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曹公有了深入了解后,蔡琰对他更加崇敬。再回顾曹公一直以来对自己的爱护,及至这次不惜重金派人赎回自己,等于给了自己一个重生的机会。她的心里产生了一种异样的情愫。
回到中原大地之后,蔡琰的身心得到了安顿,生活上可以说是比较舒适了。但是,如她这般才华横溢的女子,除了身体之外,还应该有一个心灵的皈依。她不知自己心灵的寂寞何处排解?
每日里,吟诗颂词,弹琴作画,有谁欣赏?与谁讨论?
曹公无疑是这个世界上自己最好的知音,最懂自己,最关爱自己的人。
他现在权倾天下,他目前日理万机,可是,他仍然对自己这么关心,这么爱护……想到这里,蔡琰心里涌起一股深深的暖意。
此时,不甘心三分天下的曹孟德,又开始了统一中国的新谋划。因为孙吴和蜀刘时常联合抗曹,所以对他来说,要经历的战争就更加困难,更加惨烈。
终于,在他戎马倥偬之际,抽空来到了文姬的宅邸。
蔡琰闻言,立即出来迎接。
曹公依旧身着便服,轻车简从,在一个黄昏之际悄然进门。
“曹大人好。”蔡琰在门口便行了一个妇人的大礼。
曹公一看,急忙过来扶起,口中急道:“文姬,不得行此大礼,曹某受不得。”
蔡琰道:“文姬感激曹公的赎回救命之恩,将没齿难忘。”
“文姬不必如此。曹某赎你,一方面是与你父亲的管鲍之交,一方面是因为你的才华,埋没于匈奴太可惜。”曹大人道。
“曹公心里除了家父……就只有文姬的才华?除此之外,没有其他?”蔡琰直言问道。
曹公闻听此言,心里一震,狭长的眼睛里闪现出一丝光芒:“文姬……曹某一直很欣赏你,喜欢你,从我第一次看到你的时候,你还是个小女孩的时候。我就惊异于你的美丽和聪慧。”
“文姬其实以前对曹公并不了解。近日,文姬走访了家父的一些故友,对曹公有了更深层次的了解。”
“哦?”曹公的笑脸更加舒展,“说说看,你对曹某的新了解。”
蔡琰就把王灿等人的话叙述了一遍。
“哈哈,看来文姬真的开始了解曹某了。”曹公捋着胡须说道。
蔡琰郑重其事地说:“以前看到家父对曹公很敬重,总是以朋友相待,文姬还不以为然。以为曹公不过一介武夫,头脑简单,没有文化。”
曹公再次笑了:“对,对。我想起乃父去世时,我到墓地看他时遇到了你。”
“当时,我以为你就是一个处处寻花问柳的好色之徒。”蔡琰道。
“你说我寻花问柳也对。可是,你文姬是一朵世间奇葩。”曹公再次说。
“不过,以我现在对你的深入了解。你是个文武双全的英雄,拯救国人于水火之中的能臣。”
曹公又一捋短须,满脸的笑容:“文姬,你能重新认识我,这太好了!”
“那时我年轻,很多东西不懂,对于国家大事,朝野政局都不明白。”蔡琰道。
“哈哈,没关系。你现在能够理解我,这已经很好了。我的一片苦心终于得到回报。来,我们坐下慢慢聊。”曹公拉起蔡琰的手,和她一起进入堂屋。
蔡琰的脸羞红了,她感到曹公的手厚实有力。
“因为懂得,所以慈悲。”张爱玲这句名言,用在东汉末年曹操与蔡文姬的关系上,也十分合适。
在精神层面,蔡文姬感觉自己永远是孤独的。因为父亲不在了,卫仲道也不在了。在沙漠匈奴那里,自己的大脑更是一片苍白的沙漠。
如今归来,生活有了可靠保障,可是,能与自己在精神层面对话者寥寥。寂寞,仍旧像一条大蛇一般紧紧缠绕着自己。
如今,她方知有一个知音在这里,这是一个再也想不到的人——曹丞相。
两人捧了茶水,坐在一起谈诗论文。
“曹公,你的诗词为何多为四言体?”蔡琰问道。
“自秦汉以来,主流诗体皆为四言,我不过是跟随潮流而已。”曹公微笑道。
“不过,你的几首四言诗水平皆高,堪称四言诗楷模。我最近认真揣摩了你上次写给我的那几首诗,的确是大气磅礴,意境深远。”蔡琰由衷地说。
“哈哈,真的吗?我的诗能够得到你的首肯,曹某倍感荣幸!”曹操开心地笑道。
“我不是恭维,我是发自内心地喜欢。”蔡琰再次说。
“其实,我的诗词,五言和长短句也有一些,只是你没有看到。”
“哦?曹公的诗词还有几多?文姬能否有幸欣赏?”蔡琰问。
“哈哈,那还不容易?我下次一并给你带来。”曹公道:“我的五言诗,比如《蒿里行》《苦寒行》《却东西门行》,应该都还可以吧?长短句嘛,有《对酒》《陌上桑》《气出唱》等等。欢迎你多多指正。”
蔡琰看着笑意绵绵的曹公,真诚地说:“我真没有想到,以征战杀伐为生命主旨的曹公,还有心思在文学方面发展,并且写出水平如此之高的诗词。真令文姬赞叹,并且震惊。”
“我这个人嘛,就是喜欢多方面发展,我不想把自己束缚在某一个方面。就只能会打仗,别的一窍不通?我对于文学,有很深的爱好。读过的书也不在少数。如果不是这样,我也不会与蔡公——你的父亲有那么深厚的交情。我从蔡公那里学到了很多东西。”
“哦,你貌似粗犷,其实粗中有细。”
“初识我都以为我是个大老粗,一介武夫而已。哈哈。但我对文学情有独钟。并且,还想留下几首作品。”曹公又习惯性地捋捋胡须。
“你的作品当然可以传世。我一看那几首,就知道你的诗气度非凡。”蔡琰肯定地说。
“文姬,你为何不写?以你的文字积累,阅读能力,也一定能够写出流传后世的作品。”
“我的心,在匈奴这几年,都麻木了。几年没有读书写字,只有苦痛在心里。”
“痛苦也是财富,痛苦的积累,更容易迸发出直抒胸臆的佳作。”曹公道。
“曹公所言极是,文姬这几日想了想,我是可以把自己在匈奴的经历,我这十二年的所思所想,所感所悟,付诸文字,留下一些感情的东西。”
“是啊,你应该写下来。而且,我相信你一定会写得很好。”
两人说着说着,不觉已到点灯时分。
“曹公,不知你是否已经用过晚餐?文姬这里没有山珍海味,只有粗茶淡饭。如果曹公不嫌,就在寒舍共进晚餐如何?”蔡琰邀请道。
曹公粗眉下那双狭长的眼睛望了蔡琰一眼,笑着说:“我还真是山珍海味吃腻了,就想吃点粗茶淡饭呢。”
蔡琰去到厨房,过了不一会儿,就端过来红薯,小米稀粥,还有金黄的玉米饼。不过,她还端出一碟烧鸡,一碟大蒜凉拌黄瓜。最后,从橱柜里拿出一瓷瓶杜康酒。
曹公一看,大喜过望:“哈哈,文姬知我也。酒菜不要多。但是要有点荤腥,杯中之物么,是曹某的爱好。”
两人开始晚餐。
“来,为我们的知音情意,干杯!”曹公首先举起酒杯。
“好,干了!”蔡琰也很痛快。心里无比兴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