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靖踱了两步,说道:“朕登基以后,以孝字为先------”
“皇上,那件事情不是已经------”杨廷和急忙打断嘉靖的话,他怕嘉靖旧事重提,刚刚平息,如果再拿出来议论,恐怕又要纠缠不休,平地再起风波了。
“朕不是说的那件事情。”嘉靖神色不悦,挥手制止了杨廷和,继续说道,“朕生母蒋王妃昨日已从安陆来至通州,但她突然停滞不前,且大发脾气,你们且来说说,朕这个儿子该怎么当的好?”
严嵩渐渐地意识到了嘉靖的用意了,他接口道:“敢问皇上,兴献王妃为何不愿来京城了?可有我们做臣子的可以效劳的地方?”
嘉靖无奈的叹口气,一挥手道:“罢了,罢了,你们的忠心,朕非常明白,但这件事情你们是帮不上忙的。朕看来只有做一个忤逆不孝之子了。”
嘉靖这番话看似在自责,其实却在指桑骂槐,哪有当皇帝的成了不孝之子,做臣子的可以置身事外的。杨廷和顿时站不住了,他马上说道:“请皇上说说王妃不愿来京城的原因,臣等一定前去劝说,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臣想,王妃也是个通情达理之人,必定会回心转意,来到皇上身边的。”
嘉靖仍旧铁着脸,说道:“其中缘由,你们去了自然会知道。朕就将这件大事全权交给你们了,希望你们真的能劝王妃来京,好让朕母子团圆,让朕尽一份孝心。”
杨廷和此时已经隐隐猜到这件事情绝没有那么简单了,但也只有硬着头皮说道:“请皇上放心,臣等自当竭尽全力,万死不辞!”
“朕的孝心能否成全就在你们的掌握中了。”嘉靖轻描淡写的说道。
但这句话的分量却是很重的,杨廷和退出大殿的时候才发现衣衫已经全部湿透了。在和几位大学士商量后,他们马不停蹄的赶到了通州,皇上的事情哪里能够耽误半分的呀。但情况出乎意料,兴王妃此时因为儿子做了皇帝,一改往日温顺、谦恭的性格,竟然大怒,说大臣们要他儿子当孝宗的儿子,她无论如何是不会进宫的!杨廷和无可奈何,她是皇帝的生母,不能硬来,但若如此回去,对皇帝的承诺就不能实现了,而称呼之事平息不久,他委实不愿再提,那事牵扯了他太多精力,是他心头之痛。
杨廷和只好进宫向皇帝报告实情,他甘愿接受皇帝的惩罚,但嘉靖却仅仅瞪了他一眼,掉头就进了后宫,杨廷和不明所以,只能望着嘉靖的背影暗暗揣测,隐隐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果然,未几,宫中就传出了不好的消息,嘉靖跑到张太后跟前哭诉,说自己没有尽到一个做儿子应有的孝心,连亲生母亲都不能侍奉,即使贵为皇帝,竟然连这点要求都达不到,那不还不如不做这个皇帝,仍旧回安陆做他的兴献王去,反而能和自己的母亲在一起,共享天伦之乐呢。
杨廷和心头一震,这分明是赤裸裸的要胁!嘉靖才刚登上皇位没多久,就因为一己私欲没有达到而置皇位于不顾,置大明江山为儿戏,天下竟然还有这样的皇帝?!杨廷和身为元老重臣,气得差点吐血,他有责任辅佐明君,匡扶社稷。因此,他立刻召集了几位大臣前去找太后商量此事。
不料,张太后也是一脸的无奈,她双手一摊,说道:“事情闹到这个地步,诸位爱卿有什么妥善的办法吗?”
王琼道:“还能有啥办法啊?总不能任由皇上胡来吧,皇帝哪能所做就做,说不做就不做的呢?”
张太后倒吸一口冷气,惊道:“王大人的意思是------”
王琼的言下之意,大家都明白,但这话可谁都不敢挑明了,因此都低着头,生怕霉头触及自己。
“不行!此话以后绝不能再说!”张太后此刻异常坚决,她蹙着眉头道,“这些话只能你我等人在此说说,出了这个门谁若有半句口风漏出,本宫绝不会轻饶!”
张太后的口气在杨廷和的印象中从未有过这样严厉,他生生的将已到了喉咙口的话咽了下去,改变了主意说道:“太后,那皇上那边该如何交代呢?难道真的要由着他的性子乱来吗?”
“事到如今,也只有委曲求全了,或者你们有什么好的办法吗?”太后的语气明显底气不足。
杨廷和至此已经看出了一丝苗头,太后不知不觉中竟站到了嘉靖的那一边,他为难的说道:“太后明见,臣等也两难,委实不知如何应付才好。还是请太后拿主意吧。”他将难题抛还给了张太后,不管如何,将来即使出了岔子,也追究不到自己头上。
张太后沉思良久,半晌才说道:“那就依了他吧,皇上也是一片孝心,如果咱们处处为难,也有悖人伦,将来不免被人议论。”
“太后,难道要真的依了皇上?那不是------”王琼气得话都说不出来了。
“不必再多说了,就这样吧。难得皇上一片孝心,我可不想让皇上以后怨恨。”太后果断说道。
“明天早朝的时候,皇上会正式提及此事,你们都附议好了。这样,以后他也不会再耍性子了。皇上毕竟还小,你们也要让着他一点,步步紧逼的话恐怕会适得其反的。”张太后最后换了一副谆谆教诲的语气。
杨廷和也无话可说,事已至此,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他看看王琼等人,也是暗暗摇头,显然都是心有不平,难道朝纲的改变就在今天吗?就在他们的手里吗?想到这里,众人都神色黯淡,话也不说,匆匆的离开禁宫。
这还只是仅有的几个人知道的事情,因为几个大臣心情沉重,再加上太后的嘱咐,并没有张扬,所以北京城还像往日那样平静。但第二天早朝发生的事却像轩然大波,迅速传遍京城,引起了巨大的轰动,这种震荡,就连底层的老百姓都知道了,大明朝正在发生着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