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舅觐见，对瑜书也是不小的意外。住在宫中，他想是不会跟蔚国官员见面，平日到他宫院来的，除了照顾他的人，也没有他人。在齐国的时候，他就听闻蔚国现在的富庶全是靠国舅打理朝政，国舅和曲将军两人一文一武，使蔚国一下子变得强大。国舅为人严谨，待人却宽厚，与将军小有摩擦时，总是多加礼让，在他国之中享有美誉。瑜书虽感慨蔚国有这样的人才，也未想过一见。官员，是要做成这个样子。他只想静静呆在宫中，有书在手，也不觉得寂寞，特别是瑾泽也肯学些东西后，他多少有些自豪感。生活平静如水，每日心里最大的触动，就是早上舒舒踏入房间。盼着她早些放下，又在她出现时暗暗期盼她的目光，他笑自己矛盾，丢下了心里还记着。他知道瑾泽对她很好，想到总有一****会离开，心里不免酸楚。
众人正奇怪国舅怎么会来，等看到跟他一同来的几位大人，心里便清楚了。来的三位大人个个都是才高八斗，有一个瑾泽还见过，是以前来国舅吩咐来当教导他学业的，学了没几个时辰，瑾泽就打发他去编书了。瑾泽不知他有多少才学，论名声绝对是天下皆知，天下人都尊称他一声“夫子”，另外几个也小有名气，名号绝对比瑜书响亮得多。瑜书在成为太子之前，天下都不知齐国皇宫有这么一个人，更不知他的才华。在瑾泽看来，谁知道多是无所谓的，反正比他懂得多。不过国舅弄这些人来，想让他疏远瑜书，也算花了心思了，大概是怕杀了瑜书他气恼之下，又像从前那样不近女色。
近几日，瑾泽的确不像之前那样讨厌瑜书，但是有机会让他在舒舒面前出丑，他自然不会错过。笑容满面地接受大臣行礼，他期待国舅能好好地治一下瑜书。
看到生人进来，舒舒有些不悦，为首的老人她见过，之前还很凶地瞪过她，别人她不认识，可是也不喜欢，她不想屋子有更多的人进来，霸占了瑜书的时间。他们对她行礼，她一时很不安，宫中别的人行礼她也会这样，尽管没有感觉到他们任何的不愿，她心里总是愧疚。若是以前，她还会开开心心地学着她们的样子行礼，把这当成打招呼的方式，学得多了，她倒羞于跟人行礼，也不敢接受别人的跪拜。
怯怯地看向瑜书，见他不理，她有些委屈地低下头，往瑾泽的身后躲了躲，好奇地打量进来的四人。舒舒进宫的事，国舅原本有气，事后想想也与她无关，将军也没有什么表示，要是她真能让皇上夜夜专宠，也不是什么坏事。她的身份，他也查了一些，传言很多，说她是仙是妖的都有，这等无稽之谈，他才不会相信。
“老臣听闻皇上这几天到齐大人处学习，想齐大人定是有过人才华，才令皇上垂青，故和几位大人前来，与齐大人讨教。”瑾泽宣布了瑜书是蔚国人，还给了他一个闲职，朝中的人见他也有个称谓。
果然如此，瑾泽戏谑一笑，“如此，朕便在一边听各位大人讲学。”
屋里摆好了座位，瑾泽拉着舒舒坐下，国舅坐在一侧。瑜书明白他们的来意，心里没底，他在齐国深宫中，都是看书打发时间，书上的字都是从旁人那里一个个学来的，曾经也偷偷去听讲，一时没有藏好，被某个受宠的皇子看到了，羞辱了他一顿，那时夫子在旁边看着，也不阻止，之后他便再也不去了，只是呆在自己住处看书。直到被立为太子，他的处境好了些，也曾问过几位学者他不懂的问题，他们推说要想想，他还没有听到答案，就被送去当质子了。书上的种种，仍有很多不明白，让他现在与当今的大学者讲学，他自认没这才学。
他们要欺负瑜书，舒舒想，暗暗为他着急。“瑜书一定不会有事的。”她说，询问地看向瑾泽。
瑾泽勾唇浅笑，“谁知道呢。”他现在恨不得他被问得哑口无言。
舒舒噘起嘴，担忧地朝瑜书看去，发现他已经全无怯意了。她的话，他听见了，每一次她说他懂很多的话，他也听见。不想让她失望，不想让她每日期的夸赞成为笑话。沉静的目光中多了一抹斗志，他很难得有了想要努力的心情。倒是舒舒，在他们说第一句话时，就失了精神。她学得很马虎，书上的内容，有很多他不明白。听瑜书和另三位大人说话，没一会儿，她失了耐心，靠在瑾泽肩头打起瞌睡。等她醒来的时候，大臣们刚比完。
“怎么样，是谁赢了？”舒舒小声问瑾泽。
“是瑜书。”瑾泽带着几分不甘愿说。
“瑜书果然是最棒的。”舒舒沾沾自喜地说，好像胜出的是她。
国舅也不气恼，他已经看出瑾泽对瑜书只是一般关系，并不像大臣所传的那样，加上现在有舒舒在，这些谣言很快会不攻自破，不过多做一点事业总不会有错。
“齐大人果然有才学。皇上，如此才华横溢之人，一定要多爱惜。他现在住在宫中，多少有些不便，不如皇上赐婚，让他和妻子同住，也好免了日后麻烦。”
“国舅说的有理。”瑾泽笑着说，心下觉得这真是一个好主意，“小安子，你去选三个女子，以后就让她们专职侍候暖床。”
“是，皇上。”
“瑜书，你觉得如何？”怀着看好戏的心情，瑾泽打量着他微皱的眉，不禁坏坏一笑。
听他这么说，舒舒急坏了，她现在知道他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他要找三个女人陪瑜书，那么她怎么办呢。虽然书上说男人三妻四妾很平常，但是，她是绝对不会让别人碰她的瑜书的。
“不行的。”她阻拦道。
“谢皇上恩典。”瑜书几乎跟她同时说，垂下目光，他不知应该因她的关切开心还是难过。
“不行？舒妃是有何别的见解吗？”国舅冷着脸，极不愿听女人干涉男人的决定。
舒舒脸色苍白，听不进别人的话，心里直想着，他竟然同意了。他怎么能同意呢，她想，却觉得现在的处境，他也没有拒绝的理由。尽管如此，她还是难过，一想到他想要跟别人在一起，她就受不了。心好像要裂开似的，她盯着他，想要得到一个答案。
“舒舒，身子又不舒服了吗？”瑾泽温柔地说，把她搂在怀里，对国舅解释道，“她不喜欢读书，坐久了就烦。国舅不必在意。”
国舅狐疑地打量了舒舒一眼，总觉得她极为可疑，她对瑜书的态度也是。“如此，臣就先告退了。”他说，想着多查一些关于她的事，和大臣行礼离开了。
瑾泽微微皱着眉，心里不喜欢他这样管着，又想他要管就管，不听就是了，他能拿他怎么样。坏坏一笑，他忍不住又想闹出几件事来让他们烦烦，不过首先，要处理眼前的麻烦。“舒舒，我们先回去了。”
舒舒没有回话，一昧固执地盯着瑜书，想要听他的回答，直到瑾泽拉着她离开了屋子，她才低下头，沉默着不知盘算什么。瑜书黯然叹息，为何她不懂他的难处，又为何两人会走到这个地步。
“皇上，人已经选好，为齐大人送去了。”傍晚，小安子回话道。
瑾泽点头，看向舒舒，伸手将她搂在怀里。这样事情就成了定局了，她归他，瑜书也有自己的女人，不是皆大欢喜。舒舒这丫头不懂看人脸色，也不会隐藏感情，他知道她放不下瑜书，可是她无法到瑜书的身边去。轻抚她的发，他不禁自嘲，到底是怀着怎么样的心情跟她在一起。都退让到这个地方，到了，不得不除去她的地步了，他想，抱得她更紧。
“不要难过。”她喃喃地说，转过身躲进他怀里，轻轻拍着他的背。她能感觉到他的难过，轻微的，因为她的感觉却自己的心疼占据了。她是绝对不会这样就离开的。
夜晚，她点了瑾泽的穴，从他的拥抱中离开。他只是抱着她，并不想对她做什么，这样的拥抱，非常地温暖，却不是她想要的。
“青童哥哥？”她轻声叫道，这个时候，青童一定隐身在某处等着她脱身好教她法术。等了许久，她没有看到他来，心里疑惑，又着急瑜书那边的事。把心一横，她穿墙而出，避开别人耳目到了瑜书屋里。
他的屋里只有他一个人，她松了一口气，轻轻走到他床前。先前，她跟青童说想来晚上来看他，青童总是不准。如果每天晚上能来，把事情都说清楚，她也就不会不安了。刚蹑手蹑脚地在他床边坐下，瑜书猛地惊醒，望着黑暗中的女子。
“不是说了，有什么事明日再说，是何人如此大胆？”他睡得极浅，一来是忧心这件事，二来也是军营中吓怕了，不也睡得太熟。
舒舒听他这么说，沉默良久，才轻轻握着他的手，“是我。”
他一震，也说不出话来，手背感受她纤巧的手，一会儿才说：“你怎么来了，还是快回去。你现在是他的妃子了。”
“我不是。你也不能这么想，也不能跟别人在一起。就算那个人非常的好，也不行。我想了许多，总是舍不得让他跟别人在一起。别人能做的事，我也能做，我……我是非常非常地爱你的。”
“舒舒……”他轻声叹息，这样拼命地到他的身边来，真的有这么爱吗。
她抓紧他的手，俯下身笨拙地吻着他的唇。他有些惊讶，也不忍心推开她轻颤的身体。这样是不对的，他想，她也清楚。可是不能从生命中抹去的这份感情，明明已经少的可怜的感情，要怎么常渲泄才耗得尽，又要身体怎么样的纠缠，才能明白其中的痛。
黑暗中的一室旖旎，容不下，也藏不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