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说刘故在东海之底被女魃咬伤,变成了尸魔。此刻他心中五味杂陈:“以后该如何区处?是留在道门继续修行,还是另寻一处隐蔽所在而隐居?如果师父知道我变成尸魔,会不会杀了我?”左思右想,觉得此事非同小可,就算至亲也不能相告,否则祸不远矣。起身回到房内,才躺一会那燥气忽的又窜了上来,以致胸口气闷,口复干燥,几个翻滚落下床来。猛的一抬头,双眼大放绿光,朱唇里长出两颗獠牙,十指亦钻出漆黑指甲,面色愈发如铜。刘故已渐渐支撑不住,满心只想喝血,发狂在即。
他强忍欲望腾地而起,在神志未失的最后一刻跳出门来。月光照在身上,顿觉喝血欲望稍减,慢慢的手指恢复如常,再摸嘴唇,牙齿也不见了踪影。他就席地而坐,运起道家法门,如此一番,方归了平静。看来成了尸魔,虽然不老不死,刀枪不入,但也继承了女魃的吸血之性。若非今夜十五月圆,有着月阴滋润,恐怕就要杀人吸血了。想想便觉得害怕,一不小心就会被人识破,那时必定成为正道大敌,就连他师父难免迫于压力也终要与他划清界限。“以后行事当小心,莫给人见了。人血自然不能喝的,那就只有鸡鸭之血。明日再去集市买了喝血。”刘故心道。不知不觉天已大亮,虽然一夜未眠,精神却抖擞,胜过以前。回屋拿了青冥剑,就在院子里练起剑法。待二女起来,收拾停当,三人才向主人告辞。
周彩衣不会骑马,三人只得再走水路,去荆州取黄真的尸身。一路逆行而上,较之来时稍费了些时日。望着前方荆州码头,周彩衣心内不甚凄凉:“前番来时成双成对,如今只剩未亡人。”一时嗟叹不已。旁边刘故见她面色黯然,乃出言安慰道:“弟妹不要伤心,人各有命。义弟九泉之下知你如此,他必定心内难安。我们还是赶紧取了他的尸首,带回巴郡入土为安才是。”周彩衣叹道:“刘大哥所言甚是。我只是偶有所感罢了,不打紧的。”顿了顿又道:“想楚王记恨我等,必然画影图形,要捉拿我们,如之奈何?”刘故答道:“你们不要担心。我们人多,不宜都去城里。你和师妹就在船上就便可。我稍作易容,混进城去,想来应无大碍。”汤玉琬撅着嘴道:“不如小妹与你同去,也好有个照应。”刘故止住她道:“弟妹在船上需要人保护,你和她有个伴,去的人多反而容易暴露。”汤玉琬生怕刘故在城里出事,刘故无奈将青冥剑一扬道:“不见我手里的神兵么?斩妖除魔都不在话下,更何况些普通士卒。若真到了危急之时,放出龙王将他们都杀了就是。”刘故这般一说,二女也不好相强。如今刘故可是尸魔,若发起狂来,荆州满城也不够他杀。
当下二女去码头附近寻了一些改装易容的事物,三两下就将刘故打扮的成了另一个人。脸上贴了络腮胡子,换一身青布衫,脚下穿一双草鞋,腰间别着一把柴刀,背着一捆柴,实足一个砍柴樵夫。二女见他这模样,忍不住呵呵大笑。刘故也不理她二人,径往荆州南门而去。到了城门前,果然见到有贴着缉拿他三人的告示。守城兵丁只是看他几眼就放他进了城。刘故一路喊着卖柴,在一客栈前被掌柜叫住,问了价钱,将他一捆柴买下。身无赘物,刘故步伐快了些,一会就到了关帝庙。庙里男女老少熙熙攘攘,香炉里青烟袅袅。
道童带着刘故到了主持房外,就进去通报。老道长正在房内修禅,刘故扯了胡须上前稽首道:“晚辈见过道长。”老道长笑道:“原来是刘小友到了,快请上坐。”道童端了茶上来,老道长才道:“前番匆匆一别,未能与小友精论道法,甚是遗憾。此次无论如何要在贫道这里住些时日。”刘故颔首笑道:“道长所请,不敢不从。不敢相瞒,晚辈这次前来,是想知道我那义弟尸身在哪里,以便取了回去安葬。”老道长说道:“小友放心,贫道那日打发走了兵将,就将黄公子的尸身抬回庙里,施了法咒,保住他肉身不烂。”刘故稽首道:“有劳前辈操劳。”老道长也回礼道:“小友说哪里话,你我道出一门,就是一家,不需客气。你且随我来,去看黄公子的尸首。”刘故依言跟着老道长出门来。
二人一路闲话,须臾到了后院一偏殿。殿中亦有一尊关公塑像,上方挂着“神威远镇”牌匾。塑像之前摆着香案,刘故点了香插上,对着神像又磕又拜。老道长转身到了神像之后,在神像座下一摸,只听一声响动,神像向右边滑去,露出一个地道入口,一眼望去,内里漆黑一片,似乎深不见。底老道长一挥拂尘,先自下了去。刘故也不犹豫,紧跟着走下地道。沿着地道行了小会,来到一间堂内。里面放着一张床,一副桌椅。床上躺着一个人,正是刘故死去的义弟黄真。老道长笑道:“此处是老道辟谷的地方,所以将黄公子放在了这里。你看,我在他嘴里放了玉片以吸尸气,头上贴了黄符以防变化。贫道施的法术能保他百日不腐。只是这白日间你也不好带他出去,免得惹了是非。待天黑之时,我送你们出去。”刘故抚掌称善。
到了夜里,刘故扛着黄真尸首,与老道长直奔南门。才走了几里,耳听得风声呼啸,一阵云雾飘来。老道长脸色大变,沉声大喝道:“何处妖魔,敢在此兴风作浪?”待云开雾散,走来一个红衣女子。那女子咯咯笑道:“老道长莫要动怒。我来是要请这位公子到我府上做客的。”刘故冷笑道:“你我素昧平生,请我做甚?”女子道:“近日天象异常,妖星降世,必有邪魔。我算出天地间将有大劫,此劫当与公子你有关。”刘故听她说的和张天师一般,不由心里一震,眼前的女子看着弱不禁风,不想却有这般能耐。于是又开口问道:“既然如此,不知道你来寻我有何指教呢?”女子笑道:“公子同来有两位美人,如今可是在我手上呢。难道你不想知道她们在哪么?”刘故闻言惊怒不已,喝道:“你将她二人如何了?”那红衣女子呵呵笑道:“看你紧张的,莫不CD是你的相好?跟我来呀,自然能够见着她们。”女子言讫施个秘法,就化风而去。刘故有心要去看她是何阴谋,忙对老道长说:“劳烦前辈将我义弟带回庙里。待我救了人,再去庙里打扰!”也不待老道长答话,丢下黄真尸体,发足狂奔,顷刻便不见了。老道长欲言又止,摇头一叹,背了黄真尸身,自回关帝庙。
且说刘故脚上用力,只一会就赶上了那红衣女子。刘故心想这尸魔之体果然厉害,如此疾速,日行千里也不在话下。女子回头莞儿一笑:“公子好快的脚力。前面就到了。”刘故才仔细一看,前面不是楚王府吗?难道她是王府里的人?心下疑惑,却也不多问。进了府,左拐右转的,终于到了王府偏殿。殿内侍卫森严,王座上坐着一人,正是那风流狠辣的楚王司马玮。台阶下绑着周彩衣、汤玉琬二人,被百十兵丁提刀架着脖子。楚王看见刘故进门,满心欢喜,对那红衣女子道:“上官仙姑出马,果然手到擒拿。本王重重有赏!”楚王意气风发,仿佛刘故已是他案上的鱼肉,任他宰割。红衣女子稽首道:“王爷客气,你我各取所需而已,凝夕不敢邀功。”听他二人之言,刘故才知道眼前的红衣女子唤作上官凝夕。楚王闻言,不悦之色一闪而逝,呵呵一笑道:“仙姑辛苦,请先入座。”这才走下王座来到刘故面前打量,冷眉竖眼道:”我就知道你等早晚要来寻那贱民的尸体,所以命令手下在出入荆州的各要道码头布下眼线,想不到你们真的自投罗网。”刘故道:“不知你把我请来是何用意?”楚王哂笑道:“今夜我与这两个美人行鱼水之欢,怎能少了你在一旁观摩呢?”言罢哈哈大笑,走回王座。周、汤二人闻言,只是落泪,拼命挣扎。原来嘴被布塞住了,说不了话。
刘故强忍怒气,看着上官凝夕道:“那你呢?又打的什么主意?”上官凝夕走到刘故面前,用手去摸了一下刘故的脸,痴痴笑道:“上次公子来王府时,我看着公子一眼。公子如此俊俏,我喜欢的紧。你我做对神仙眷侣可好?”刘故不动声色,冷冷看着她,不知这上官凝夕耍什么把戏。心里暗暗打算:“自己已成尸魔,这些人自然拿我无法。可是要怎么毫发无损的救二人呢?”上官凝夕又对着刘故耳朵吹了口气道:“如何?只要你答应我,我保证你平安无事。你那两个相好,王爷玩腻了也会放了她们。”楚王也在座上邪笑不止。刘故听得火起,看准时机,抬手就打在上官凝夕脸上,大喝道:“你这魔女真是蛇蝎心肠,歹毒狠辣!”说完一抽青冥剑,身形闪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杀翻左右侍卫。冲入重围,刚砍了汤玉琬的绳索,就听背后掌风呼啸,忙回身把剑一削,逼退了杀到的上官凝夕。上官凝夕咯咯笑道:“打是亲骂是爱,公子还真是多情。我若得公子垂怜,就是舍了一身修为,也是值得。公子杀人只在眨眼之间,武艺绝伦,我真是越来越喜欢你了。”那边汤玉琬趁着隙解了周彩衣的绳索,将她推在刘故身后。刘故持剑警戒,低声说道:“弟妹跟紧了我,师妹断后。”上官凝夕见刘故对周彩衣这般细心,心里不觉来气,冷哼道:“既然你这般护着她,我就要她死!”这女子还真是善变,头前还是嘻嘻笑笑,转眼就怒不可遏。
上官凝夕一摆身姿,摸了张符出来。咬破手指,在符上一画,轻启朱唇,口中振振有词,念起咒语。顿时阴风大作,寒意逼人,众人仿佛置身九幽之地一般。众人细细看去,只见上官凝夕面目苍白,青筋暴露,一双手有如坟里枯骨。上官凝夕探爪前伸,忽的产生一股吸力。刘故一时不料,背后周彩衣竟然被吸了去。刘故大惊,纵身一跃,却终究晚了一步。周彩衣被一掌打在心窝,向后飞了去。刘故正好一把抱住,站定身形,大喊道:“弟妹,你怎么样?”周彩衣气息微弱,颤悠悠道:“刘大哥,谢谢你们一路关照。我可能要死了,能下去见夫君,我也瞑目了。你们快走吧!”说着一口血喷在刘故脸上,没了动静。刘故急忙去摸脉搏,还有命在,只是受伤太重,晕死了过去。刘故被脸上血腥所激,魔性大发。他将周彩衣放下,舞着青冥剑,左劈右砍,大殿里霎时间热血四溅,血肉横飞。汤玉琬快步走来将周彩衣扶去墙边坐下,又在地上捡了柄刀提着防身。眼看着就这一小会时间,刘故就将殿里人马杀尽。汤玉琬被眼前情景所惊,心里觉得刘故杀人原来这般无情。
刘故提剑欲杀楚王,却发现王座上早没了楚王踪迹。上官凝夕在一旁看见刘故瞬息杀光百十个人,心里也不得不叹刘故手快。只见她又摸出一张黄符,捻着诀,默念咒语,大喝一声“起”,那些刚死的人都依他号令站了起来。一个个面目狰狞,血迹斑斑,张牙舞爪,就向刘、汤二人袭来。刘故咬破手指,往青冥剑一抹,宝剑立现青光。那些被上官凝夕操纵的傀儡虽然不知疼痛,力气奇大,但是如何经得青冥剑的威锋?行尸走肉挨着的即成两段,碰着的缺手少腿。刘故一番冲杀,就将傀儡消灭。这一下真是惊得上官凝夕面露嗔怨,盯着刘故手中宝剑道:“想不到是把绝世神兵,难怪你有恃无恐呢。”刘故哪里还会和她说话?挥着青冥剑就刺。只见那上官凝夕也不躲闪,张开嘴,对着刘故吐出一口寒气。刘故被这寒气喷中,只觉浑身冰冷刺骨,身体渐渐失去知觉,青冥剑也变得暗淡无光。上官凝夕又连着吐了几口出来,刘故周身立时结起冰霜,动弹不得,须臾就成了冰像。汤玉琬见刘故变成了冰像,不由大怒,弃了周彩衣,杀向上官凝夕。不用说,汤玉琬也被冻成了冰像。那上官凝夕见二人俱已冰化,心中大喜,捻了诀,收了法相,缓步走向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