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好了,此事不准再提!”襄阳王板着脸,“潘姑姑,送郡主回去,好好休息。没我的命令,不准出远门。”
洛小琪嘟着嘴,十分委屈地低下头。站起身后,轻声对王妃说:“娘好好休息。爹娘又没做什么亏心事,那些个魑魅魍魉近不得身。”
王妃脸色难看十分,襄阳王正欲喝骂,见洛小琪规规矩矩地行了一礼,缓步离去,一时找不到气出,猛力拍向紫檀木桌。
“王爷,仔细手疼。”王妃忙遣散左右,柔声安慰,“莫要听她说这些胡话。”
襄阳王粗声叹气,眼里闪过一丝狠戾:“爱妃莫急。本王自有办法,今晚定然叫那些装神弄鬼的见鬼去!”
洛小琪拗不过管事姑姑的劝,只得在闺房里窝着,竖起耳朵偷听墙外的动静。
巡逻的兵士多了不少,巡逻的次数也密集了许多。洛小琪心痒难耐,恨不得立即翻出围墙外一探究竟。
负责熏香的姑姑轻轻走了进来,手里还捧着小小的香盒。见洛小琪靠在窗边,低声劝道:“郡主,早些休息。不养好身子,娘娘心里也是担忧的。”
洛小琪白了她一眼,见她低眉顺眼地站在一旁,很是恭敬,便点头:“睡罢。”
姑姑连忙唤人,帮着服侍卸下洛小琪发间的钗环。洛小琪上下打量了她一眼,笑道:“这位姑姑好面善。”
一旁的侍女忙道:“平日来上夜的李姑姑家里出了些事,所以就请伍姑姑暂替这几天,郡主莫怪。”
洛小琪没说话,任由侍女们帮着她卸妆。窗外月色如水,清风微凉,沉重的脚步声从远而近,由近至远,听得人头皮发麻。
虽是盛夏,却有凉秋之感。
不多时,洛小琪已洗漱完毕。侍女们恭恭敬敬地退出房间,却听她唤了一声:“伍姑姑,你且陪一陪我。”
这些侍女对洛小琪的脾气都有些捉摸不定,洛小琪对她们的距离也是不远不近的,虽不曾高声喝骂,却别有一种气度,一双眼似乎能看透心底事一般,让人不由自主地不敢靠近。
伍姑姑有些惶恐:“郡主……”
“叫你陪你就陪,废话那么多做什么?”洛小琪很不耐烦,侍女们也低声劝道:“伍姑姑,郡主性子很好,不会为难你的。”
听了好些劝,伍姑姑这才小心翼翼地挪了进来。侍女们见她给靠在床上的洛小琪行了一礼,互相看了看,蹑手蹑脚的各自离去。
过了许久,洛小琪猛地跳起来,一把抓住伍姑姑的手:“姑姑,是清悟师父叫你来的吗?”
洛小琪一眼便认出,伍姑姑便是曾经见过一面的吴姑姑,那时她与韩彰一同去看清悟道长赠送与她的庭院。韩彰还曾说,看家的老夫妇都有功夫底子,而且还不错。
一想到当时的浓情蜜意,洛小琪心底一柔一痛,分外记挂韩彰,眼圈也红了。吴姑姑忙握住洛小琪的手,嘴里却扬声说:“多谢郡主赐坐,老身站着就好。”
洛小琪会意,刻意装出淡漠的嗓音:“随你。你且说说,这些香有个什么讲究?”
两人说话间,吴姑姑已经将一封信纸放在洛小琪手里。洛小琪慌忙展开一看,在清冷的月光下,熟悉的字迹如有生命一般,在眼前抖动起来。她费了老大的劲定住神,才一目十行地看下去。
吴姑姑还在一旁自言自语:“这香是很有讲究的,特别是像郡主这样的小娘子,闺房中的香万万不能缺的……”叨叨絮絮的,很是能迷惑人。
片刻间,洛小琪已将信看了好几遍。字迹如常,硬朗略有一丝轻浮,可见韩彰受的伤颇重,但应没伤及根本。在信里,韩彰安慰洛小琪不用挂心,不过是小伤很快痊愈。又说众人正在想办法,找到她的魔喉罗,以免襄阳王用去作乱。
洛小琪悬了许久的心终于可以落回原处。只要他没事就好,只要他没事,她愿意用任何代价,只要他没事。
吴姑姑人老成精,恰到好处地停了停:“郡主,可听得明白?”
洛小琪知道这是在提醒她,忙擦去脸上的泪,漫口应道:“姑姑说得不错。这香,能混着燃么?”
“郡主这话问得好,”吴姑姑假意笑道,挪到洛小琪身边,拍拍她的手,低声道:“公主不必担心,韩爷在一处安全的地方养伤。娘娘赐了好些珍贵药材,定然无碍的。”
“清……娘,还好吗?”听说清悟还赐了药材,洛小琪心里一阵温暖,“在观里还好吗?”
吴姑姑低声道:“娘娘日夜忧心,现下还好。白爷与展护卫、冯侍卫也正在想办法,公主且忍耐几日。”
“老贼暗地在谋划的事,姑姑知道吗?”洛小琪忙问。
吴姑姑眸光一闪:“此事与公主无干,公主只需静待佳音即可。”
无关?洛小琪有些急:“若真在谋划,岂不是危及官家?”她虽没了幼时父母慈爱的印象,但终归是自己亲生父亲,骨肉亲情总要记挂一番。
吴姑姑摇摇头:“公主不知。当日娘娘已经察觉,襄阳老贼将郡主冒充公主送回,希望官家为公主做主。官家却一口咬定,公主已寻回,此事作罢。娘娘……”
许是想起当日之事,吴姑姑抬起手背擦拭眼角的泪水,继续道:“娘娘跪着求官家,再暗中加派人手寻找公主,官家执意不许。那尚美人又在一旁进谗言,娘娘情急之下,这才误伤龙体……”说到最后,有些泣不成声。
洛小琪听得一阵心酸。幼时之事,她早已记不清,虽时常惦念父母,时间一久,也只得安慰自己聚散有缘离合有定。亲娘皇后之位被废,自己就是导火索。难怪清悟对官家总有些怨恨之意。
“娘……”洛小琪动了动唇,眼泪夺眶而出。若她是一个合格的皇后,无论官家如何决断,她都不应反对。
围墙外,脚步声又重了起来,带着少许惊惶的喝骂。吴姑姑起身往窗外望了半晌,没见人闯进,又回到洛小琪身边柔声劝道:“公主不必挂心。待捱过这几日,便可母女相见。到时,江湖天地广阔,韩爷还能委屈了公主不成?”
洛小琪摇摇头:“娘这些年辛苦了。”
“娘娘总说,公主定然活在世上,只是忘了回家的路罢了。”吴姑姑也半是欣慰半是难过道,“不过,总是苦尽甘来,公主平安,娘娘终于盼到了今天。”
低声咽唔了许久,洛小琪总算放缓了心情。她问吴姑姑:“那……官家知道此事不?”
“娘娘不允我等去告知。”吴姑姑叹了一口气,“娘娘还是怨着官家,连展护卫都被斥责了一顿,连包府尹都不准告知。娘娘用旧恩将他压了下来。展护卫迫于无奈才应诺。”
洛小琪心里很乱,漫无目的地走来走去,最终叹了一口气:“娘怎么说,我就怎么做。吴姑姑,这事……有劳你了。”
吴姑姑淡笑道:“娘娘将地契赠与公主,可见真是母女天性。”
洛小琪一怔,转念一想果真如此。初见时,孙姑姑就说自己与清悟有缘。看来,这血缘是怎么都抹杀不了的。
“那……我还要等多久?”洛小琪有些着急的问。
吴姑姑本想拍拍洛小琪的手,让她安心,却只是低眉回道:“公主莫急,转机就在这几日。”
“嗯。”洛小琪反宽慰吴姑姑,“姑姑也累了,快去歇息。这几日,我安分些便是。”
说罢,她望着黑压压的墙头,自言自语道:“老贼,且让你得意一时!”
这几日洛小琪憋闷到了极致,一颗心被掰成了几块儿。一块挂念着韩彰,不知道他的伤势如何了;一块挂念着清悟,娘亲多年不见,满心的话要吐露;一块叨念着白玉堂和展昭,想两人当世大侠,玩装神弄鬼的把戏怎么还不到位。脸上还要装作焦虑王妃病情的模样,十分难熬。
她天天吩咐侍女准备一应事物,在小院里焚香祷告,为王妃祈福。耳朵却是支着老高,偷听墙外偶尔飘进的一句半语的,什么“王妃的病情又加重了,王爷震怒,连柳先生都被责罚”之类的,听得暗爽无比。
叫你装,真装出病了,活该!
也不能这么想。身体里另一个洛小琪一本正经的说,襄阳王是你亲爹的堂弟,王妃是你亲娘的表妹,算来算去也是你亲戚,祈福积德让他们早日送上西天才对。
襄阳王踏进院门时,见到的便是这情景。洛小琪闭目合十,虔心祷告。等了许久,襄阳王才咳嗽一声:“静娘,可是为你娘祈福?”
洛小琪早就听到襄阳王的动静,待他开口出声才“惊喜”地睁开眼:“爹!你怎么有空来看我?”
襄阳王慈爱的笑笑:“没空就不能来看你了?”
强忍着盛夏天的寒颤,洛小琪的嗓音愈发甜腻:“嘿嘿,爹坏啦。”
襄阳王笑着问了几句洛小琪近日的情况,又严令侍女们好生服侍,这才在石桌旁坐下,试探地问:“静娘,你娘……身体不太舒服。上次你说的做法之事,你师姐可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