就是小花。这里小花最多了，有一号、两号、三号、四号、五号、六号……”她迟疑了一下，小声接着说，“九号。”
“应该是七号了吧。”
“是，七号，我是想说七号的。”她涨红了脸，微微低下头，“好吧，我是不记得是几号了，不过我只是不小心忘记一次，平时我都是记得的。青童哥哥说，偶尔的错误就不算什么错误。啊，对了，现在天也亮了，你是不是能让我出宫了呢？”
瑾泽脸色一沉，“你最好打消这个念头，若是你敢从我身边离开，我定要把你五马分尸。”
“那你跟我出宫，我们一起住在宝月楼里，那里还能住很多人呢。”
“这是，不行的。”
“为什么不行呢？”她不懂他阴沉的脸色，明明呆在这里这么痛苦，为什么不能离开。
瑾泽看着她，邪气一笑，并没有回答。“你看你，身上这么脏，来人，准备为……为舒妃娘娘更衣。”
“舒妃娘娘！”众人面面相觑，急忙跪下行礼，“恭喜皇上，恭喜贵妃娘娘。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舒妃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舒舒困惑地站在原地，一点也听不懂他们的话的意思。
“从今天起，你就是朕的舒妃了。”
“可是我叫舒舒，并不是叫舒妃。”她一本正经地说。
想起她在宴会上把他叫成是“夫人”，瑾泽不禁轻笑，“舒妃不过是个称呼，跟夫人一样。这样都是女人用的称呼，不过舒妃娘娘比夫人要尊贵的多，你明白了吗？”
“嗯。”她轻轻点头，好像有点明白了。在天上也在各种各样的职位，青童曾跟她提起，那时她还什么也不懂，他也没有教她太多。
“明天就好，爱妃跟朕回宫。早膳应该准备好了。”
“那小猫怎么办呢？”她问，有一半心思已经飞到早膳上了。
“得了空，可以来看看。反正平时闲着，也没有什么事。”
“好吧。”她点头，朝它们挥挥手。它们很想跟他玩，那么他一定是个好人，但是他身边的人都是坏人，它们想靠近他的时候，他们会阻止，舒舒想，同情地看着他，跟这么多坏人在一起，他一定不开心，可是为什么不肯出宫呢。她不明白。
等她沐浴更衣后，早膳刚刚准备好。瑾迟也换了一身衣服，心情大好地坐在桌前。舒舒朝他笑笑，也没有行礼，就会到了他旁边，任旁人怎么使眼色，她也看不到。她现在的眼睛里，只有桌上的早点。
“皇上！”越来越近的喊声让舒舒停下了动作，她怨气十足地看着出现在门口的半百老人，吸了吸快要流下来的口水。
老人瞪了她一眼，躬身道，“皇上，此女留不的，还是速速还给曲破天。为了一个女子伤了群臣之谊，会被天下耻笑。”
“舅舅多虑了。不是朕不想还，现在还了，他也不会要。而且朕已经决定立她为妃，为皇家开枝散叶。”
“皇上要立妃，宫中美人多的是，何必要一个大臣的宠妾。”
“别人的才好，夺来的女子最得朕欢心。朕会赐十个八个女子给曲将军，若是他真的为此事心存怨恨，也显得太小气了点。舅舅也说了，不过是一个女人。”
“皇上……”老人还要再劝。
瑾泽不耐烦地挥挥手，“国事繁多，还要舅舅多担忧，这点小事，就不要再过问了。”
“是……皇上。”老人无奈地说，怨怼地看了舒舒一眼，转身离去。
舒舒委屈地嘟起嘴，她又不认识他，怎么会让他那么讨厌呢。不过这些事，现在都不是最重要的，“是不是，可以吃的？”她小声地问。
“是。”瑾泽一笑，眉间重又舒展开来。世事难料，谁管得了许多，得快活时且快活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