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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契子 逆风之花

天蓝云白,清晨的空气中浮动着三月菊的幽香,一只爬在窗户上的瓢虫在阳光下懒懒的伸展开透明的翅膀,显得舒适而慵懒。

窗前一个青年出神的盯着那只瓢虫,脸上满是对那只瓢虫羡慕的表情,嘴里喃喃自语道:“虫兄啊虫兄,你的生活还真是逍遥呢。”瓢虫似乎奇怪的瞥了青年一眼,傲然的抖了抖翅膀,忽的飞身而去。

青年的目光随着瓢虫的身影飞上蓝天,却又停留在一缕浮云上,清晨的阳光斜照在他的脸上,这是一张极为平凡的容貌。但此刻漆黑的眼眸中流露出的沉思神色,使得整个人散发出一种沉静如水的气质。

一阵铃声响起,青年脸上顿显喜色。回过头来,教室里许多刚刚被惊醒的“睡仙”正精神抖擞的收拾东西,一个帅气的青年在门口,正朝这边挥手:“我说李冰,又发神经了?去吃饭啊。”

被叫做李冰的青年笑道:“你才发神经哪,现在才早上9:30,离中午还远着哪。”拿起桌上那本几乎没怎么翻过的《大学英语》朝门口走去。帅气的青年嘿嘿笑道:“我说早饭,早上没吃,肚子正抗议呢。”两人说笑着往外走。下了教学楼刚走了几步,一个轻柔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戴林,等等。”李冰回头一看,一张清纯的脸庞正含笑的望来,却是戴林的女朋友张嫣。李冰朝戴林古怪的一笑:“对了,我还得去图书馆借几本书,先行一步。”朝张嫣微微点头算作打招呼,转身向图书馆方向走去。戴林在身后叫道:“你那些破书少看一本会死啊,说好一起去吃饭――我请啊。”最后三个字加重语气,明显带有诱惑的性质。李冰回头挥挥手,揶揄道:“蹭饭虽然是人生一大乐事,但电灯泡我却是决计不当的,免得遭人恨呢。”说着向张嫣投去一个若有若无的微笑,张嫣回敬了一个“算你识相”的眼神,不由分说拉着戴林就走。

看着张嫣笑吟吟的拉着戴林的手转身离去,心下却是有些嫉妒:“别看戴林这小子木木的,这政行系的系花还偏偏被他追到了,谁叫那小子长的帅呢……”忽又释然一笑,心中自嘲:“枉自读了不少修身的书,却没由来起了嫉妒之心,惭愧……”深深吸了一口气,想起昨天的《宋代野史考证》还没看完,左右无事,干脆将错就错,转身向图书馆走去。

没有人会想到,就是这一个转身,会引领着李冰走向一个另一个人生,一个梦幻般的人生,老天的玩笑,总是不知在何时,会对何人开的。

初夏的风迎面而来,轻柔而温暖,路旁高大的棕榈随风摇曳,发出沙沙的响声,这个时间去图书馆的人很少,显得这条路更为幽静。大学三年,李冰对这条路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觉得上课无聊,就天天往图书馆跑,时常一呆就是一天。

转过一个弯,李冰的脚步慢下来,这里有片空地,原本是学校打算建实验楼的,尚未动工,却已经长出了无数黄色的野花和长长的随风草。往常李冰路过这里,总会停下脚步,看着野花野草在风中肆意招摇的样子,莫名其妙的感慨一把,想些不着边际的事情。但是今天李冰却觉得眼前的花草似乎和往常有什么不同,给人一种极为怪异的感觉,在路旁呆立半晌,也没有头绪,疑惑的挠挠头,喃喃道:“看来戴林说得没错,我可能神经真的有毛病。”想起戴林歪着头说自己有毛病的表情,李冰不由得一笑。顿时把刚才的疑惑抛在脑后,快步向图书馆走去。

图书馆一共十层,李冰的专业虽然是学理的,但是李冰自小就对故纸堆里的东西极感兴趣。是以六楼和七楼的文科基地却是李冰常去的地方,上到七楼,李冰习惯性的直奔史学考证的书架。因为史学考证这一类书问津者寥寥,所以书架在最靠里的一个角落。李冰在架上寻找昨天那本未看完的《宋代野史考证》,目光来回两遍,却没有找到。

“难不成被借走了?”李冰心下微感失望。对于这里的书的排架顺序,李冰怕是比管理员都要熟悉,昨天走得时候明明记得放在《清拾遗杂记》边上,如果自己都找不到,十有八九是被借走了。李冰的目光在书架上茫然搜寻,陡地眼光一亮,从最下一层抽出一本线装书来,青色书皮显得极为古旧,书边也微微发黄,但是整体保存的相当完好,封面竖写《道渊录》。“怎么以前好像没发现这本书。”李冰微感诧异,书虽然不厚,但拿在手中却比一般的书来得沉,随手一翻,书页韧而有弹性,绝不是普通的纸张,一瞥之下李冰不由得讶异非常,手一颤,差点把书丢到地上。

书页上密密麻麻全是工整的蝇头小楷,赫然是一本手抄本,按理来说这种手抄本要么有很高的研究价值,要么有不菲的收藏价值,根本不应该出现在大学图书馆的公共阅览区。李冰压抑着内心的惊异和兴奋。翻开首页,仔细的读下去。

*** *** ***

从图书馆出来,已是繁星漫天,弯月如钩。李冰竟然十几个小时全在看那一本书,要不是管理员广播催尚未离开的同学回去,李冰还沉浸在那本书里。夜风习习,如此朗夜,李冰脑中却混沌一片,呆立在图书馆楼下。

虽然李冰不能完全理解那本书的内容,但却有种奇怪的感觉透过字里行间不断的传递出来。这种感觉就像…就像…就像早晨在空地前的那种感觉!一念至此,似乎冥冥之中受到了什么感召一般,李冰飞快的向空地跑去,越接近空地,那种感觉就越是浓烈。跑到空地前,李冰已经完全被那种感觉包围起来,那种感觉四下蔓延,仿佛有形有质,掀起一个又一个浪潮,压得李冰喘不过气来,李冰脑海中隐隐捕捉到了这种奇怪感觉的根源,却有只差一点抓不到。深深吸了一口气,李冰努力的让自己冷静下来。

淡淡月光下,黄色野花和随风草在夜风中轻轻摇曳,夏虫在未知的角落浅吟低唱。李冰从来没有一次像今天这样留意光与影的交错,动与静的互换,竟是如此奇妙。每一声虫鸣与光影的转换,似乎都暗合着一种美妙的规律。悄立于弯腰摘下一朵黄色野花,月色下花瓣似乎泛起一层淡淡的微光,更显娇俏可爱。夜风忽起,手中的野花随风轻轻摆了一摆,李冰脑中突地一震,仿佛有一道闪电当头劈下,所有存在于李冰脑中的已成规律被全部击碎――手中这朵野花摆的方向竟然和风的方向是相反的。便如河堤突然全面崩溃,霎时间,无数书中的句子翻天覆地的在脑中翻滚咆哮:“夫阴阳之妙在变”“气为万物之本,气者,无形常变也。”“举世以表象为大道常理,诚可笑哉”李冰愕然怔立,头疼欲裂,终于脑中一片空白。

一只灰鹊悄立枝头,看着一个青年拈花怔立片刻后突然消失,似乎大感无趣,振翅而飞,月光淡淡,空地上花草依旧,却哪有半个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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