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空中斗大的‘毒’字,水流潺潺,如清风拂过水面,光波流淌中漾起一阵波纹,形成一个小小漩涡,徐徐旋转。突然从漩涡中心飞出一滴赤红色的水滴,如离弦之箭,直射向几丈外‘道’字中间的青蛙。
霓素凰出手了。
阿朵儿嘴角含笑,心中暗乐。你不是有个青蛙么,等下我师父若能把这只青蛙毒死,那当然就是我师父胜了。
围观之人也是看出霓素凰的用意。这回轮到正道人士紧张了,全都屏气凝神,瞪大眼睛观看,不知水鉴先生如何才能保住这只无凭无遮的青蛙性命。
水鉴先生不慌不忙,掌中真气一吐。
悬空的‘道’字一阵剧烈翻腾,眨眼间便化为一个斗大的太极圆图案,中间一个巴掌大的小小‘道’字包着青蛙。‘毒’字漩涡中飞出的赤红水滴被水鉴的太极圆挡住,随着太极圆的旋转抛入池塘之中。
此是水鉴先生修习的道家武功心法《长天秋水》,极善利用流水之意,化解各种攻势于无形。
见水滴被太极圆的防御化解,‘毒’字漩涡急转,这次从中接连飞出数股赤色水箭,直射‘道’字,欲用蛮力射穿太极圆的防御。
见到水箭来势汹汹,太极圆中阴阳双鱼轮回转动,白鱼翻腾汹涌,气势大盛,很快占据太极图大半,黑鱼缩于一隅。阳气大盛,阴气虚弱,是为少阳。一只白虎跃然而出,盘卧太极圆的左方。随着阳气继续增强,最终占满整个太极圆,此为太阳。一条青龙浮现,腾于太极圆上方。阳极阴生,就在白鱼全盛占满太极圆之时,一点黑鱼生出,并逐渐壮大,终于压倒白鱼,是为少阴。一只龟蛇交缠的玄武立于太极圆的右方。黑鱼势大,终于完全吞噬白鱼,整个太极圆一片漆黑,此为太阴。一只朱雀嘎然飞出,绕旋在太极圆下方。阴极阳生,一点白鱼再现,茁壮成长,终于与黑鱼一般大小,黑白双鱼各占一半,太极重归平衡。
此时,‘道’字包裹着青蛙居中,周围环绕巨大的太极双鱼,外围四象圣兽在列。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
见水箭袭来,太极轮转,四只圣兽分别出手。青色苍龙一记神龙摆尾,便抽碎一道水箭。白虎仰头怒吼,两只虎爪轮番扑击,挡住一道水箭攻击。玄武丈着龟甲坚硬,盘伏不动,只以身躯便化解了一道水箭。朱雀更是嚣张,尖长的鸟喙一张,一道烈焰喷出,直接将一道水箭烤干。四圣兽轮番出手,任‘毒’字漩涡放出再多水箭,亦是无法攻破太极圆的防守,那只青蛙依然安静的趴在‘道’字中间,丝毫无恙。
周围人等俱是如痴如醉,被水鉴先生演绎的玄妙道家功夫折服倾倒。
连周泰亦是不住赞叹:“没想到这老儿境界已至如斯。”
晏长生也是认真观看两方斗法,心中不无钦佩。原先自己晋升灵海境,以为功力大进,可以横行武林。甚至觉得俗世武功比起仙道功法简直微不足道,连提鞋都不配。今日见水鉴、霓素凰之功力,方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一时轻视之心尽去,虚心体会其中妙处。
阿朵儿见水鉴的‘道’字化为阴阳双鱼,四象环卫,守得滴水不露,刚刚有点得意的小心思又悬了起来。不禁握紧小拳头,暗暗为师父加油。
霓素凰玉指轻动,浑身大红衣袍无风自动。池水上方的‘毒’字急速闪动,倏忽之间四分五裂,化为金蟾、绿蛇、紫蜈、白蝎、红蛛。五毒张牙舞爪,围攻四兽。
金蟾震鸣,广寒辉冷,蟾宫啸月。
白蝎毒心,倒拈钩尾,风动琵琶。
绿蛇腾天,杯弓照影,吞象惊神。
紫蜈千足,夤缘扳附,飞天食龙。
红蛛吐丝,喙工毒螫,地网天罗。
五毒之相乃是霓素凰使《五毒经》借水流演化,五种毒虫俱是世间奇毒。四兽与之相斗,一旦被五毒虫撕咬击中,便身上冒出丝丝白烟水汽,被毒气腐蚀。不多时间,四象的气势便缩减了大半,被压制的岌岌可危。
阿朵儿及五毒教众人纷纷拍手叫好。
正道人士则是搓手跺脚,心中大急。纷纷把目光投向水鉴,若是再不应变,青蛙危矣。那可不是简单的青蛙啊,那可是代表了所有正道人士的切身利益。
水鉴也是面色凝重,牙关紧咬,苦苦支撑。最后,似终于下了决心般,双掌齐出,遥遥掌控空中的‘道’字。
四象圣兽围绕双鱼旋转,再生八卦。青龙乃太阳,分别与黑白二鱼交汇,生出乾、兑;白虎为少阳,与黑白双鱼交汇生出离、震;朱雀为太阴,与黑白双鱼交汇生出坤、艮;玄武为少阴,与黑白双鱼交汇生出坎、巽。
乾为天、坤为地、离为火、坎为水、震为雷、巽为风、艮为山、兑为泽,八卦又各属五行。
四象圣兽在八卦之中游走,各自得到强化。龙行云,遇乾、坎、如龙归大海,飞龙在天,潜龙腾渊;虎从风,遇巽、震、艮如猛虎归山、虎入丛林,如虎添翼;朱雀遇离浴火重生;玄武遇兑、坎、坤如神龟御水、灵蛇钻山。
陡然间,四象声威勃发,威力大增。倒是反过来压制五毒,将五种毒物迫得节节败退。
霓素凰见水鉴之相,已知其手段尽出,也不再留手。亦是双掌平伸,运功驱动五毒。
五毒身上光芒大盛!每种毒物都有五行之气加身!
金蟾身上水光粼粼,嘴中吐出的毒水和身上毒囊中的毒液水汽氤氲。
白蝎身上泛出金属光泽,弯弯的蝎尾更是毫光闪烁,锋锐的利芒吞吐不定。
绿蛇身上木气大增,透出莹莹木气,绿色的毒雾更加青翠欲滴。
紫蜈身上土气淳厚,千足游走,生气勃发。生命力一下子提升了一大截,可谓死而不僵。
红蛛身上隐隐透出火光,吐出一条条火丝,穿插游走,不一会就织就一张巨大的火网。
五种毒虫互相之间往来跃动,相互护持。金生水,水生木,木生火,火生土,土生金,偱循相佑,生生不息,威力倍增。
此是霓素凰吸取道家五行而自创的‘五毒织天阵’,今天也豪不保留的使了出来。
五种毒虫专挑四象薄弱之处下手,木克土,土克水,水克火,火克金,金克木。金蟾得到水属加持专攻火属朱雀,紫蜈得到土气加身紧盯水属苍龙,白蝎锋利属金,尾钩电闪频刺木属白虎,木属绿蛇身躯旋转缠绕纠缠土属玄武。
四象亦是不甘示弱,以五行相生相克之理专挑克制的对手出击,躲避克己之敌。
池塘上空五毒战四象,瑞光绕空,异彩纷呈。
水鉴先生演化完整的道家四象八卦,天地之中,一只半人高的池水凝聚的太极八卦图悬空矗立。中间一个‘道’字,外面黑白双鱼环绕。四周四象奔走,八卦齐列。整个太极图缓缓转动,防守的滴水不漏。
霓素凰的‘五毒织天阵’火网蹿空,五色毒虫绕八卦太极图游走,对四象防守的太极图狂攻不止。
煌煌天地之中,双方俱是将五行生克演化的妙到毫颠。
现在双方皆是手段尽出,再无变化。比拼的便是五行生克之道,就看谁能抓住对方破绽,一举破之。
下方观战的两方人马望着空中五毒四象相互纠缠搏杀,看的目眩神驰,心醉神迷,大气都不敢出。
战况胶着,陷于僵持。
百多人的山顶鸦雀无声,只闻空中水波激荡,光影变幻。
‘咕噜’,一声不和时宜的吞咽口水的声音在此时显得格外刺耳。
一大堆围观之人循声音望来,晏长生不用扭头就知道是旁边的李寿,这货又丢人了。
不过晏长生现下无暇它想,他正在沉浸在两大宗师斗法的奥妙之中。尤其是水鉴先生的道家功法,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原来是此般衍化,让他获益良多,有茅塞顿开之感。他所修炼的妙素灵犀指与此极为相似,深受启发。
水鉴先生修的是凡俗武道功法,能衍化到八卦已经是他的极限了。
晏长生却是不同,他修炼的是正宗仙道功法,而且体内乾元真气和坤元真气自分阴阳,只需三道真气便可衍化八卦的八种卦象,简直就是量身定做、契合无比。
晏长生神思遐想,神识之中乾坤二气交叠,两仪已成。二气一动,乾乾、坤坤、乾坤、坤乾相交,四象生发。乾坤二气继续交叠推衍,八卦始生。
晏长生并不停下,由三道阴阳真气组成的卦象两两依次互相交叠,排列成一个方形六十四复卦,每个复卦皆有六道阴阳真气构成。随着神念一动,六十四卦四面散开,依次相接排列成圆,形成一个外圆内方的图案。每个复卦之内,六道阴阳之气流转,衍化成天地万物,世间万象。天地寰宇中的一切生化变幻,皆在其中。整个过程完全是自然而然,有种水到渠成之感。
此举正应了《紫薇玉经》中“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之宗旨。
晏长生心中好似打开一扇窗,让他看到另一片崭新天地。不知不觉中,晏长生进入顿悟状态,神魂出窍,遨游天地之中。一会儿化身为天地间一棵小草,体验从生到死的过程,一会变成一粒沙,历经风雨,看透世间沧桑,潮起潮落。
周泰突然间感觉有异,转头观望晏长生,目中露出奇光。“此人小小年纪,居然能在观看比斗之时进入顿悟,当真是武道奇才。”
顿悟是修行之人特有的一种状态,只有在突破性的感悟之时才会出现。一旦进入顿悟,很可能会悟通多年不解的关隘瓶颈。这种状态极为玄妙,别人感觉不到,身为大宗师的周泰却能察觉。
只是顿悟也是有风险的,若是顿悟之人禁受不住那种奇妙状态的诱惑,神魂长时间离体不归,便会有羽化之危。
“如此天纵奇才,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就此陨落。”想罢,周泰眼睛一竖,一道凌厉目光射向晏长生。
晏长生此时正在神游天外,感受那种飘飘欲仙身化万物的奇妙感觉,神魂越飘越远。突觉杀意临体,登时大惊。神魂匆匆回返,然而却有不听肉身招呼,越飘越远的趋势。拼了命的向肉身回退,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返回肉身。惊出一身冷汗。
看着周泰转为微笑的目光,晏长生哪还不知道是周泰帮了自己。遂向周泰拱手道谢。周泰只是微微颔首一笑,继续观看场中比斗。
此时场中双方僵持已有两柱香的时间,水鉴先生双掌微微颤抖,霓素凰也是头脸见汗,二人俱是到了关键时刻。
突然,水鉴先生面色一红,真气一顿,太极八卦图的防守露出一丝缝隙。霓素凰抓住战机,白蝎蝎尾瞬间刺透白虎身躯,长驱直下,闪电般穿过黑白双鱼。只留下蝎尾的钩影一闪,那只青蛙便已毙命。
“哗”,人群躁动。
阿朵儿激动的大叫“师父胜了,师父胜了!”
正道人士则是暗叹可惜。
胜负已分,比斗的二人同时收功,空中的流水落回池中。
水鉴先生手掌放下,几乎令人微不可察的摸了一下腰间玉佩。
还未等周泰宣布霓素凰获胜,晏长生便抢先说话了
“在下久慕水鉴先生风采,一直无缘相见。今日借此良机,也想讨教一番,不知水鉴先生意下如何?”晏长生看着水鉴,淡淡说道。
围观正道人士纷纷怒目相视,这小子也太无耻了,说的恁地露骨,明显是想借水鉴先生功力透支的机会出名啊。
“咕噜”,又是一声吞咽口水的声音,李寿看着周围近百道不善的目光咧嘴嚎叫:“我不认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