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月，无云。在月光下，依稀能看清周围景物发白的轮廓。草木在风中轻颤，低头耳语不敢看前面风华夺目的男人。白刹伫立风中，目光冰冷地望着对面的连云。不远处，厮杀声扯动着人的神经。他带了小妖前面，如果没有他们阻挡多余的杂兵，他没法专心应对眼前的男人。连云眯着笑，嘴角似噙着笑，仔细看时，嘴角上扬的弧度并不带半点笑意。如他所想，白刹真的来救舒舒了。
“她呢……”白刹冷冷地问。
“谁？”连云促狭地看了看四周，“她不在这里。如果你真的想知道，”他拨出剑指着白刹，“心情好的话，我说不定会告诉你。”
“临死前，要怎么做你的心情才会好！”白刹邪气地眯起眼，周身绕着冰冷的杀意。
“这个我倒没有想过，应该也不用想。”
直冲的剑气，将周围的草木也化为灰烬，连云眼中的决意化为凌厉的剑招。白刹一一避过，那把剑对他太危险，绕到他的身后，想制住他的动作，却让他反手一剑逼退了。他好像比上次交手的时候厉害了，白刹暗想，剑的威力也比上次要强，剑气所划到的区域加大他躲闪的难度。为了这一天，连云特别修行，既然这一战在所难免，他总得多用点心。他还不想这么早死。念动咒语，划出的剑气忽然转了弯，朝白刹射去。白刹有点意外，剑气本是至刚至纯之物，从没听过会改变方向的。紧追在他脚下的剑气四下汇合，白刹躲闪不及，被剑气削去一片衣角。微一皱眉，这件衣服是黑玉夫人替他所织，水火不侵，能防百毒，面对灭仙剑却与普通的衣服无异，再打下去可能有点棘手。
将军府的另一处，外面是震天的打斗声，唯独一个小小的院落却独守宁静。舒舒正坐在桌前，百无聊赖地趴在桌上练字。院子的周围贴上了符咒，外界的声音传不进来，妖也不会发现她的所在。
“好香的血腥味……”伴着阴森的笑，阴魂在她蠢蠢欲动。
“什么？”舒舒使劲嗅了嗅，“你是不是饿昏头了，哪有什么气味，连风都没有，你怎么闻得到？”舒舒打开窗户，望着天上的明月，“原来今天是十五了呀，要是白刹在就好了，他特别喜欢圆月。这样静静地看月亮，真的很舒服，今天好像连看守的人都不在，真奇怪，他们就不怕我跑了吗。好像吃过晚饭之后，这里就变安静了，曲曲好像让我住进一个奇怪的院子。”
“你什么时候改了称呼，听起来很奇怪。”
“我也这么觉得，反正他也是个怪人，我又不想叫他将军，也不想叫他的名字。总觉得他的名字对上天实在太不敬了，会引来天罚的。”
“要是会就好了，我可等着看。”阴魂冷冷地说。
舒舒无奈地笑笑，关上窗，想要回到桌前。
“你不出去看看吗，今天他们这么奇怪，你不想去看个究竟？”
“你也说他们奇怪了，那一定是有不想让我看的东西，我为什么要出去让他们为难呢。平时耍耍他们就算了，真的给他们添麻烦有点不太好吧。虽然我超想出去看看的。”
“真蠢，还替他们着想，你忘记自己是被抓回来的吗，你不会也不记得呆在这里会让某些人担心的事了吧。你觉得不会有人来救你吗，还是不会有人因为你被抓受到威胁。要真是这样，他们早放你走了。”
“说的也是。”舒舒嘿嘿笑着摸着头发，“好吧，我出去。顺便去一下厨房，刚才你不是说闻到香味，我们去吃点东西。”
“好呀，要是真的能吃饱的话。”阴魂邪气地说。
舒舒悄悄走到门口，察看了一下四周的动静，然后猛地冲向院子外面。“嘣”她一头撞到什么东西上，直愣愣地落了下来。“好疼……”她按着额头，“到底是什么东西呀？”她打开院门，伸手去碰眼前看似透明的空气。有什么东西挡在那里，她穿不过去。
“好过份，竟然在这里安一扇看不见的墙，害我狠狠地撞到。好生气，我一定要报仇，非从这里离开不可。”她捶着透明的墙壁，用身体狠狠撞着。
“没用的，这个不是简单用蛮力就能打破的墙，况且你那点力气，还是省着多喘口气吧。”她毫不客气地说，声音中带着不屑，“交给我吧，我能穿过这道墙。”
“你在骗我。你分明想用我的身体去处面做坏事。”舒舒一口拒绝。
“你那么不相信我吗？”
“你少用激将法了，你在我的体内，你的感觉我多少会了解。”
“别说的一付很厉害的样子，没用的小鬼，有本事自己出去试试。”
“我会试的。”舒舒一拍胸口，她现在是非出去不可了。如果用蛮力不行，用法力总可以了吧，她聚起灵力，把所有的法术统统用了一遍，总会有一个管用的。反复打在墙壁上的法术，随着她怒力的增加渐渐变得强大，终于，她还是成功地出来了。
“我说过我会出吧……”舒舒得意地说，脸上的笑渐渐被打斗声冻住。小跑几步，她站到角门，惊呆地望着前面打斗的场景，好像地上的尸体。
“白刹带着手下来救你了。”
听到她的话，舒舒没有一丝开心，如果要用这样的代价来换，她被关一辈子有什么关系。
“又想这种有的没的，你到底是想帮哪边，帮人类吗，还是帮来救你的妖呢。如果你选不好，就让我来决定吧，反正你的力量也在刚才用完了吧。”
“你不要乱来，已经有死了很多人了。”
“他们死了，我又没得到好处。果然，还是要自己动手，才会觉得有趣。”她咯咯轻笑，举起手抓着跑过眼前的人，一下折断他的颈，“你看，是不是很有趣。是人是妖，我不在乎，但是曲破天那个家伙，我非常地讨厌，所以这一次，我就暂且站在妖的那边吧。”
“住下……”舒舒惊恐地看着自己动手屠杀天剑门的弟子。怎么会这样，明明是她的身体，却不受她的控制，她的意志明明还在，却不能操纵自己的身体。
“如果觉得害怕，就把整个身体都给我吧。我不会为你留下任何记忆，这样你就不用自责，怎么样，偶尔我是不是很温柔。”
她放肆的笑在舒舒脑中回旋，舒舒想按着头，让一切停下来，飞过她眼前的鲜血让她有脑袋涨得更厉害。她控制不了，什么都不能做。“停下来，快点停下来！”她大声吼道。
“真是失礼，不要随便打扰人家的乐趣。”
“停下来！剥夺别人的生命到底哪里有趣，你不觉得很过份吗？”
“能随便操纵别人的生死，你不觉得很有意思吗。看到有人倒在自己脚下，卑贱地躺在血泊中，你才会觉得拥有强大的力量活着是多美好的事。”
“一点都不好。这样证明自己的强大，只能说明你是个胆小鬼。如果你真的强大，怎么会需要别人的证明！”
“真是聒噪，要是你一直吵个不停地看着就看着吧，我会让你一一见证别人的无能，这对同样的无能的你来说，是最好的工作了。”
“闭嘴，停下来！”舒舒盯着眼前飞溅的血肉，气愤地发出咆哮。她绝对要阻止她。
“真扫兴，就先玩到这里吧……”她的声音渐渐隐去。
舒舒捧着头，半跪在地上，发抖地抱紧身子，抬头看向离自己不远的男人。有一个人她是认识的，曾经看守她，跟她玩过追逐游戏，可是现在，他正惊恐地看着她，和其他人一样后退。她真的杀了很多人吗，糟了，她不记得了，只看到眼前溅起的血，身上的血腥味好重，她好想吐，觉得胸口好难受。
“是舒夫人吗？”一只小妖大着胆子走到她身边，“夫人，你真厉害，我们本来快抵挡不住了。”
“是呀，夫人的功夫当真了得。早知道这样，我们就不用来救夫人了。”
“夫人，大王也来了，他好像在别的地方。大王说了，要是我们先看到夫人，一定将夫人带到他身边。”
他们七嘴八舌的说着，在尸体中开心地笑。舒舒想问，他们到底把人命当成什么，可是他们是妖，在他们眼中，人命就好像人类眼中蝼蚁的生命一样。她自己也没有这个资格这么说，她所杀的人，不比他们少。
“白刹来了吗，他在哪里？”她像找到救命稻草一样，寻求最后的求助。如果是他的话，应该能明白的吧。
跟着小妖，她来到花园，这里已经完全变成了战场，道路被毁坏，假山崩离，花草散落一地，她望着空中白色的身影，还有跟在他身后的剑气，渐渐停止了颤抖。她开不了口让他来赞同她的话，杀人者，不可饶恕，那么被杀的人，要同情他们，还是要责怪他们招致死亡让他人背上罪孽。她真的不懂，所谓的对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