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夭来不及查看潘姑姑是否受伤,立刻跟了上去。若出了任何纰漏,她都只能用命去交代。
柴云也翻身上一匹马,纵马飞驰。桃夭恨瞪一眼,见柴云身手敏捷,暗自揣测此人平日应当在藏拙。
两人亲眼见洛小琪从马背上落下,柴云被惊出一声冷汗,喊了一声:“琪娘!”却发现,洛小琪眼中只有韩彰,对自己这一声唤充耳不闻。
洛小琪被柴云和桃夭两人拉开,如人偶一般动也不动。白玉堂和卢方也赶了过来,两方对峙,竟不知说些什么。
还是洛小琪打破了沉默。她正欲缓步上前,被桃夭急急拦下。她勾了勾唇角:“说两句话,桃夭护卫也不允许?”
桃夭有些尴尬地看了柴云一眼,见他微微点头,才退身避让:“属下不敢。”
洛小琪没有理会,先是走到卢方面前行了一礼:“自从正月来京,琪娘叨扰陷空岛多日,感谢卢岛主收留。王爷虽有馈赠,但不足表达琪娘心底感激。”
这一番话说得合情合理,卢方连忙回礼:“郡主谬赞。”
洛小琪又走到白玉堂身前,福身行礼:“多谢白五爷指点琪娘,琪娘铭感五内永记在心。”
白玉堂拱手:“不敢当。”目光依次扫过洛小琪和桃夭,似有所思。
最后,洛小琪才走到韩彰身前行礼:“多谢韩二爷,琪娘……琪娘……”说到最后,一个字也说不出,只匆匆一福便转身离去。桃夭顾不得许多,立刻追上去。
柴云唇角又挂上吊儿郎当的笑,说了几句场面话便匆匆离去。望着三人离去的方向,韩彰若有所思。
“二弟?”卢方试探地问。
韩彰回过神,笑了一笑:“大哥,我没事。”
转向白玉堂,韩彰拍拍他的肩:“老五,大哥和我暂且回去,此地,就交给你了。”
“没问题。”白玉堂笑得张扬绚烂,画影在他手里转了几个圈,“放心吧,二哥!”
不出洛小琪所料,待她回到襄阳王府,王爷王妃二人将她狠狠责备一顿,说的无外乎是现今她身份尊贵,不应与江湖人过多来往。洛小琪低着头也不回嘴,只听两人说道。
“好了。静娘,从明日起,你还是要学学规矩,过两日府里宴请各家女眷,你也要露个脸。”王妃道,“你要成亲嫁人,这皇家规矩不得不学。”
洛小琪低眉:“是。”
这幅顺从的模样倒让人挑不出毛病。王爷又补了几句,这才放洛小琪离开。洛小琪心里又是忐忑又是期盼,不知韩彰听得懂她的暗示不。
五天,只给他五天时间。如果五天后一切如故,她怎么的都要挣脱着牢笼。
前几日在王府里,洛小琪时刻拘着自己的脾气,襄阳王夫妇也一直没说什么。直到真正开始学规矩,才知行走坐卧皆有标准,言笑举止若是差了毫厘,也是不行的。
潘姑姑自打被洛小琪扔出去后,受了轻伤,王妃便派了另个熟稔礼仪的陈姑姑教她。洛小琪觉得,这学规矩比蹲马步练基本功还难。但为了让他们放下戒心,她还是咬牙坚持。陈姑姑教习了两天,对她的进步还颇为满意。
洛小琪心道,若非小爷忍下脾气,你个老姑姑不知要吃多少苦头!
王妃考校了一番,见洛小琪的礼仪算不上特别好,但已基本有个架子,便笑道:“正好,娘早就发了帖子,请京城里一些人家的女眷来府里做客。到了那天,你便出去会会她们。”
洛小琪故作迟疑:“若是女儿说错话,可怎生是好?”
“无妨,”襄阳王妃安抚道,“这些女孩子都与你差不多年纪,你也得有几个手帕交才是。”
门外忽有人递来一张帖子,说是瑶华宫宁素道长前来拜访。
襄阳王妃眉间微皱:“宁道长平日不是不到我们这种人家里来的,今儿个上门又是何事?”
传话的妇人低头只称不知。
洛小琪心神一凛,继而迷惑。师姐来做什么?她在权贵中虽有些名头,但并不是每个人都买她的帐。心思念处,眉间便带了一些忧虑。
哪知,襄阳王妃话锋一转:“既然来了,还不快请?”
大出乎洛小琪意料。她望向王妃,只见她笑吟吟道:“即是你师姐,那也不是外人。请来坐坐又何妨?”
洛小琪的心顿时提到嗓子眼。经她留心观察,襄阳王是个成了气候的人物,一张脸掩盖神色易如反掌。而王妃就有些自满,很容易从眼神行动中看出少许蛛丝马迹。这两****刻意伏低做小,王妃眼中复杂难言的神色越来越多。洛小琪敢肯定,襄阳王定然在筹谋些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而自己就已经或者即将是这事中的一颗棋子。
宁素被请进正堂,一身淡紫道袍,风姿卓然。她先对王妃稽首行礼:“王妃安好?”
“道长安好?”襄阳王妃略欠身回礼。宁素淡笑:“多谢王妃挂心。”
洛小琪站在王妃身边,见宁素面上一片淡然,也不曾着急地使什么眼色,顿时心安了大半。
片刻间,两人寒暄已毕。宁素便开门见山道:“贫道此来,一是有事面见王妃,二是见见昔日小师妹,是否一切安好?”
襄阳王妃挑眉不答,宁素声气亦是淡淡的:“上次王妃相询之事,宁素自觉时机一到,还需王妃亲至推演。不知王妃意下如何?”
洛小琪听得一头雾水,不知两人在打什么禅机。一眼瞥去,见襄阳王妃一脸深思,宁素依旧一派世外高人模样,波澜不惊。
正堂内,一片鸦雀无声,仆妇皆低眉敛目,稍重的呼吸半点也无。饶是洛小琪见惯了各色人等神情,此刻眉毛眼睛鼻子嘴巴该如何摆倒生生为难。
过了许久,王妃方浅浅一笑:“此等大事,妾身当看王爷的意思。”
“极是。”宁素点头,转脸看向洛小琪,“若是王妃愿往,贫道还要麻烦郡主做个赞者,如此推演出的卦象更准,有事半功倍之效。”
洛小琪眼神一亮,旋即颇有些沮丧地低下头,柔声答道:“此事,要问父亲的意思。”
宁素一笑:“那是自然。”再对王妃一行礼:“贫道便在观里恭候王妃大驾。”如仙人般施然离去。
这就走了?洛小琪眨眨眼,在心里呐喊:宁素,小爷算白认得你了!小爷我在受苦受难,你老人家好歹救苦厄解倒悬什么,也不枉小爷在瑶华宫帮你做那么多事!你不要走啊啊啊!
洛小琪恨不得如扑上去抱着宁素大腿不准她离开。可惜宁素没听到她的呼喊,留下潇洒的背影任她泪流满面。洛小琪恨恨心道,这才是患难见假情。自己都装得那么委屈了,一个个的都听不出!
襄阳王妃见洛小琪嘟着嘴,委屈得不行。过了片刻,王妃方挑唇一笑:“静娘,这事娘做不得主,还是要你爹拿主意。”
洛小琪是真有些发急,漏了少许焦色在脸上。她一边故作撒娇,一边想,今次终于明白为何人的神色是瞒不过有心人的。心底有事,怎么都无法控制五官,更何况是一些微小的变化。
现在,她唯一庆幸的是,王妃不太善察言观色,自以为得计,唇角微有笑意,似乎对洛小琪的乞求很是高兴。
洛小琪又求了许久,王妃端着架子,话里话外都是应付调笑。洛小琪发现,她越是伏低做小,王妃越是高兴。她于是憋着一股气,反而身段放都更低,直到磨了王妃半个多时辰,王妃这才允诺去问王爷的意思。
“……可你爹若是不同意,也是无法的。”王妃慢条斯理的说道。
洛小琪灵光忽地一闪,想起宁素说的话来,便摇着王妃的手臂哀求:“娘,就让我去吧。以前师姐推演术数时,我常常在一旁帮忙的。师姐也说了,我当赞者,卦象更准确。”
王妃听得目光一闪:“既如此,那娘都告诉你爹,挑个好日子一同去吧。”
果然!洛小琪佯装高兴,心里却想,果真是为了师姐推演之术吗?襄阳王到底想要做什么!
说快不快说慢不慢,洛小琪又在府里熬了两天苦日子,终于盼得出府的这天。
她事前根本没得到任何消息,只是那日刚吃了午食,洛小琪正在学习如何笑不露齿,潘姑姑来说了一声王妃要去瑶华宫,请郡主到前厅去。洛小琪竭力掩盖下满心激动,立刻起身往前厅走去。
车马早已备好,一溜长长的护卫看不到头尾。洛小琪被引上牛车后,牛车立即往前走去,平平稳稳的察觉不到一点颠簸。
阳光透过轻薄的窗纱,斜斜地照在襄阳王妃身上,细细碎碎的绣花纹衬得她一派沉静。不知为何,王妃也不开口说话,车里静悄悄的只听得到车轮滚滚的吱呀声。洛小琪本想略掀开窗帘看久违的繁华大街,硬生生忍下了。
今日的王妃很是奇怪,手里紧紧抓着鲛帕,沉默得不像她本人。洛小琪偷着打量了她,似乎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心事一般。洛小琪乖乖的闭嘴,她可不想又被王妃叨念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