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佶在城墙之上,正在为难,忽然听到叮叮咚咚几声琴响,城墙上下的百姓和士兵均是一呆,接着一个女子的声音响了起来,居然是李师师。
她在城内听到外面的局势不妙,先用琴声吸引了众人的注意,然后声嘶力竭的喊道:“城外的百姓,不要惊慌,师师虽然只是个歌姬,手中却还有些粮食,城里的百姓想来也都如此,只要大家一人出一点,谁都饿不死的。”这城墙的大门甚严,她看不清外面的局势,担心李清照的安全,心里焦急,左手抱琴,右手狠狠的砸了几下大门,喊道:“快放我出去!”
赵佶正要下去拦住他,城外几个带头的见百姓有退缩的意思,大喊道:“娘们的话不能信,他们手里有米也不会给我们,大伙上啊。”不过他们说是说,城墙上士兵的箭可都在弦上呢,都盼着别人先上,自己好捡便宜。赵佶知道这时候只要有三两个人冲上来,局面立时失控,那还敢下去,死死的盯着城下,心想管不了那么多了,谁冲上来就杀谁吧。
忽然远处有传来几声呼喊,“百姓勿急,米已备好,列好队形,等待救援。”“范大人来了,你们还有什么不信的。”“李大人的话,你们不信,难道整个朝廷还骗你们不成?”“快快打开城门。”赵佶一看,来的队伍还真是壮观,范存仁,韩忠彦,曾布,苏轼等一干大臣几乎全到了。
守城的士兵见了这等阵势,自然是乖乖的开了城门,李师师第一个奔了出去,挡在了李清照的身前,接着一干老臣全站在了李格非的身前。百姓一看,这些大臣中总有认识的,有点惊呼:“那不是当年开仓放粮的范纯仁范大人吗?”有点认出了韩大人,曾大人,苏大人,这些百姓也就在逢年过节的时候远远的看见过几位朝廷的大官,此时离得近了,居然忍不住吓的后退,局势立刻就缓和了下来。
赵佶正要下去,地下的人群中居然还有一人不知死活,大骂道:“他们的话大伙不要信,我们要见皇上,皇上说的我们才能信。”不过这时迎着聊聊,多数人都想皇帝乃是随便就能见到的,这么多大臣都来了还有什么不信的。
赵佶眼力异于常人,隔着老远就看清他脸上正在奸诈的笑着,觉得这人非常可疑,不过自己这主角总是要登场的,吩咐黄裳和史文恭想办法制住他,过了片刻,自己站到城墙的高处大喊道:“朕就在这里,方才极为臣工的话就是朕的意思,你们乖乖的听几位大人的指挥,朕保证不让你们饿死。”
那一脸奸诈的人见赵佶居然敢露头,正要动手,忽然觉得一身巨响,接着就失去了知觉。
百姓仰头见到一位少年天子身在高处,一身皇袍迎风飘摇,雄姿英发,器宇不凡,都是不由自主的跪地大喊“官家万岁,官家万岁。”此时皇权至上的观念深入人心,赵佶即为以来又多行仁政,百姓这次虽然遭了灾,可下意识的把那推给了朝廷里的奸臣,皇帝还是好的,自然是赵佶一出马,万事搞定。
赵佶当下派兵将百姓分成几组,孕妇,小孩,老人一组,快饿死的一组,中年人一组,少年精锐一组,分别管理。不过大部分士兵还在城里维持治安,在这的人手很少,而且赵佶更担心是另一件事,叫来韩忠彦和曾布问道:“你们真弄到米了。”
韩忠彦摇摇头,不说话。
曾布道:“官家怎么忘了我朝的惯例,出了水患,自然要招精装为兵,否则他们就算不在汴梁闹事,聚众为盗也是麻烦,所以臣等才出此下策。一会只要将几组人分开,将那些精装收入军中,给些米度日,其他人纵然不管,亦不能为祸了。”
赵佶心说你说的是什么屁话,正要发怒,眼睛不好使的范纯人却在下人的搀扶下来见赵佶。赵佶见他白发苍苍,却是鹤发童颜,可惜是两眼无神,不然还真看不出有多老。范纯仁给赵佶见了礼道:“老臣家中还有几斗米,纵然不能救活这么多的百姓,可能救活一个是一个,官家何不下诏,想全城万民求米呢?”
赵佶心说这时候谁都怕死,你求米谁能给啊,摇摇头,不说话。
范纯仁好像猜到了赵佶的意思,大声道:“臣读了七十年的圣贤书,别人不敢说,官家若下旨,这汴梁城里的读书人臣干担保各个都能把家里的米献出来。”
赵佶心说有点总有没有好吧,虽然希望不大,不过能多救一个是一个,实在不行,干脆弄个紧急状态,把所有粮食收上来,实行配给制。
当下下诏求百姓余粮,并向城中的殿前司和城外的禁军马兵和步兵调兵,李格非办事不利,暂收入皇城司关押。
李清照听说要将爹爹收押,大喊道:“官家,为什么,我爹爹是好官,为什么要抓他?”拽着李格非不放手。
李格非长叹一声,慈祥的说道:“清照,听爹爹的话,快点回家吧。”
赵佶狠狠心,不去理哭成了泪人的李清照,抬头望天,过了一会,李格非被押走,李清照也被李师师拉回了家中。
赵佶这次下了城墙,来到方才分出的老人小孩那一组,只见不少孩子都已经饿的哇哇大哭,心中不忍,命人先取来些米给这些孩子煮了,香喷喷的米香传来,赵佶自己都有点饿了。当下吩咐士兵给这些孩子分粥,一人一碗。
他见一个女子抱着孩子喂粥不方便,那孩子闻到米香却吃不到哭的更加厉害,接过那粥,喂那孩子吃了起来,见那孩子长得虎头虎脑,吃到了米也不再哭了,还挺可爱的,随口问道:“姑娘如何称呼?”
那女子见皇帝居然亲自给孩子喂饭,目瞪口呆,过了良久才答道:“先夫姓岳,未亡人的贱名有辱圣听。”
赵佶不过是随便问问,收买一下人心,见百姓都已经激动的热泪盈眶,也就不再演下去了,转身就要回城。可少年精装那组人却不敢了,这边孩子都吃上饭了,他们饿的更是难受,都嚷嚷着要米,一传十,十传百,一时又有了哗变的危险。曾布心中焦急,心说:官家啊官家,让你先救青壮你不听,非要先救小孩,这下可麻烦了。只怕着城中的士兵能快点赶来,不然可就麻烦了。
赵佶这才想到自己大意了,应该将这几组人分开之后,再开始赈灾啊,此时可怎么办?好在就在此时,从城外远处奔来一只军队,为首一人大喊道:“梁大将军在此,何人鼓噪。”接着另一人冲到前面道:“还有我赵大先锋,谁在喊叫,吃我一刀。”
赵佶一看,原来是梁红玉和赵佶,心说姑奶奶,你俩这会总算办了一件好事。将军先锋当然都是她俩自封的,不过这上千的士兵虽然是女兵,可也身披甲胄,手拿长枪,百姓见了,也都不敢再叫了。
三人见面,讲了经过。原来两女这些天带着士兵躲到高处,好在赵佶对这些女兵的待遇很好,所以军中的各种物品尤其是粮食很是充裕,她俩担心赵佶的安危,雨停之后,备齐粮草,马不停蹄的赶了回来,不但帮助赵佶稳住了局势,还带回了不少的粮食。
这下局面总算暂时没有失去控制。城里百姓的热忱也很出赵佶的意料,居然短短几个时辰就筹到上万石的粮食,赵佶不想百姓吃亏,挥泪大出血,用市价格两倍的价格收购了这些百姓献的粮食,有从各地疯狂的调米,还命沈浪从各地收米,总算大雨退去,交通恢复,汴梁的大米供应渐渐恢复了正常。
赵佶知道这大灾之后必有大疫,主要是河水和粮食受到各种污物污染导致的,开始多处凿井,采地下水给百姓引用,并规定所有人等一律不得引用生水,必须喝加热后的开水。有大搞城市卫生,对粪便垃圾进行统一处理,严密监管发热病人,有一人犯病,立即隔离到天道医馆的顶楼。好在这场雨虽然下的很大,可水量是逐渐涨上去的,多数人不过是受了点磕碰伤,或者被迫逃到了高低,饿的不行了,真正淹死的几乎没有。
如此,一场大雨过后,由于赵佶的措施的当,大宋竟然没有一人饿死,后人读史至此,无不拍案叫绝,均称大宋一统天下实在是万民的幸福啊。
不过这些百姓虽然没饿死,可多数房子却已经被冲垮了,赵佶看着可怜,可他忙了好几天,实在太累了,也需要休息一下,今日来到小昭这,杨震忽然求见。
杨震见了赵佶道:“官家,这些天官家开仓放粮,百姓得救,不过臣以为若长此以往,恐有大患啊。”
赵佶问道:“为什么?”
杨震道:“这些受灾的百姓中多有青壮,现在虽然有了一口饭吃,可整日无事可做,只怕反要闹事,还是编入军中管理,方是正理啊。”
赵佶心说这帮乌合之众编进军中还要训练,想想不如让他们当民工吧,说道:“不如朝廷建几个工程,招这些青壮劳力,倒是在给些工钱,也就是了。”
杨震想了想,觉得这个办法也不错,点点头,见赵佶没精打采的样子,想到另一件事,说道:“官家不必自责,天灾既已发生,再多遗憾,又有何用。智者可化险为夷,反客为主,此次虽说是天罚,其实何尝不是天赐良机。”
赵佶一愣,怒道:“你胡说什么?”
杨震只做不见,继续看着赵佶说道:“我朝自来有因灾罢相,如今太后垂帘,韩相在位,却出现如此天罚,足见两人所为,不得人心,乃招天谴,官家何不令谏官群起而攻之,则太后必然还政,韩相必然退位,到时官家大权在握,可任选范纯仁,苏轼,苏辙等人重用,岂不大事可成。”
赵佶心说老天要下雨,最多是气候反常,要追究责任也不可能是一个人的事,怎能全怪在太后和韩忠彦身上,何况向太后虽说是垂帘,其实对自己干涉的很少,又想起韩忠彦在大雨中蹒跚的身影,觉得他为人虽然迂腐了些,可也是为国为民,自己难道就随便往老臣身上泼脏水。
杨震见他犹豫,知道赵佶还是不忍心,只好说道:“官家若是不忍,不如还给韩忠彦留个虚职,让他留在京中,得养天年,如此就两全其美了。”
赵佶还是犹豫不决,说道:“待朕想想,再做打算。”
杨震无奈,只好退下了。
第二日早朝,赵佶虽然没有安排,可韩忠彦自己却已经坐不住了,跪地道:“臣蒙陛下,太后恩宠,身居相位,奈何诸事不利,不能为陛下分忧,反倒天怒人怨,有何面目在居相位,请陛下怜臣老迈,准臣告老还乡。”
赵佶看他颤颤巍巍的,也不知道还能活多久了,若是沿途奔波,没准就死在路上了,摇头道:“爱卿何出此言,天有不测风云,岂可怪罪于一人,爱卿还是继续为国效力,才是正理。”
韩忠彦有请辞了两次,赵佶再三推辞,韩忠彦见赵佶似乎真没有将自己贬到岭南的意思,才松了一口气,不再多言。
帘后的太后却说道陛下早已成年,自己所有垂帘,不过是新皇刚刚继位,朝政未稳,如今新皇有多位贤臣辅佐,登基以来,诸事和顺,自己却久不还政,想来因此引起了上天的不满,这次无论如何不能再垂帘了。向太后本来就对权力不太热衷,这次干脆将责任全揽下,退居深宫了。
群臣对太后的决定大加赞赏,均称太后能主动还政,真乃体谅百姓,仁德之举,赵佶完全弄不明白这还政和体谅百姓有什么联系,不过知道太后心意已绝,也只能如此了。
赵佶本以为这场大雨到此就已经揭过去了,谁知树欲静,可风不止。太后前脚刚走,立刻就有谏官刘擎站出来弹劾韩忠彦,称他若不去,实在于理不合,上书道:“汉世水旱灾变,必策免三公,而三公以灾异引咎自杀者,比比有之。却奸邪则民心于悦,民心悦则天怒解而和气应也。身为公卿,职在理阴阳也。若是韩相不去,只怕天灾不断,请陛下三思。”
弹劾百官本就是他们谏官的责任,其他谏官不知道这刘擎是自己冒出来的,还以为是赵佶安排的,立刻纷纷附和,好像韩忠彦不去,这大宋就永无宁日了,就差喊出“韩相不死,宋难未已”了。
赵佶见众怒难犯,有心保一下老韩,道:“韩相劳苦功高,此次乃是无心之过,朕看不如就官降一级,暂居兵部尚书,诸位以为如何?”
原来宋代虽然也有三省六部,可是很多是名存实亡的,这兵部的权利基本都分给了枢密使,殿前司,军器监等等,名义上是兵部尚书,实际上基本是个虚职。
百官见陛下对旧党倒也没下狠手,看来无党无派倒也不是说说的,都是大喊官家仁厚。韩忠彦却站了出来,显然是有话要说,赵佶看看韩忠彦心说莫非你不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