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上,秦可卿和李忆如对老者千恩万谢。老者六十多岁年纪,须发皆白,十分和蔼。他一捻胡须道:“老夫只是做了该做的事。”纪无双强撑着身体,对老者施礼道:“不管怎么说,老伯的救命之恩,他日定当结草衔环,以作报答。”
老者扶起他道:“你身体受了重伤,还是不要多礼了。”他顿了顿道:“方才那些追你们的汉子不象是中原人的打扮,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来路,你们怎么会起冲突的呢?”李忆如道:“说来话长,他们是黑苗族的人。”
“黑苗族人?”老者轻呃一声道:“这个老夫倒有所耳闻。安史之乱后,苗疆原先臣服于大唐的几个番王先后起来叛乱,自立国号。起初朝廷派了大军前来讨伐,却功败垂成,几十万将士埋尸荒野,以至今后再也没有能力来干预。”纪无双叹息道:“这有什么办法?朝廷力量薄弱,边疆节度使拥兵自重,根本不奉朝廷的号令,才造成今天的恶果。”
老者叹息道:“兵祸连年,受苦受难的还不是我们贫苦百姓。”
过了一会,老者问道:“两位姑娘,不知道你们想去哪里?”秦可卿摇头道:“老伯,我们也不知道。”李忆如道:“老伯,附近可有什么隐秘的地方?纪大哥受了这么严重的伤,不能再拖了。”老者想了想,道:“我们逆流而上,几十里外有一座大山,山中有一谷名曰桃花谷,那倒是个不错的去处。不过……”老者突然欲言又止。
秦可卿催促道:“老伯,有什么话您快点说啊。”老者叹息道:“几十年来,这座山谷一直被人视做不详之地。人们纷纷传言,这山谷就象一个迷宫般,人一旦闯进去了,就再也出不来了。”李忆如疑惑道:“老伯,真有那么悬乎么?”老者肯定道:“没错。我们临村的一个小伙子,颇有胆识,一向天不怕地不怕。有人和他打赌,说只要他能从桃花谷里面出来,就输他十两银子。小伙子一口答应,一个人孤身闯了进去,结果到现在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到现在差不多有两年了。”
秦可卿和李忆如听了不禁面面相觑。再看纪无双,由于伤势过重,已经陷入昏迷。秦可卿咬牙道:“事到如今,我们也顾不得那许多了。忆如妹子,我们就赌一赌。”李忆如点点头。
小船逆流行驶约二十里路,水流变的湍急,河道也窄了许多。老者道:“两位姑娘,我只能送你们到这里啦。”秦可卿道:“老伯,您无须介怀,我们已经非常感激了。”秦可卿和李忆如将纪无双扶到岸上,老者一指不远处葱葱郁郁的大山,道:“你们再走个三四里路,就会看到桃花谷的入口。”秦可卿和李忆如谢过老者,目视着老者驾船离去。
待不见了老者的身影,李忆如对秦可卿道:“秦姐姐,我们再加把劲吧?”秦可卿欣然道:“好。”二人走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来到山脚下。眼前的大山山势雄奇,西面高耸入云,东面是连绵起伏的山岭,一直绵延下去,看不到尽头。不远处有一处不显眼的山坳,秦可卿和李忆如前行了几十步,已然看到山坳里面茂盛的桃树。
李忆如道:“秦姐姐,看来这就是桃花谷的入口了。”秦可卿点头道:“忆如妹子,你准备好了吗?”李忆如长吁了口气,道:“秦姐姐,我没问题。”秦可卿道:“那我们进去把。”二人扶着纪无双步入桃花林中,放眼望去,周围全是桃树,高过人顶。更令人惊奇的是,此刻虽然已经是六月天,这里的桃花却刚刚盛开,花香四溢。秦可卿和李忆如继续往里面走,发现这些桃树排列整齐,象是人为栽植的。
二人漫无目的前行,越走越感到心惊:这桃花林象是没有尽头似的。秦可卿和李忆如不敢继续走下去,立刻停下脚步,待二人回转身子,来时的路已经消失不见,此刻二人身陷桃花林里,方向也辨认不出。
秦可卿和李忆如一脸沮丧。李忆如道:“秦姐姐,现在我们该怎么办?”秦可卿摇头道:“我们不能再走了,越走陷得越深。现在只有先将师弟的伤给治好,我们才有机会走出这桃花林。”二人将纪无双扶着坐好,秦可卿盘膝坐到他的身后,双掌抵住纪无双的后背,真气源源不断的贯入他的体内。
过了一个多时辰,纪无双的脸庞慢慢有了血色,脉象也平稳了许多。秦可卿一拭额头的汗水,道:“师弟看来已经无大碍了。”李忆如道:“秦姐姐,你真气损耗过巨,还是让我替你一下吧。”秦可卿点头道:“那有劳妹子了。”李忆如替下秦可卿,继续为纪无双运功疗伤。天色渐暗,李忆如长吁一口气道:“纪大哥体内真气运行没有大碍了,应该很快可以醒过来。”二人找了一块干净、平整的地方,让纪无双平躺下,二人则坐在一旁等待他苏醒过来。过了盏茶功夫,纪无双呻吟一声,慢慢睁开了眼睛。秦可卿和李忆如见他苏醒,欣喜万分。秦可卿将他扶起道:“师弟,现在你感觉怎么样?”纪无双轻声道:“我还好。”他看了看四周,有些惊讶道:“我们现在什么地方?”李忆如道:“纪大哥,我们为了躲避查木桑的追击,来到一处名叫桃花谷的山谷中,如今我和秦姐姐彻底迷了路,不知道该往哪里走了。”
纪无双道:“你们扶我起来。”秦可卿和李忆如将他搀起,纪无双四下看了看,不禁点头道:“好精妙的阵势。”秦可卿和李忆如听了顿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李忆如疑惑道:“纪大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啊。”纪无双道:“你们有没有发觉,进来时路非常清楚,可一旦回头,却无论如何也找不到来时的路。”
秦可卿连连点头道:“就是这么一回事。”纪无双叹道:“这个桃花林阵中有阵,变化多端,神鬼莫测,当初设计这个桃花阵的人,一定是个奇人。”秦可卿道:“师弟,你的意思是,你也没有把握能走出去?”纪无双摇头道:“现在天色已晚,我们不如在此歇息一晚,明日再做打算。”
秦可卿和李忆如在附近捡拾了一些柴草,就地燃起一堆篝火。李忆如打开包裹,见里面还有几个硬馍馍,遂笑道:“还好,能凑合吃一顿。”递给纪无双,纪无双摇头道:“你和师姐吃吧,我不饿。”
是夜,纪无双三人在桃花林中休息一晚。次日一早,秦可卿和李忆如睁开双目,却不见了纪无双。秦可卿和李忆如心中大骇,忙大声呼喊。不一会,纪无双一瘸一拐从桃花林中走出,道:“师姐,忆如妹子,发生什么事了?”李忆如眼圈通红道:“纪大哥,你跑哪里去了,可把我们担心死了。”纪无双笑道:“我刚才出去探了探路。”秦可卿忙道:“师弟,那你可有什么发现?”
纪无双点头道:“你们坐下听我讲。”秦可卿和李忆如坐到他的身边,听他娓娓道来。纪无双道:“如果我所料不差,这是一座精妙的九宫玄天阵。”秦可卿和李忆如将目光齐刷刷对准了他,李忆如惊喜道:“纪大哥,你瞧出了其中的端倪吗?”纪无双笑着解答道:“天下各种阵法,不论其变化如何繁简,万变不离其宗,都依托先天八卦之法,与八个方位紧密相关。这个九宫玄天阵,以正中为核心,东、南、西、北、东南、东北、西南、西北八个方位为骨架,每个方位各自成一小阵,阵中有阵,环环相扣,真是入阵容易出阵难啊。”李忆如道:“纪大哥,那我们该怎么办?”纪无双道:“师姐,忆如妹子,你们俩紧跟着我,我们走上一走就知道了。”
三人胡乱塞了些东西果腹,秦可卿和李忆如搀着纪无双,按照他的指点向西前进。三人走得虽然有些慢,但秦可卿和李忆如发觉现在已不象先前在原地打转。
走了约莫半个时辰,前面出现一条宽约丈余的小路,自西向东没入桃花林中。秦可卿喜道:“师弟,看,有路了。”纪无双点点头。二人沿着路向西行进,不过盏茶的功夫,一块突兀的巨石挡在三人面前。去路一分为二,一条蜿蜒向南,一条蜿蜒向北而去。
秦可卿指了指面前的道路,道:“师弟,那这两条路该走哪一条呢?”纪无双摇头道:“这正是让人头痛的地方。两条路,一条主生,一条主死。二选一,虽最为简单,却也马虎不得。”秦可卿有些不耐烦道:“那我们也不能在这里干耗着啊。”纪无双看了看分开的两条路,突然眼前一亮,笑道:“有了。”
秦可卿道:“师弟,你有主意了?”纪无双点头道:“山南为阳,山北为***南为***北为阳。如果我们一直走阳面的路,我想很快就可以找到出路。”秦可卿和李忆如点头称是。二人搀扶着纪无双,继续沿着左边的路往南走去。走了约莫盏茶的工夫,来到一条小溪旁,小路一分为二,一条过桥往南延伸,一条则转向西面。秦可卿和李忆如停下脚步,颇有些为难。纪无双笑道:“不要犹豫,往西走。”三人走了一柱香的工夫,过了一座小山包,小路忽然又掉头折向东面,秦可卿和李忆如连呼奇怪。纪无双笑道:“其实这些路只是一些障眼法,只要我们不受迷惑,走晚会走到尽头。”
小路在桃花林中极尽曲折蜿蜒,忽北忽南,忽东忽西,纪无双三人按照既定的原则,走了一个多时辰,已接近北面的山麓,远远看到一座小亭子立在半山腰处。秦可卿大喜道:“师弟,你看,我们快走出去了。”纪无双微笑着点头道:“师姐,不用心急,还需慢慢来。”三人耐着性子走下去,很快便来到北面山脚处,走出了桃花林。三人回过头去,来路赫然又湮没在桃花林中,不见踪迹。李忆如骇然道:“纪大哥,这个阵法好诡异啊。若没有你的指点,我们恐怕会深陷阵中,再也无法出去。”纪无双点头道:“任何阵法都是靠奇诡的地形来迷惑人的眼睛,还有人的心智,如果你只相信自己眼前的所见和所闻,而不去找出真相,恐怕真的会如你所说,最终老死阵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