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舒，别难过了，天快黑了，你也快些回营吧。”瑜书站在她身边好声劝道，伸在半空的手始终不敢去碰她。她竟然是个女子。之前的种种，不时浮现在他脑海中，不论是她抱着他的时候，还是她躺在他的手臂上躺在他身边，都泛着令人心动的温暖。心中对她的爱护之情，好像因为她性别的改变，一下子变成别的。
“不回去。”舒舒伸出双手抗议。
“衣服，衣服。”小五在一边提议，她的衣服被撕坏了，要一直用手抓着衣襟免得春光外泄。她的女子的事虽然让他意外，但是另一件事更让他震惊，将军竟然没有杀他，还让他负责质子的起居，以后他到底要怎么做。
“我知道，我知道。衣服坏掉了，伯伯肯定会怪我，说不定会不给我饭吃。怎么办，那人也不肯赔我。”她激动地挥着手，胸口的春色引得不怀好意的人围了一圈。
“不能乱叫，那是将军。”小五教训道，生怕她惹来别的祸端。
“所以将军撕坏了衣服，就不用赔了吗？”
“不但是衣服，就算要了你的命也不用赔。你快点回营吧，现在军中禁严，入了夜一律不准走动的。”小五气急败坏地吼道。
“是呀，快些回去吧，大不了我的衣服借给你。”瑜书亲切地说。
舒舒看看他，他的衣服本来就是小五不知从哪里找来的，穿在身上一点也不合身，手脚上还少了一截，而且是白色的，算是囚服。舒舒当然不过知道得那么清楚，不过这件白色的衣服，她并不喜欢。
“我还是这样回去吧。”她半低着头认命地说。
她竟然还在嫌弃，瑜书和小五同时想。瑜书尴尬地笑笑，目送她无精打彩地离开。
“这么晚回去，应该不会有事吧。”小五忽然说，想起刚才那些目光，心里难免有些不好的感觉。
“你能不能去送送她？”瑜书请求，他是侍罪之身，不能离开这里。
“还是算了，不要做多余的事。她是军医的助手，将军也不追究她女扮男装的事，军营的其他人应该也不敢动她。”小五推托道。
“可是……”瑜书还是担心，要是她遭遇了跟他一样的事，对她的人生该是多大的打击。
“与其担心她，不如担心你自己吧。”小五沉声说，看着远处走来的几位将领，瑜书的苦难又要开始了。
他们对她的担心，舒舒全然不知道，她唯一想的就是衣服破掉的事，还有将军的事。他会是妖吗，她根本认不出来，青童也没有教过她。看他白天一脸看不起她的样子，应该不会是妖，妖总会怕她，他却一点也不怕。如果是普通的人，那他一定是非常坏的人，不然靠近她，她不会全身都不舒服，甚至有点想吐。一个人都坏到影响到她，那他绝对是坏到家了，作为下凡的神，她应不应该教导坏人改邪归正呢。月老也没有说她下凡应该做点什么，是不是意味着她什么也不用做呢。这样最好了，她嘿嘿傻笑，妖也好，坏人也好，她都不用管了。
也许一心想着别的事情，她难得顺利地走完了全程，虽然……走错了方向。照理说她是不会走错的，但是她自己也没有发觉，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身边起了雾，她在雾中绕着圈子走了很久，当她发觉时，正诧异不知道走到哪里，后脑忽然一疼。她双眼一黑，便昏倒在地上。她的身边，那不怀好意的目光，还有躲在暗处的邪物，都紧盯着失去知觉的她。
当她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她发现自己倒了一个偏僻的角落，好像是伤兵营附近。她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有些不解地歪着头，慢慢地朝廖大夫的帐蓬走去。
“我回来了。”她一脸乖巧地走进屋里，看到廖大夫板着脸，连忙一脸笑容地讨好，“我今天回来，只摔倒了一次哦。”
廖大夫看了她一眼，摇头叹息，“衣服……”他提醒道，从床上拿了一件干净的给她，“快点换上，这副样子还在外面留到这么晚才回来。”
“我很早就回来了。”她思索着说，记得离开的时候好像太阳还没有完全下山，“后来……好像后面撞了一下，摔到了地上，等我醒来的时候，天就已经黑了。”
“后面撞了一下？”廖大夫皱了一下眉，按着她后面的伤口，那可不是摔一下造成的伤痕。他紧张地抓着舒舒的手，这个军营里难免有好色之徒，难道……“舒舒，你还有哪里疼吗？”
“嗯……”她想了很久，才回答，“膝盖。之前也摔了几次。”
“还有呢？”
“腿有点疼，是那种酸酸的疼，像我刚刚开始走路的时候那样。也许是我走得太久了。”
“别的地方呢，你是在哪里摔倒的，还记得吗，那个时候周围有什么人，你看到了吗？”
“没有……什么也没有看到。四周好像变白了，什么都没有了。不过我记得摔倒的地方，离这里不远。”
“快带我去。”廖大夫急切地说。如果真的发生了什么，应该会留下痕迹，舒舒这孩子什么也懂，问她也问不出什么来，他心中暗想。几天相处，他早就把舒舒当成自己孩子，他一直对她很严厉，也是想她能明理些，不要像小孩子一般。现在这个世道，不是孩子能能生存的。
舒舒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一定很要紧。她提着灯笼，小心翼翼地陪着廖大夫到了摔倒的地方，当时她刚醒，也没有仔细看，难道是这里掉了什么东西。她看了看廖大夫的脸色，不解地眨眨眼。
“舒舒，那里……”廖大夫指向角落的阴影。
舒舒提着灯笼照过去，看到地上像是躺着一个人，两人走过去一看，她手中的灯笼一下子掉到地上。灯笼中燃起的火焰，照亮地上那具没有生命的尸体，干瘪地离去所有生命的特征，掉落的牙齿、枯萎的毛发还有快要脱离眼眶的眼球正骇人地看向前方。
“舒舒，舒舒，你没事吧。”廖大夫摇着她问。
忽然间，从外面冲进一队侍卫将两人团团围住，为首的一个站到廖大夫面前，冷冷地说道，“将军有请。”
将军？廖大夫心中一沉，舒舒本来就来历不明，仔细去查一定会发现，军中现在又出了这样的事，她跟齐国的人走得近，已经犯了大忌，现在又跟军中将士横死的事扯上关系，这样下去，就算跟她无关，也会因此送了命。
有妖怪，这里真的有妖怪，普通人是不会那么死的，那人的死状，是被吸干了精气，她不会记错的，青童跟她提起过，但是这样乱吸精气的妖怪，青童说，是最低级的，碰到了也不用担心，一只手就能打败它，那么她呢，也能一只手打败它吗。
“用两只手就可以了，我用两只手的话也可以打败它了。”她猛地想到，开心地舒了一口气，为自己的聪明沾沾自喜。只是她忘记了，她现在不是仙，也没有看清她正站在将军的面前，面对将军的冷眼打量。
“舒舒。”廖大夫扯了扯她的袖子，拉着她跪下。这个孩子怎么这个时候还发浑，他一脸惶恐地想。
“她叫小五？”将军讥笑地问。
“是……她现在叫小五，本来是叫舒舒，属下找到她的时候，她什么也不记得，只记得这个名字，连做人最基本的道理也不懂，就连走路也是最近学起来的。将军，她就是个什么也不懂的孩子。”
谁什么也不懂，伯伯是在说她吗，舒舒噘着嘴想，望着上面座的人发呆。他说话的声音好像哪里听过，但是后面的烛光太亮了，她看不清他的脸。
“什么也不懂？她不是懂医术，会替质子诊脉。”
“这是她天生聪明，看过的医书一下子就记住了，最开始的时候，她一个字也不认得，现在医书上的草药和药方她能背下来了。但是她始终是个孩子，不懂尊卑，也不懂人情世故。”
“你说她短短半个月把所有医书都背下来了？”将军冷冷地问，轻笑着勾起嘴角，“这样，你还觉得她不是妖吗？”
妖，她记起来了，那个声音，“妖怪将军。”她指着他大声说。
一时间，帐中的人都愣住了，连将军的笑也冷了一分。
她要捉妖，不能再让他行凶了，她正气凛然地想，不记得先前试着捉住他最后完全失败的事。猛地跳了起来，她手上摆好姿式，脚上因为刚站起来，朝前面跳了几步。好不容易站稳，她瞪大了眼前，刚向前走了一步就被自己绊倒掉在地上。
这个丫头，廖大夫吓得出了一身冷汗，总算回过神来，他抓着正爬起的舒舒不留情地在她的头上敲了三记老粟。
“好疼，伯伯，我只是摔了一次。”她委屈地说，以为他是因为她一直学不好走路才生气教训她。
“闭嘴，跪好不许动。”廖大夫教训道，战战兢兢地看了一眼将军的脸色，“将军，这个孩子就是这样爱乱说话。刚到的时候，还说自己是神仙，还一心认定自己是男的，是男人生的。”
“我就是男的，是男人生的。”舒舒小声插嘴。话还没有说完，头上又被敲了三记。她委屈地捂着头，再不敢出声，乖乖地跪在一边，目光却不服气地瞪着将军。全都是妖怪将军的错，她在心里说。
将军看着她，眼中忽然升起让人琢磨不透的笑，“你们都下去吧。她留下。”
“是，将军。”其余人应道，廖大夫不甘不愿地附和道，担心地看着舒舒，这一次，怕是真的凶多吉少了。
倒是舒舒一点也不怕的样子，仍然瞪着将军，就算廖大夫离开时也是。用自以为凶狠的眼神想要吓住他，心里盘算怎么开始捉，嘴角带着得意的笑，在她还跪着不记得要站起来的同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