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洛笑困惑地回忆这一段时间发生的事，渐渐地，脸色有些难看。
“我……怎么……”
风月问道：“你今天喝过多少花茶？”
“就起床的时候喝了一……口。”洛笑让风月阴沉的脸色吓得硬是把杯换成了口字。
其实她后来还想喝的，只是见壶里没有了，就直接回床上睡了。
风月由衣服里取出先前拿走的装着“玫瑰茄”的瓶子，说道：“你先前告诉我这瓶花茶是你哥买给你的，我本来想今晚去问他的，现在看来，这个东西绝不是洛醉弄的，我如果没有猜错的话，这附近应当有一处积尸之地，里面一定长了不少这东西。”
听到积尸之地这等词义明了的专有名词，洛笑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你是说，我这一个月来喝的不是花茶，而是坟里长出来的……”
风月安慰她，“其实也是花茶，还很漂亮，名字也很好听的，叫曼珠沙华。”
洛笑木然地哦了一声，一点都没有觉得安慰。
只听风月继续道：“而你们喝的这个不是普通的曼珠沙华。”
“……”
她示意洛笑去看窗台上的花盆，只见那原本生得好好的仙人掌，不知何时萎顿于盆，边角已泛出枯黄之色。
洛笑顿时痛惜道：“我新买的仙人掌啊！”
“……咳，我中午把你的花茶倒了进去。”
洛笑怒视她，“你倒的？”随即又捂脸道：“呜，那人家喝了一个多月岂不是……”
风月摸摸她的头，道：“现在开始不喝就好了，过一段时间，你和成澄就没事了。”
洛笑抬头，“我们现在有什么事吗？”
“你们……”风月有些委婉道：“你不觉得，凌音死后，这一个月来，你们的反应……不大正常吗？成澄虽然也中招了，但她毕竟是术门中人，想来已经查觉到异样了，再过几日，她大概就会恢复正常，但是你和李研恐怕还会受一些影响。”
洛笑渐渐脸色苍白。
是了，几人同住多年，就算感情再淡，凌音死后，她们的反应也未免……太过凉薄了。
回想这一段时间来发生的种种：如同平常一般吃饭、做实验、逛超市、泡图书馆还有隔三岔五的找手机……似乎没有什么不寻常的地方，可是这些事如今想来，竟如同做梦一般不真实，仿佛这一个月不曾真的存在过。
“音音……”她忽然想起，凌音跳楼那天，她曾崩溃的哭倒在地，几乎是被旁边的同学拖离那血淋淋的现场的。
那记忆中的画面如此的鲜明——
她还记得凌音那不成人形的身体……原本美丽的脸庞……洛笑忽然惊恐的睁大双眼，猛然扑到那面海报前，紧紧地盯着画中的红衣少女，音音是这个样子的吗？
忍不住伸手摸着海报上少女的容颜，“我……我怎么记不起音音的样子了，她……她好像不是这样的，要更美一些……”
风月有些不忍，上前搂住少女的肩膀，柔声道：“笑笑，你是天生灵骨，就算饮下彼岸花汁，也不会完全失去记忆，过一段时日便会没事了。”
她只能这样安慰笑笑，其实风月自己也不能确定活人生饮彼岸花汁后，还能不能恢复正常，毕竟以前从未听过这样的事。
黄泉之花，不入人世，这是佛祖立下的规矩。
而人世的曼珠沙华只是普通的花朵而已，最多只是阴气重点……呃，好像还有毒。
她先前本以为那瓶子里只是普通的曼珠沙华，可是鬼雾一出，她便知道不对了。此地有曼珠沙华并不奇怪，毕竟阴历七月是此花盛开的时节，但奇怪的是阳世的曼珠沙华怎么可能会对活人有“引魂”之用？
而洛笑几人的症状虽不明显，却分明有一丝“度俗”之相。
只有生于黄泉的彼岸花，才能接引灵魂，往生度俗，忘记生前种种，将一切留于彼岸。
所幸这屋子里的人全部天生灵骨，对这种黄泉鬼物的抵抗要比常人强上千百倍，否则，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后果。
“彼……岸花？”洛笑抹掉眼泪,去看她手里的瓶子。
风月把手中装着红色干花的玻璃瓶递给她，“你应该听说过，这种花又名彼岸花，生于黄泉路，通往三途川，引度亡魂往生。”
洛笑呆呆点头，“哦。”
现在就算风月告诉她地球是方的，她都信，自己这点人生观已经没什么可挑战的了。
“彼岸花，只有生在彼岸，才叫彼岸花，你明白吗？”
洛笑略略一想便明白风月的意思，脸色越发难看了。
她瞅了瞅手里的瓶子，忍不住晃了晃，道：“这个……是从阴间来的？”
风月见她一副要哭的样子，道：“那个……瓶子不是。”
“哦，瓶子不是。”
“……”
“可是，不是说是从这里的那个……积什么地方长出来的吗？”
“积尸之地，可通黄泉。”
“那我们真的喝了黄泉的东西……”
“呃……大概吧，要是阳间的曼珠沙华，你们早进医院了。”风月安慰道。
“……月月，你还是别安慰我了。”洛笑想哭。
“……”
“月月，那要怎么分别，它是不是彼岸花。”
“嗯……你可以去卫生间的镜子照照，就知道了。”
“为什么？”
“那面镜子被这附近的鬼气侵了，短时间内只能映出阴间之物。”
洛笑木木地点头，“原来如此，镜子也闹鬼。”
然后，拿着瓶子便进了卫生间。
风月本要跟过去，又怕进去后再刺激到她什么么，便在外面等她。反正里面布了符阵，一时半会那些鬼物还进不来。
镜子上的那个手印其实并非人的右手，而是左手，那是鬼物从外界侵入不得，而在内里留下的，所以这个诡异的手印反倒让风月放心了不少。
“笑笑，别忘了开灯。”
不知道会不会吓到这孩子。
彼岸花的引魂作用应当还会持续一段日子，只要不特意去提醒，这段时间里，洛笑的心理素质当是十分剽悍的。
“月月……”
不多时，洛笑的声音游魂似的由卫生间飘出来，一句话让风月再也顾不得什么冲了进去。
“……我想，我看见音音了。”
卫生间的灯已经开了，四周俱是雪白色调，唯独那面镜子看似明亮，内里却是一片漆黑。
洛笑僵硬的立在那里，手里握着那个瓶子，镜子里是几颗血红的干花凭空悬着，以及……一个红衣的绝美女子。
凌音……
风月把笑笑拉到身后，仔细打量着镜中的女子。她看起来比海报中要略略成熟一些，已经不能用少女来形容了，容貌也比之前在食堂见到时要端庄许多，至少没有七孔流血。
只见凌音冲她们露出一抹动人的微笑，唇齿微动，似乎说了什么，便消失了。
风月松了口气，道：“笑笑，你没事吧？”
洛笑：“音音……原来音音是这个样子的，真好看……”
明显不在状态。
风月叹了口气，只好小心地把这孩子领回屋里。
诱活人生饮彼岸花汁，作下此业之人，当真其心可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