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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生存毁灭

第二章生存毁灭

——一个人在是什么之前,什么都不是;一个人在不是什么之前,什么都是。

————活埋————

家里的电话一直在响个不停。杨风没有理睬,还在不停地一页一页烧他的书本和资料,每烧掉一页,仿佛就是对过去某一时刻的告别。从杨风心里来说,这就是自己在为自己祭奠,过去的自己是彻底死去还是获得重生,杨风心里并不确定,但他清楚这个告别是自己希望的。

父亲一直就守在电话机旁边,他接电话的内容不断的重复:“是、是、是,在、在、在,会来、都会来,你现在在哪里,赶快过来!”,脸上的笑容一直挂着,一点都不嫌累。杨风的父亲是封建制家长的典型代表,封建、****、保守、胆小。为了生个男孩,他带着妈妈离开家三年,村里人没有人知道他们去了哪里,三年之后,带着杨风和五姐回到家里。直到现在家里的左邻右舍还会拿这件事和爸爸开玩笑:“你们躲到哪个深山老林里去了啊,吃了什么野味那么厉害,居然生了个儿子!”父亲总是大声的回应:“家里一桌人吃饭,我不出去挣点钱在家喝西北风啊!”父亲是个泥水匠,手下收了七八个徒弟,在地方上人缘也还不错,周边老百姓建房子大都找他,所以他一年到头没几天在家呆着,早出晚归,忙于生计。尽管生了七个小孩,但他从来不管家里的事,杨风从小就记得,父亲每天从外面回来都喝了很多酒,回家就坐在床头,母亲会第一时间准备好洗脸毛巾,打好洗脚水,爸爸就是接过毛巾一边擦脸一边泡脚,洗完之后倒头便睡。在杨风看来,父亲在家里就像是皇帝一样。而父亲这一辈子似乎非常满足这样的生活,每天都是这么过的,从来没有改变过。长大了以后才知道,父亲根本就不想有什么改变,也害怕有什么改变,就好像封建王朝的皇帝害怕改制一般。杨风的叔叔有几次动员父亲去选村长,结果他请客送礼地把叔叔送上村长的位置。有几个朋友邀父亲一起买拖拉机搞运输,结果父亲把钱借给了朋友买了拖拉机而不是入伙。还有几个朋友邀父亲一起贩运木头和大米,结果父亲帮朋友把仓库建好了就撤了。在上个世纪八十年代末,父亲第一个买了电视机,可是到了九十年代末村里第一个买私家车的是曾经邀他合伙贩运大米的朋友。父亲并没有意识到这些,记得杨风在读高一的时候和父亲聊起过这个话题,父亲只对他说了一句话:“你懂个屁啊,把你的书读好就是了。”杨风听后不敢再说什么。看着自家和别人家的差距越来越大,杨风觉得父亲的一生是如此的失败,他的失败就是自己最典型的反面教材,自己一定不能成为父亲这样的人。所以杨风心里暗自决定父亲越是坚持的东西他越不应该听从。也就是从那次之后,杨风打心底里讨厌读书,因为父亲最大的坚持就是不惜一切代价都要让杨风读书。

父亲感觉电话也接得差不多了,慢步走出房间,看见杨风还在那烧着那些纸,对着杨风喊:“蠢子仔,你还在那烧什么啊,等会儿让亲戚朋友们看到像什么话。赶快去帮忙摆桌子和碗筷!”父亲在说这些话的同时脸上的笑容依然舍不得放下。听完父亲的喊叫,杨风立即停了下来,他不想在今天这个日子出现任何的不愉快。一直蹲在那里的确有点累了,杨风慢慢起身走向厨房,好多人在那里忙活,村里最有名的大厨都请来了,就连好几年不见的三舅妈也来帮厨,根本没有杨风插手的地方。三舅妈看见杨风进来,用她那惯有的腔调说道:“哟,大学生来了。”

杨风低声地说:“爸爸叫我过来看看有什么要帮忙的?”

三舅妈近乎唱起来:“见了鬼哟,这要你帮什么忙啊,不要越帮越忙就好哦!你出去吧,忙你的去吧!”

杨风见状,回应了一声后慢慢走出厨房,刚走出厨房门的时候好像听到三舅妈轻声地和旁边帮厨的妇人说:“不是听说风仔出去打工给人蹬三轮车去了吗,怎么突然就考上大学了,这事还真新鲜……。”

杨风明明知道今天家里请客是为了他考上大学的事情,按道理他今天应该是被关注的焦点,可偏偏好像没他什么事似的。刚好烟瘾又犯了,杨风干脆从后门出来走向小林子里,点着烟深吸了一口,却久久没有没有吐出烟来,过了一会儿,他憋足了劲往外吐,烟雾被吐出好远,同时自己也被狠狠地呛到了,不停的咳嗽。咳嗽完了之后,杨风一屁股坐下来,使劲地想把眼泪擦干,他也不知道这眼泪是被呛出来的还是它自己不自觉流出来的,好不容易才擦干掉。杨风此时想起了几个熟悉的面孔,首先想到的是王诗诗,回想起和她在一起的那些日子,王诗诗的青春气息仿佛成了自己黑暗岁月的一抹清香,那是唯一能够证明自己没有再黑夜中死去的证明。杨风不禁会猜想,现在的王诗诗在做什么,是还在那里打工呢,还是回家嫁人了呢,又或者也做出了什么改变呢?杨风有一种想打个电话的冲动,却发现自己已经记不起来她的CALL机号码了,这才发现,自己和她的联系仅仅就是一个CALL机号码而已。想到此,杨风的脑海突然冒出了徐志摩的《再别康桥》的经典诗句:悄悄的我走了,正如我悄悄的来;我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觉得徐志摩对于康桥来说就是个偷景的贼,而自己对于王诗诗来说就是偷美的贼,幸好的是康桥仍在,王诗诗也青春依旧,自己和徐志摩一样,赏而不伤,是个有道德的客,过而不过,是个有良心的贼……

仿佛过了许久,杨风正陷入胡思乱想,却被五姐喊醒了。五姐不知道是怎么知道杨风躲到小树林里的,一边往小树林里走来,一边扯着嗓子喊:“风仔、风仔……”杨风立即起身,向家里跑去,姐姐看见杨风跑过来后用手指戳了一下杨风的脑袋怒道:“家里人都在找你,你又偷着抽烟了?看我不告诉老爸。你快点,你学校的郝校长来了。”

听五姐一说郝校长来了,杨风立即起身并加快了脚步往回跑。跑到院门口的时候,杨风停下了脚步,看见父亲正在和郝校长聊着。杨风又快步往前走了几步,远远地喊道:“郝校长,您来了!”

刚走近郝校长身边,郝校长主动伸出右手要跟杨风握手,杨风立即跨步向前用双手紧握住了郝校长的手,郝校长又伸出左手摸了摸杨风的头:“杨风,这次考得不错啊,给你们家争脸了啊!”

杨风抬头望着郝校长:“谢谢郝校长!”

郝校长转头对父亲说:“按辈分,杨风应该叫我叔叔吧,对吧?”

父亲在一旁笑道:“对、对、对,快叫叔叔!”

杨风有点傻傻地笑道:“谢谢郝叔叔!”

“杨风这次替你们老杨家争了光啊,也算是为我争了光啊,这杯喜酒我是肯定要喝的啊!”身后传来姑姑的声音:“郝校长,您也来了!”

几乎来家的客人都会跟郝校长打招呼,杨风看见郝校长一直站在门口忙着应付,立即对郝校长说道:“郝叔叔,我们进去坐下来喝杯茶吧!”

郝校长很愉快的接受杨风的提议,边往里走边回头对大姑说道:“来了,来了,一起进来吧。”

看他们都在客厅坐下了,杨风转身去厨房拿杯子和茶叶,准备给郝校长泡茶。泡茶的时候,杨风没有直接把茶叶往被子里倒,他怕把里面的茶叶碴子倒出来了,所以用勺子拨了几下,把稍微好一点茶叶拨进了茶杯。杨风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他对郝校长真的非常感恩,告诉自己应该把好东西奉献出来。

看到郝校长的到来,杨风的脑海里不禁浮现了去年自己去找郝校长的情景。去年中秋节过后,杨风从广州回到家里,对父亲说他想回学校读书,父亲黑着一张脸对他说:“现在知道要读书了吗?早干嘛去了呢?现在要读书,哪个学校肯收你啊?”

面对着父亲的黑脸,杨风有点怯生生地问道:“我不想去打工了,如果不行的话,能不能去当兵?”

父亲几乎是怒斥一般:“检兵的时间早就过了,再说了,前年就对你说过了,你一个农村户口去当两年的义务兵有什么意思,回来又不会给你工作分配,白白在部队浪费两年的时间。再说了你现在都快20岁了,这么大还想什么当兵啊?”

应届高考失败之后,杨风和几个朋友约好了一起去当兵,可是父亲根本就不同意,说当兵根本就是浪费时间。在父亲看来,除了读书是有用的,其他任何事情都是不务正业。杨风坚持了几次之后,父亲也懒得和他再说些什么,扔给杨风一百块钱:“你也就这样了,你也干不了什么。这是路费,你跟别人出去打工吧。你要是不想去的话,那你就自生自灭,我也管不了你那么多了。”杨风突然觉得一阵冰冷,也就是这样,杨风最后不得不跟村里的人一起到广州那边去打工。临走的时候,母亲无可奈何地摇着头,留着眼泪,一句话都没有说,偷偷地塞给了杨风一千块钱,杨风拼命把钱塞回给母亲,母亲抱住了杨风,不停地敲打着杨风的后背,杨风很想对母亲说一句对不起,可是母子两人始终一句话都没有说。杨风转过身走了一会儿,大哭了起来,却没有一点哭声。

杨风下了决心要回来读书,不想轻易放弃:“我们村不是有个郝叔叔在县里的二中当校长吗,可不可以去找找他?”

父亲一脸的不耐烦:“我是没脸去找人家,要找你就自己去找吧。”

杨风见父亲这里是没什么希望了,在家里呆了两天之后,一个人跑到县二中,问清楚校长办公室在哪里之后,杨风径直朝那走去。刚走到学校的行政大楼门口,杨风却迟迟不敢进去。过了一会儿,杨风往校门外走去。走出校门后,杨风从口袋里掏出烟和打火机,点上一根烟往街上走去。杨风在大街上转了半天,不知道要去哪里,心里很烦,好像一直有个声音在重复着父亲说的话:“你也就这样了……”。杨风不想再走了,刚好走到一家录像厅旁,看见上面写的今日放映的三部影片,全部都是自己看过的,但杨风还是买了张票,进去找了个边角的位置坐下来,抬眼望着电影屏幕。一部影片放完了之后,杨风已然睡着了。三部影片都放完了之后,杨风还在睡着。又一批观众进来之后,录像厅又开始从头放映那三部影片。在第二部影片刚开始不久后,录像厅一片嘈杂,有几个光着膀子的小年青站起来哄道:“换片子哦,换片子哦。”喊声把杨风吵醒了,那几个小年青还在继续地起着哄,录像厅老板快步的走了过来,也没有制止那些人,走到录像机旁开始换带子。其中一个小年青看见老板换带子,赶忙凑过去问:“好看么……?”录像画面一出来之后,整个录像厅安静了下来,画面里一个少妇披着一件薄纱,怀中抱着一个婴儿正在喂奶。薄纱里却什么都没穿,就好像是皇帝的新装,只有她自己觉得是穿了衣服,站在旁边的管家应该什么都能看见,但管家好像也想喝奶,镜头从管家的眼睛移到正在吞口水的喉结再移向正在喂奶的*******

杨风突然觉得肚子好饿,站起身来准备出门往外走,有几个人抬眼望了望,虽然看不清他们的眼神,但杨风能感觉到这些人的眼神中有不屑、有鄙视、有厌烦……。刚走到门口,老板把他拦住了:“去干嘛啊?”杨风知道老板是担心自己是点水的,不想放自己出去,杨风轻声对老板说道:“你这个片子的级别还不够,今天不换个两三次片子是过不了关的,你还有空管我吗?”老板一听杨风非常懂行的话语,知道杨风不是来点水的,应该是录像厅的常客,硬生生地挤出一点笑容:“你们这些死丫仔,谁知道你们要看什么?”果不其然,带头的那几个小年青又喊上了:“换片子……”听到声音后老板也顾不上杨风这边,朝厅里面走去了。

走出录像厅之后,杨风就近在旁边的夜宵摊上点了盘炒粉和田螺。杨风让服务员开了两瓶啤酒,服务员顺带拿了个塑料的一次性杯子给他。杨风把杯子随手扔到地上,拿起瓶子就往嘴里倒,一口气喝下了大半瓶,似乎得到了安慰一般,一下子觉得自己安静了许多,点了根烟抽了起来。当他再次点燃一根烟的时候,杨风发现已经喝了十六瓶啤酒,同时也感觉到了自己的脑子被掏空了,这才满足地往姑姑家里走去。走到姑姑家门口的时候,杨风预感到进去之后有可能又是一波暴风骤雨似的紧箍咒,迟疑了一会儿,杨风拖着步伐走开了,坐在不远处的石阶上。老天还真是给面子,居然下起了漂泊大雨,杨风这个时候正需要这个,这场雨让他感觉爽得非常彻底,从来没有过的畅快。慢慢地,杨风感觉自己仿佛变成了一块石头,而且是一块深埋在土里的石头,经过这场大雨的冲刷,让自己从泥土里冒了出来,彻底接受雨水的洗礼。杨风在心里告诉自己,既然自己是一块能在雨水冲刷下从泥土里冒出来的石头,而不是跟随着泥土被雨水冲刷走的石泥,说明自己这块石头质地坚硬。至于以后自己会成为什么样的石头,值多少钱,有多少人欣赏,那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自己这块石头能够经得起风雨,这时的雨下得越大,越能够彻底地洗刷自己的疲惫和尘埃。

“风仔……”

杨风本来正闭上眼睛在享受这样一场大雨,突然听见有人在喊,他抬头一看,是姑父刚好出车回家,同样被突如其来的大雨淋透了,从石阶处经过的时候发现杨风坐在哪里就喊了一声。

“怎么了,你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呢?”

“没什么,我刚回来,怕太晚了吵到他们睡觉。”

“走、走、走,快点,快点回家。”

杨风没想到会是这样,但也只能跟着姑父回去。听见姑父回来了,姑姑捧着给姑父准备好的衣服从房间里出来,看见杨风也坐在沙发上:“你一身都湿透了还坐在沙发上干什么?”

“姑父正在洗澡,我等他洗完了再去。”

“你爸打电话来说,说你早上就来县里了,你怎么到现在才进来啊?你跑到哪里去野了?”

“我到录像厅看录像,碰到几个朋友,就一起在外面吃了点东西。”

“你看你像什么样子,又抽烟又喝酒,你爸还说你想回来读书,你这样的人要是能考得上大学,我从城头爬到城尾”说完转头给姑父送衣服去了。

杨风知道不管他说什么,接下来都是没完没了的盘问,所以干脆和盘托出。姑姑一听他连录像厅都说出来了,在她看来,这就代表杨风已经彻底没救了,也就不想再浪费口舌了。姑姑不懂什么叫边缘人,但她知道一个名词叫“二流子”,她大概就想说杨风是二流子,可能是太气愤了一下子没想起来这个词语吧。

当天晚上是杨风第一次梦见自己被活埋了,在梦里自己被亲戚朋友装进了棺材,等填完了坑,亲戚朋友都离去的时候,棺材里的杨风醒了过来,他第一次感觉到睁开眼晴比闭上眼睛更加黑暗。他拼命想撑起棺材盖,可是越来越严重的窒息,让他渐渐感觉四肢无力,他转而敲打着棺材四周,可怜的是他自己还是不知道,他已经被深埋地下,谁也不知道他在地底下的所谓的挣扎……

————不作死就不会死————

第二天上午,杨风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将近中午,觉得浑身酸疼,尤其是脑袋比平时至少要重十倍,感觉脖子都已经没有力气顶住它。杨风干脆懒得动,顺势坐在床上发呆。不知不觉杨风又睡着了,等他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杨风从床上爬起来,走到客厅倒杯水喝,才发现姑姑家里没有一个人。喝完水后,杨风忽然感觉肚子饿的很,一个人走到街上吃了碗炒饭。

放下碗筷,杨风立即往二中方向走去,这次,杨风根本没有做任何的停留,径直走向郝校长的办公室。郝校长办公室的门没有关,但杨风还是敲了敲门,看见郝校长抬起头,杨风立即说道:“郝校长,您好!我是上杨村老杨的儿子,我叫杨风。”

“老杨家的?”郝校长想了一会儿轻轻地拍了一下桌子:“哦,你是叫风仔吧!去年正月到你家吃饭,听说你去ZJ打工去了,什么时候回来的?”

“我回来有五六天了。”杨风边说边往里走。

“找我有什么事吗?”郝校长把手一摊,示意杨风在旁边的沙发上坐下来。

杨风没有立即坐下来,站在郝校长对面,坚定地说道:“我想复读。”

郝校长稍稍睁大了眼睛:“好事啊!可是你不是在外面打工吗?怎么想起来回来读书的?是你爸逼你来的吧?”

杨风稍稍低了点头:“没有,我爸不同意我来找您。”

郝校长一脸的疑问:“不对啊,你爸不是一直都很希望你读书吗?”

杨风不想做过多的解释,回答得很干脆:“这次是我自己想读书。”

郝校长的表情里透露着一丝惊喜:“哦,好,很好,读书是好事,你爸肯定会同意的。你明天就可以到补习班去报道,找颜老师,我会跟他说的。你爸那里我会给他打电话叫他过来交学费。”

杨风听郝校长答应得这么爽快,而且还答应帮自己做父亲的思想工作,抑制不住内心的喜悦:“不用,我身上带了钱,我现在就可以把学费交了。”

郝校长惊讶地看着杨风:“哦?在外面打工赚的吧,不容易啊!这样吧,现在学期已经过半了,我跟颜老师说一下,这个学期的学费就免了,你把要交的一些杂费交了就可以了,好吧!”

对于郝校长的帮助,杨风充满了感激:“谢谢郝校长!”

郝校长立即换了一副严肃的表情:“谢就不用了。你既然是自己选择来复读的,那你就应该加倍用功,现在都进入高考倒计时了,你要迎头赶上啊!你爸那里我等会儿去个电话,你可以放心,这件事我还是能说得动老杨的。”

杨风没想到事情会这么顺利,就好像一气呵成写了一片文章,只能用妙字来形容此时的心情。多年以后,杨风似乎为这次的顺利寻找到了原因。郝校长从出生以来似乎就是方圆百里的传奇人物,他出生后不久就失去了双亲,吃百家饭长大后,考上了师范院校,毕业后分配到县一中当了一名人民教师,不到一年就被提拔为教导处主任,再两年后被任命为县二中的校长。而这些仅仅是个开始,在接下来的几年里,由校长提升为副县长,由副县长提升为市政协副主席,后来又调任副市长。他从一名普通教师一步一步当上了副市长,每一步都被老家的人传为佳话。一个人之所以能这么成功,没有一点魄力是不可能办到的,也就是因为他的魄力,才使得杨风当时的求学很是顺利,这个理由,杨风认为是最合理的,而且也成为杨风一生愿意学习和运用的东西。

杨风把泡好的茶端到客厅里,双手把茶捧到郝校长的面前,郝校长双手接过茶杯:“风仔,你也坐吧。”杨风在郝校长的旁边坐下,郝校长继续说道:“听颜老师说,这次高考你发挥得很好,比你自己估算的分数要高,考了个全班第一,也是全校第一,而且比一中的第一名分数还要高十多分,也就是说你这次啊考了个全县第一,是我们县里的文科状元啊!在二中是从来没有过的啊,你算是给你叔叔我争脸了哦!”郝校长又想起了什么,继续问道:“志愿填好了吗?”

“文科状元啊,我们老杨家就是有读书的传统,我爸,就是杨风他爷爷,过去就是村里最有文化的,现在杨风成了县里的文科状元,这就是那个、那个什么文曲星下凡吧!哈哈……”姑姑就像是打了兴奋剂似的,那声音一波高过一波,就怕有人听不见似的。“你们在这坐着,我去弄点水果过来。”

姑姑边说着边往门外走,刚好遇到从院子里进来的杨风的母亲:“你知道吗,你儿子考了个状元了,这下出息大发了。”杨风的母亲满脸笑意:“考上了就好!考上了就好!”

姑姑走出去之后,杨风对着郝校长说道:“当时颜老师听了我估算的分数后,有点不太相信,所以就叫我保守一点。”

“他建议你填什么学校呢”郝校长收起脸上的笑容,很严肃地对杨风问道。

“因为我对他说了我想过要当老师,也想过要当律师。然后他对我说,去年他班上第一名的学生填了人民大学的志愿,但最后分数线下来差了9分,考虑到你估算的分数比他的分数要高二十多分,应该能够考上人民大学,所以第一志愿可以填人民大学。第二志愿你可以填中南、西南、西北等政法院校的法律专业,如果第一志愿万一考不上的话,去这些学校也很不错。”

“那我当时对你说的话,你和颜老师交流过吗?”

父亲听到这里连忙问道:“郝叔叔是怎么对你说的?怎么这些事情你从来都没有说起过?”

杨风回想起当时郝校长给他的建议:“颜老师分析的很对,但我感觉第一志愿填的还不是很保险。你这个分数,北大、清华可能还要差点,不要去冒这个险。但是根据这几年招生情况来看,由于大多数高分生都往这两大名校里挤,反而造成同是名校的福坦的招生分数线一直上不去,从这几年的分数线来看,你考的分数应该高出福坦大学招生分数线二十多分,所以第一志愿填福坦大学应该是最有把握的,至于第二志愿如何填你可以完全按照自己的兴趣去选择。颜老师说的那个学生我也知道,他最后没考上人民大学,被第二志愿的中南政法录取了,他的志愿填的可以说是非常失败的。这也是没办法,这也是我们国家高考体制的一大弊端,在自己考多少分和学校的分数线是多少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就要让考生作出选择,学生考什么学校,不仅要凭实力,还要凭运气。运气不好的就会造成分数的浪费。我给你提的这个建议也只是一点经验之谈,今年各大院校的分数线具体会是怎么样的,谁也不知道,所以我说的话也只是个建议,最后还是要你自己拿主意。”

“是啊,你最后填的什么学校啊?”父亲显然有点急了。

郝校长伸出食指在空中划了几下,略带指责对父亲说道:“你儿子填的什么学校你都不知道啊?”

父亲脸上显出一丝尴尬:“这些我也不懂啊!”

杨风赶忙回答说:“我第一志愿填的是福坦大学,第二志愿填的是中南政法学院。”

郝校长紧接着问:“收到录取通知书了吗?”

当父亲决定请客时,杨风极力地劝说,说自己还没有拿到录取通知书,还不能最后确定考上什么学校,让父亲再等等,等收到录取通知书后再请客。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放弃了一直的谨慎或者说是保守,父亲对于请客这件事情显得迫不及待。这让杨风实在为难,面对****的父亲也实在没办法,只好任由他去了。杨风如实说道:“还没有!”

郝校长继续指责父亲:“你做事不是这么浮的人啊!这次怎么这么着急啊!”也许是自己的儿子被认为是没出息的,这样一块石头压在心里太久了,但是也知道自己的做法有点不妥,父亲长长的叹了口气,尴尬的笑了笑,并没有说话。

看见父亲没有答话了,郝校长也就没有继续责问的意思,转而对杨风说了好多关于填报志愿方面成功和失败的例子,父亲听的一头雾水:“郝校长,你在这里坐着,让风仔多向你学习一下,我到外面去招呼一下客人。”父亲出去之后,杨风一直陪着郝校长喝茶,但一直没办法聊开,因为几乎每个进来的人都要跟郝校长打招呼,然后寒暄几句,杨风和郝校长的聊天一直就这么被打断。

院子里都摆满了桌子,有二三十桌。很快,客人都到齐了,还没等人全部坐下来,“状元”这个词传进了所有人的耳朵,所有人的表情一个比一个显得惊讶,大家就好像在听一个传奇故事一样,觉得是那么的不可思议。因为他们从来都是听说杨风是个只会打架闹事的二流子,出去打工又吃不了苦挣不了钱,只好躲回家了。简单一点来说,杨风在他们眼里就什么都不是。今天突然听说杨风考上了大学,还是个状元,他们根本就无法相信。如果这个消息不是出自郝校长嘴里的话,他们肯定会以为老杨家是在骗人的。父亲带着杨风到每桌敬酒的时候,听到的大多是一些不切实际的溢美之词,在他们传统观念看来,一旦要是考上大学,就意味着辉煌腾达。杨风不知道以后自己将会成为怎么样的人,但是他可以确定以后将会勇敢地做自己想做的事,努力成为自己想成为的人。杨风心里突然在心里想告诉他们些什么:昨天、今天、明天,一个人在是什么之前,什么都不是;一个人在不是什么之前,什么都是。转念一想,也许是自己会说不清楚,也许是他们根本听不懂,没有说的价值!

酒席散了之后,杨风一直把郝校长送上了车,并站在原地目送车子的离去,久久没有离去。高考的成功是杨风有生以来的第一个成功,而这个成功正是因为郝校长的魄力才变得有可能,如果当时郝校长只要是稍微的犹豫或是拒绝,都能够轻易击垮杨风仅存的一点信心和希望。当一个人抱着置死地而后生的心态去做一件事情的时候,如果没有得到生的希望,那么他就会死得很彻底,直至永远的沉寂。

随后的几天,有几个已经拿到录取通知书的同学打电话给杨风,问他什么时候可以聚一聚。杨风索性去到了县城,约了他们一起吃饭,吃饭的地方有点远,杨风走到街上,随手拦住一辆人力三轮车,等三轮车走近了,杨风看了一眼车夫,立即把手一挥:“算了,不要了。”那车夫狠狠地看了一眼杨风,似乎也认出了杨风,刚想要发作又憋了回去,脚上用力一蹬,离开了。杨风呆呆地看着那辆离去的三轮车,脑海中还在搜寻着有关这张脸的所有回忆,杨风第一眼就认出了这张脸,他叫黄平,在他们高中阶段,他们给彼此都造成了很大的伤害。杨风还没来得及让这张脸在脑海中完全清晰起来,“小伙子,去哪里?”一辆三轮车忽然停在了杨风身边,杨风转头看过去,目光中又闯入了一张面孔,而这张面孔存在于他更深处的记忆里。但同时杨风也可以肯定对面的这个人没认出自己:“去西门老街。”杨风来不及感叹这世界是何其狭小,三轮车已经到了杨风要去到的地方,杨风走了几步之后,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心中不免一阵阵的茫然。

走进包厢,杨风在人群中看到了同学万俊,于是他特意在他的旁边坐了下来。万俊是杨风的应届同学,他连续复读了两年,今年的高考算是发挥正常,考上了市里的师专,但似乎不是很满意,脸上的笑容也只是淡淡的:“恭喜你啊,将成为一名受人爱戴的人民教师了!”

万俊轻叹了一声:“现在师专也不包分配了,能不能成为一名教师还得另说,以后什么样子谁也不知道!你录取了哪个学校?”

虽然杨风并不担心录取通知书的事情,但还是免不了有一点着急:“我还不知道,到目前为止还没有收到录取通知书,恐怕没有哪个学校敢要我吧!”

万俊似乎想起了什么,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你小子算是一鸣惊人了,真没想到你这次高考怎么发挥得这么好,居然给你考了个第一,这在二中的历史上是从来没有过呢,你算是给二中争脸了。录取通知书那只是迟早的事情,有什么好担心的?”

杨风理解万俊脸上为何是这样的表情,因为中途入学的杨风在第一次参加全省联考的时候,在班上排名是垫底的,几乎没有一门功课是及格的。能在短短一个多学期的时间里赶上大家,对其他人来说,的确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而且,就算是在高考冲刺阶段,杨风的成绩也还只是中上水平,能在高考中一跃登顶,对其他人来说更像是在听神话故事一样:“老虎也有打盹的时候,老师也就不例外,可能给我改卷的老师刚好在打瞌睡,就随便给我打了个高分,我就这样不清不楚的考了个状元!”杨风故意自嘲道。

万俊怕是有人听见似的,凑到杨风的耳边轻声说道:“我看是给刘元改卷的老师打瞌睡了才对,他哪次不是靠第一?这次高考,他居然才考了400多分,这个成绩就算是他想再复读都没人要,想想他平时不可一世的样子真是可笑,再想想他现在的样子又真是可怜!”

“也许是第一名拿得太多了,太在乎了!”高考的时候,杨风和刘元分在同一考场,有一次在考场外面等候的时候,杨风和刘元简短地聊了几句。杨风看到了刘元谈笑风生的自信,也看到了刘元摩拳擦掌的紧张,杨风还曾经玩笑似的对他说了:“高考对你来说只是走过场而已,怎么你看起来有点像赴刑场一样啊?”高考结束后,同学在一起估分,估分结束后,必然的结果是几家欢喜几家愁,但刘元是个例外,因为他是疯了。先是疯狂的捶胸顿足起来,再是疯狂的撕扯着试卷答案,接着又像只疯狗一样,用他的拳头狠狠地咬了一口过来劝慰他的颜老师,弄得没有谁再敢靠近他。后来听说他疯狂的托人找关系要查试卷,等他最后去了疯人院才了平静下来。杨风非常同情刘元的遭遇,但也只能是徒留感叹。

和所有的同学会一样,同学见面之后的话题很快就进入到了以前的人和以前的事,杨风不想过多的谈论高考的事情,轻轻地捅了一下坐在旁边万俊问道:“你跟黄平还有联系吗?”

“有啊,前几天我回家的时候还到他家里找过他。怎么了,你还想找他打架?”杨风和万俊是同一个乡的,只是不同村,而万俊和黄平是同一个村的。高一的时候,杨风和万俊同在高一六班,黄平在高一三班,在他们打架之前,彼此根本就不认识。

“还打什么啊,都过去了。我只是刚才看见他在蹬三轮车,我还以为我看错了,问一下而已。”

“他上半年从ZJ回来后就一直在县里蹬三轮。”

“他去了ZJ干嘛,怎么又回来了?”

“他去ZJ帮人家跑销售,可是被他老板知道了他吃回扣的事,他老板要开除他,他就把他老板打了,还坐了几个月的牢。出来之后就回家了,他爸爸听说他的事情后,一生气又中风了,本来那个三轮车是他爸爸蹬的,这样一来,他只好帮他爸爸蹬三轮车了。”

“那也可以找别的事情做啊,你看大街上有几个是年轻人在蹬三轮车啊?”

“你以为工作那么好找啊,没文凭不说吧,还有案底。再说了,他爸爸那三轮车每个月是要交份子钱的,他要是不蹬的话,拿什么交啊?”

“想不到我和他的命运还真相似啊,高中毕业之后我也在广州那里蹬了一年多的三轮车。当年我以为我和他一样都在劫难逃,都要被关进去呢,想不到当年逃过了一劫,这次他还是再劫难逃啊。”

“你是不是幸灾乐祸了啊?”

“幸什么灾什么乐什么祸什么啊,冲动是魔鬼啊,浪费了多少时间,现在后悔都来不及呢。”

杨风本来想多喝点酒,不想多说话,但同学们好像和他正好相反,杨风渐渐感觉到好像是节奏不对,找了个理由独自回家了。进到姑姑家的时候已经有点晚了,姑姑正在看电视,见到杨风进来之后问道:“要不要泡杯茶醒醒酒?”

感觉到姑姑关切,杨风心里暖暖的:“不用了,我没喝多少!”

“那你看会儿电视再去洗澡吧,我给你去切点西瓜!”

“我去切吧!”杨风说完走向厨房,把西瓜切好后,端放在茶几上:“这西瓜在哪里买的?看样子就蛮好吃的!”

“和同学喝酒去了?你们都聊什么啊?”

“嗯,他们好多都已经大二了,聊的都是大学里无聊的生活和无聊的人什么的,我又没读过大学,聊不上什么,所以就回来了。”

“那有什么不能聊的,你不是也马上要去读大学了吗?刚好可以交流一下啊!”

“如果真向他们学习的话,那我这个大学就没必要上了。他们一个个都在说,大学生活简直是在浪费时间。”说到这里,杨风突然想起了今天拉他的那个三轮车夫,这个人就是小时候父亲经常对杨风说要学习的榜样:“姑姑,你还记得原来我们村供销社刘主任吗?”

“什么刘主任啊?谁啊?”

“以前我爸爸经常请他吃饭的那个啊!”杨风努力在帮姑姑回忆。

姑姑想了好一会儿:“你说的是刘明吧!怎么了?你问他做什么?”

“没什么,我今天在街上见到他了”

“他以前在村里可是大红人啊,不单是我们家请他吃饭,全村没有不请他吃饭的。”姑姑的话,杨风完全相信,在那个物资紧缺的时代,供销社主任的手里掌握着实权,说得夸张一点,掌握的是老百姓的生杀大权。大多数农村家庭人口都有十好几口,甚至是几十口,仅仅靠派发的指标,生活会非常困难。如果没有他的指标,就算是你有钱或者是有票都买不到你想要的东西。如果你不小心得罪了他,那么你白天可能就没有油炒菜,晚上可能就没有油点灯。能请到他吃饭的人家不但能争取到一些指标,而且在全村人眼里看来,那是相当有面子的事情。杨风的父亲在刘明那里算是挣足了面子,因为刘明不但经常到他家吃饭,而且有几回他还把他老婆和女儿带到家里来吃饭。刘明的妻子是县实验小学的数学老师,她带着女儿住在县里,每个月只会来住个一两天。他的女儿三四岁的样子,是大家公认的天才,小小年纪就能背诵《唐诗三百首》。在父亲眼里看来,刘明的家庭是最完美的。每次席散过后,父亲总是不忘叮嘱杨风要向刘明学习,要像他那样好好读书,要像他那样分配个好工作,要找个像他妻子那样的女人当老婆。杨风当时还刚刚读小学,对于父亲的话的理解就是父亲在想尽办法劝他好好读书而已。可是父亲眼里这么完美的一个家庭差不多在一年之后被彻底地破坏了,而破坏这个家庭的人不是别人,也不是意外,而是刘明自己的刻意为之。刘明看上了村里的一个姑娘,见天地往人家里送煤油、送布料,后来不知道怎么地那个姑娘怀孕了,再后来那姑娘和她的母亲两个人哭哭啼啼地闹到供销社,很快全村的人都知道了,最后是那姑娘的父亲把她硬拖回家的。奇怪的是,东窗事发,他妻子知道之后并没有要跟他离婚,而是刘明坚决要和她妻子离婚。至于是什么原因,当时还小的时候,杨风不懂,但是就算是到现在也弄不明白为什么。在杨风的记忆中刘明的妻子是那种典型的漂亮端庄、美丽大方的代表,他们的女儿是那么的聪明可爱,这些都是大家都在追求的幸福家庭生活,可为什么偏偏他要放弃呢?

杨风打心底里不喜欢刘明这个人,他每次来家里吃饭,母亲总是要辛辛苦苦地忙活很久准备那一大桌子的菜,全家人吃饭的时候还要小心翼翼,把他当大爷一样的供着:“是啊,他那时候是够风光的,整天不可一世的样子,供销社的那些人我最讨厌的就是他。”

“他那样的人,手上有了点权力,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看拐子家姑娘年轻漂亮,就动了坏心思。也怪拐子,一心想讨好刘明,结果把自己女儿都搭进去了,就是他家的老三小琴,你还记得吗。”

杨风不解道:“不是说那小琴一心想嫁到城里去,才跟的刘明吗?”

“你那时候还小,哪会知道这些事情啊。当时,是拐子一心想让女儿嫁到城里去的。他请刘明到家里吃饭,刘明故意劝人家姑娘喝酒,拐子为讨好刘明,就让小琴一直陪他喝酒,结果小琴就喝醉了。刘明假装喝醉了留在拐子家睡觉,半夜的时候摸进小琴的房间把她给睡了。也不知道他们那家人到底是怎么了,知道小琴被刘明睡了,都没有吭声,还天天好吃好喝的招待他。”

听完姑姑讲的这些,杨风心里在想怎么会有这样的父母啊,如果说自己父亲当时把自己赶出去算是狠心的话,那小琴的父母简直就是没心。作为他们的儿女,基本的安全感都没有,更不要说什么希望和未来。杨风忍不住说道:“小琴这一生该有多悲惨啊!”

“是啊,跟了这样的男人,这辈子算是完了!”

“什么,后来他们真的结婚了?”听见姑姑说小琴居然还嫁给了刘明,杨风顿时感觉小琴这一生不是悲惨,而是悲催。

“他们不结婚不行啊,拐子他们家闹到供销社,说要是刘明不和小琴结婚,他们就去县里告他。”

“那个拐子也真是的,干嘛一定要让女儿嫁到城里啊,女儿是嫁到城里了,可是把她一辈子都毁掉了。”

“刘明和他老婆离婚之后没几天就和小琴结婚了。他们结婚之后,没到一年,我们村那个供销社撤了,他们就回县里去了。”

“那他怎么不在单位上班,跑到街上蹬三轮车呢?”

“蹬三轮车?”

“是啊,我今天就是坐他的三轮车去吃饭的,我一眼就认出他了,他没认出我来。”

“你当时才多大点啊,他肯定不认识你。他回县里之后,这十多年就再也没有什么联系了。谁知道他为什么不去单位上班啊?要么是被改制了,要么是被开除了吧。”

“真想不到,他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姑姑打了哈欠,起身走向卧室,扔下一句话:“自己作的呗!”

想到今天看到的人和听到的事,杨风坐在沙发上发起呆来:有些人为了更好地生存,却一步步走向毁灭。小琴为了繁华似景的城市生活,毁掉了她一生的幸福;刘明为了流水桃花的精彩生活,毁掉了他的家庭,也毁掉了自己。杨风这时又想起了一个人,那就是王诗诗,他们之间的感情被杨风硬生生地毁灭了,但是杨风觉得这段感情不是上天赋予的,而是自己偷得的,自己应该还回去,这样也许算是一种成全。生存和毁灭是顺其自然,不应该是拔苗助长,可大多数人在大多数时候都无法分清楚是在顺其自然还是在拔苗助长。《哈姆雷特》中有句经典台词:是生存还是毁灭,是一个值得思考的问题。杨风觉得是生存还是毁灭根本不是一个需要思考的问题,所有人的选择肯定都是要生存,没有人会选择要毁灭。杨风自认为,莎士比亚当时在写这句话的时候应该想表达的是这个意思:什么是真正的生存,什么是真正的毁灭,是一个值得思考的问题。一旦陷入了胡思乱想,杨风就总是习惯性地点根烟,一个人坐在房间里抽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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