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来了?”萧蕤紧张的将十八拉进了学校对面安静的小区里,小声问道。
十八一脸无辜,“你不是想让我来?”
“我什么时候说过想让你来?”
“……我以为……”
“等等,”萧蕤打断他,“你来这件事,我父君知不知道?”
“大概是知道的。”
“什么叫做大概是知道的?”
“就是我没跟他说,但我知道,那老猴子什么都知道。”
“……包括你刚才说他是‘老猴子’这一句么?”
“嗯嗯。”
“好吧,你这么明目张胆的来人间游历,老猴子不会干涉么?”
十八堵住萧蕤的嘴,嘱咐道:“我的姑奶奶,老猴子的称呼我能叫,你可不能叫啊。”
萧蕤挣脱十八的手,回道:“你顶着我父君的皮囊,还真是越发的无法无天了。”
十八自豪的扬起了头,毫不谦虚道:“那当然了,不用白不用。”
“我现在没时间跟你废话,我舍友病了,我得给她弄点东西补补身子。”萧蕤道,瞥眼发现十八剪去了一头及腰青丝之后,换上了现代的衣裳,看上去还挺顺眼,又摸了摸拿衣服的材质,问道:“唉,你身上有没有钱?”
“钱?带钱干嘛?”
萧蕤失望,“想在人间生存,你身上没个百八十万怎么过日子?”
“不是吧?现在不都是支付宝或者微信支付么?难道说我的消息有假?”
萧蕤一时语噻,原来是自己低估了十八最随潮流的能力。
“我想吃麦当劳。”十八嚷嚷道。
“能不能有点出息?”
“那……肯德基也行。”
“先去跟我整一锅鲫鱼汤。”
十八撇嘴道:“切,没创意,能不能有点出息?”
“不是我吃,是我舍友!”
十八仍旧是一脸不屑,“给她吃干嘛?一个短命小妞,那用劳烦咱们照顾?你就是给她喂参汤,她也就是那个命!”
“短命小妞?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没……没什么……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啊!”十八立即紧张的解释道,“凡人浮游一生不过几十年,横竖都是一死,你管她干嘛?还不抓紧时间做你自己的事?”
萧蕤蹙眉不满,道:“你说什么呢?感情不是你养的母猫生小猫崽的时候了是不是?我父君珍藏了四百年没舍得用的雪参整条全被你给煮了,那时候你怎么没说这句话?”
“小花跟短命小妞可不一样!小花可是我的亲闺女!”十八气道。
萧蕤反驳:“那梁樱在我心中,好不亚于小花在你心中的地位!”
“啧啧啧,”十八摇头道,“你居然对情敌如此仁慈,真是妇人之见,看来还需要加强历练才行。”
萧蕤的脸瞬间涨的通红,辩解道:“什么情敌?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梁樱是我舍友。”
“到底是什么,你我都是心知肚明。”十八耸耸肩,“鲫鱼汤什么的就别去搞了,怪费事的,我百宝箱里虽没有几百年的雪糁,但东北野山参煎汤浓缩的水丸倒是有些,一会儿分你一点。我肚子饿了,想吃必胜客。”
萧蕤气急败坏,“刚才不是说麦当劳肯德基么?怎么又改了?”
“啊?我刚才有说么?”十八无奈的叹了口气,“唉,这可怎么办呢?老年痴呆越来越严重了。”
萧蕤揉揉额角,道:“算了算了,就去必胜客,去必胜客……”
而最终的结局却是必胜客餐厅正处于就餐高峰期,两人还是拐进了隔壁家的麦当劳里。
结账时萧蕤偷偷瞄了眼十八消费后的账户余额通知,发现上面至少有六位数,心里暗爽了一把。
“唉,你住哪儿啊?”萧蕤问道。
十八自己抱着一个全家桶,生怕对面啃汉堡的女孩跟自己抢似的,“这个你不用担心,我就是晚上赶回大月晶宫也来得及。”
“那倒也是。”
似乎失去法力的只有她一个人。
“你过来是帮我渡劫的么?”
十八愣了一下,连忙点头,嘴里嚼着东西说话含糊不清:“看你一个人在这边太孤独。”
“也不是很孤独……”
“还是有个照应的好。”
向来不靠谱需要她照顾的十八,此时此刻在萧蕤眼里忽然变得懂事且顺眼了许多。
吃过了晚饭,两人漫步在沙美大学的校园中,萧蕤简短的介绍着校园的建筑与风景,就好像真的是带着自己老家过来旅游的家人一样,去了教学楼、图书馆、游泳馆、操场、咖啡厅和食堂,甚至是女娲实验室。
“前面就是宿舍楼了。”萧蕤指着黄昏之下已经稀稀疏疏亮起了灯的一排排宿舍楼。
“哪一个?”
“这一片全是。”
十八点点头,“难怪都长成一个样子。”
“这样看上去比较整齐。”
十八同情道:“真可怜。”
“可怜?”
“那么多人住在这么小的空间中,想想那气味都很销魂……”
“……你还真是挑剔。”
“老猴子也太心狠了,就让让自己亲生女儿住在贫民窟里头。”
“这不是贫民窟……”
“还好那几天我翘班去了天庭,要不然他脑洞大开把我也踢下轮回道,岂不是要跟你一起忍受这种生活……”
萧蕤汗颜,“你是有多嫌弃宿舍啊……”
“唉……真是凄惨。”
萧蕤懒得跟他在这里悲秋,伸手道:“我不跟你聊了,我舍友等着我呢,你快把老山参浓缩丸给我。”
“切,我就知道你忘不了。”
“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老年痴呆?”
十八从短裤口袋里里掏出一只巴掌大的黑色钱包,萧蕤看到上面有个金属的“H”字样,做工精致,不像地摊货,心里真是一万个羡慕嫉妒恨,默默吐槽了一下自己父君对亲生女儿的小气程度。
那钱包虽说是花了些小钱,但总归是个凡物,没想到到了十八的手里,竟变成了内藏乾坤的百宝箱。十八笔直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指伸进去,动作娴熟利落,逃出来的不是红色的毛爷爷,而是一个白色的塑料药瓶。
“头两天一天三次,每次两粒,之后改成一次一粒,吃两个星期。”
萧蕤把药瓶放在耳朵旁摇了摇,问道:“够么?”
“当然够了!我想是那么小气的人么?”
萧蕤来到人间一年时间,终于在今天下午看到了“亲人”,肚子里有千万句话想要倾诉,但无奈宿舍里还有个刚刚小产的姑娘需要照顾,只好就此道别。
312宿舍里静悄悄的,梁樱此时躺在床上,方才因痛苦而紧缩的眉头如今正舒展着,面色苍白,却有种静谧的美。
萧蕤蹑手蹑脚,不敢打扰她休息,又实在不放心,伸着食指小心翼翼的在她鼻头探了探气息。
可还是一不小心碰到了她的鼻尖。
梁樱的脸立即扭曲成了母夜叉,合着眼睛呲牙咧嘴道:“萧蕤!你是不是看我不够可怜想把我气死!”
萧蕤吓的后退两步靠在另一张床架子上,紧张道:“不、不是的,我是想看看你死没死……”
刚将一只脚从鬼门关里收回来的梁樱一听到“死”字,像是被按了机关一样弹坐起来,指着萧蕤叫骂一通,然后也不管萧蕤对方作何反应,又倒在床上皱着眉头紧闭双眼,捂着被子养精蓄锐。
人接给自己下了驱逐令,她总不好在死皮赖脸的与其共处一室,但出于好心与担心,萧蕤仍是将那白色的药瓶轻轻放在了梁樱的床头柜上,顺带留着张字条,称这药是自己一个在鬼市上认识的老中医给开的药丸,珍贵得很,并把服药方法附在了上面。自己只身一人走出了校门,在附近居民区的夜市地摊里溜达,一直到晚上十点多夜深人静了才敢返回宿舍,连灯都不敢开的钻进了被窝。
十八与萧蕤道别之后也是百无聊赖的在学校附近溜达,但人家银行账号里有的是银子,才不会去逛什么夜市地摊,什么地方豪华去删么地方,本身又是张了一张富家子弟的脸,当然是一路畅通各种受拥戴,没出两个小时就撒出去四位数的人民币,离开商场前觉得累了,又被忽悠着去体验了一把豪华按摩椅,但总算有点良心,觉得那椅子实在是贵(主要是住的地方还没找好,不知道叫人家送到什么地方),所以只好依依不舍的看着那台八万多的按摩椅结束了今天的“饭后消食”。
沙美大学女娲实验室坐落在一个不起眼的地方,前面是一条僻静的柏油马路,宽度只能容下两台小型私家车同时行驶,但几乎没有车会开到这边,因为再往里走是死胡同,前面就是山了。
程教授好清静,在还没来沙美大学任教之前,自己的简历中就明确要求用人单位需要有一三面环山能够隔离噪音的实验室,沙美大学为了吸引人才煞费苦心,虽没能按照要求建一座三面环山环境优美的实验室,但却找到了这样一处被包在坐山靠水的风水宝地。
实验室的后面便是一片宁静湖畔,这与图书馆正面那片被誉为情人湖的水池子不同,这儿没有专业的园林工人打理,所以吃水边芦苇丛生,植被长得十分茂密,使得整个水池看上去总是墨绿色的。那池水再往后走,有一片不起眼的草绿色隔离网,便是学校的围栏,兴许真的起到了什么作用,这里没什么坏人出入,也兴许,是环境太过于原始,茂密的草丛中野生动物杀机重重,没人敢在这里翻墙出入,所以显得沙美大学治安格外的好。
过了隔离网在往后走,就是沙美大学后面的香山。
那是学生们春游的地方,也被称为沙美大学的后花园。
那不是什么高山,风景也是一般,没有奇林怪石,也没出过世外高人,只是在山的那头有一片军营,军营也不大,与学校里的学生被一座山隔开,过着不一样的生活。
尽管香山得益于沙美大学的改造现在有了石砌的路,但大部分地方还处于尚未开发的状态,有的树高有的树矮,有的数已经枯萎的不知多少个年头。地上松软的铺满了枯枝落叶,根本看不见土壤原本的样子,偶尔还能领到稀稀疏疏的声音,也不知道是什么动物又在夜间觅食呢。
月光阴柔,远不及人类文明所带来的灯泡实用,黑漆漆的树影之中站着一个人,但不仔细看,肯本就分辨不出来那是什么。
十八手里提着七八个手袋,踩在树叶上发出吱吱的响声,惊动了一路休憩的小生灵,原本静谧的树林变得热闹起来。
“这路可真不好走啊,要不是我年轻力壮,可是要累死在这座没馒头大小的山包上了。”他看到了黑暗中一动不动的那个身影,松了口气,将当晚扫货的“成果”放在地上,“哎呀,我给忘了,你不会说话。我还傻不愣登的跟你搭讪聊天呢,真是老年痴呆。”
无心朝他点头示意,动作不大,若不是十分熟悉的人,大概仍看不出来那是个活着的人。
“怎么样,叫你查的事情进展如何了?”
无心伸出手在空中比划一番,这是大月晶宫里人才不能看得懂的手语,算得上专为未央君执行特殊任务的无心所独有一门暗语。
“哦……原来是这样,天庭里那条小龙不好好做自己的太子,居然跑到人间来崇尚唯物主义辩证法,追求科学真理了……难怪天帝老小子这两年头发白了不少,俩儿子一个离家出走一个下凡历劫,都不叫人省心啊。”十八嘴角抽了抽,强忍着内心泛起来的得意,继续问道:“那么,你知道小龙仔在搞什么发明创造么?想炸了天庭建一座摩天大楼?”
无心摇头,又是比划一番。
“等等,你慢点,我没看懂。”十八轻蹙眉头,叉起腰又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
“what?真的假的?这么搞笑?”十八难以置信,“克隆人?”
无心十分确信的点了点头。
“呵呵,那小子大概不知道你是谁,这下子有好戏看了……”
月色之下照不清东西,十八大概不知道,此时无心脸上满是担忧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