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辈做到了?”燕凌云动容地道。
男子叹息一声,沉默了许久,似乎在调整自己的情绪,最后缓缓地道:“剑冢一关,因为有师妹的守候,我过得十分平稳。后来……席天白来了,我见他跨州来看我,一开始十分感动,破关愈发顺利。只是接近功成时,席天白却在我的剑冢旁,向师妹表露了爱意!
我当时内心巨震,差点遭到剑的反噬,却听师妹拒绝了他,说只是把他当成兄长看待。席天白有些失落,问师妹是不是心中已有了我,所以才容不下他。师妹当时没有说话,我们只当她默认了,席天白便笑着祝福了我和师妹。我顿时大喜,心境大起大落间,一举破开了剑冢,迎接我的,第一时间不是师妹的笑脸,而是侠梯。我来不及和师妹说上一句话,就走上了侠梯,心里觉得,只要师妹心中有我,哪有我迈不上去的坎。怀着这种心情,一路畅通无阻,竟让我登上了那高不可攀的第四十九阶侠梯!”
“前辈真的做到了!”燕凌云震惊地道。
男子却无多少欢愉,反而有些落寞地道:“当时站在高高的侠梯上,看到师尊不知何时到来,正一脸欣慰状,看到师妹在为我欢呼,也看到席天白在对我笑,那一刻,整个天下仿佛都在为我欢腾。可是转眼间,一切都变了,我能感到自己跌入了一个噩梦,可就是挣脱不出:我被师尊无故逐出了门墙,师妹和席天白携手走到我的面前,显得十分恩爱,我很伤心,也很愤怒,大声质问着,席天白只是冷冷地看着我,说我为什么不困死于剑冢之中,师妹流着泪跟我说,她爱的是席天白,在剑冢前,是担心影响到我,才那么说的,并劝我离开,对大家都好,我羞愤欲狂,一怒出剑,一剑刺死了席天白,却看到他对我诡异地笑着,整个人一下散开,我的面前,便出现了一道门户,我也看不清那是怎样的一道门,浑浑噩噩间,我走了进去。”
“门后面有什么,是逝去的一吗?”燕凌云迫不及待地问道。
男子一脸茫然状,摇头叹道:“我虽然进去了,却不知道门后面具体有什么,似乎是满眼的残殇,又好像听到了剑吟,无数无数的剑,声声鸣颤,像是一曲剑歌,形容不出的伤感,我听到一半,便听不下去了,浑浑噩噩地,我又走了出来。出来后,我才惊觉,师尊、师妹、席天白都一切如常的站在我的面前,侠梯上的一切,似幻又似真,我表面如常,内心却知道,我被影响了,没能守住本心,有堕入魔道的迹象,只是我没敢说。”
说到这,他的语气一下沉重下来:“当天深夜,我趁师尊入定,潜入师妹的房间,向她表明了我的爱意。师妹的目光有些躲闪,在我的追问下,才说出视我为长兄的话语。我当时懵了,随后便怒了,视我为长兄,那视席天白为什么?我不用再问,也知道结果,侠梯上的一切,真的要发生吗!我感到害怕,接着失去理智,强行占有了师妹。当时想,这样师妹便永远是我的了,谁也抢不走!
事后,我真的害怕了,美丽的师妹,仿佛一瞬间枯萎了,失去了灵气,在我面前,就像一个木偶,这比失去她更让我感到痛苦。第二天,在师尊面前,师妹表现得又如同往常一般,我知道她顾念着师兄妹之情,不想让我被师尊严惩,只是私下里,对我越加冷漠,话都不曾说一句。那样的她,让我愧疚、害怕,我选择了逃避。
过了几天,席天白要走,是我送的他。我送他送了很远,他频频劝我回转,我却执意相送,心里滋生的,是一种莫名的恨。终于在一片荒山野岭,我对他出手了。那一战十分激烈,席天白身为蛮武,开启了三十一道天门,战力强大无匹,我以初步剑主之身,境界高他一等,苦战了他许久,方将他杀死。只是我检察他的尸体时,却发现他开启了三十二道天门,我心存疑惑,对武修却不是很了解,只道他故意隐藏了实力。有一点我很清楚,武修的元神,是遁不出肉身的,所以随着席天白的身死,他是彻底死了!”
燕凌云心头震动,眼前的男子,看来真如他自己所说,正堕入魔道,行事渐渐失去了控制。
男子沉默了片刻,接着说道:“杀死席天白,我的兄弟,我心里一开始十分快意,恨也消了大半;接着又升起愧疚,突然间不明白自己都做了什么;最后,我害怕了,席天白身为中州主宰神武门的顶尖子弟,他这一死,只怕接下来将会天翻地覆。
我第一时间赶了回去,首先是见师妹,讲了所做之事,师妹流着泪看着我,像大人看着犯错的孩子一样,悲声问我:师兄,你这是怎么了?我当时内心巨震,也暗问自己到底怎么了,真的入魔了吗,还是纯粹的私心作祟。我也理不清,脑中一团麻,便向师妹讲明了一切。师妹看着我,整个人一下温和下来,柔声告诉我,她在我剑冢旁对席天白说的拒绝言词,也是真心话,还说席天白在那个时候向她示爱,很有可能心存歹念,意在乱我剑心,显然,他成功了,我杀了他,也是他咎由自取,要我不必心存愧疚,她和师尊会想办法消弥这件事情,等这件事情过后,她便和我结成双修道侣。
我当时伏地痛哭,再抬头时,已不见了师妹的身影,心想她一定找师尊去了,我便去找师尊。在师尊的房门外,我听到师妹对师尊说她被席天白玷污了,并说了席天白对我的祸心之举,现在我杀了席天白,请师尊就此事为我二人主持公道。师尊没有说话,我在外面却是内心狂跳,这便是师妹的消弥之法,用她的清白名声,来活我性命!这是我不能接受的,我冲了进去,向师尊坦白了一切。师尊看着我和师妹,许久没有说话,最后才说,我对师妹所做之事,他事后已知,今日这一切,却是始料未及,本来依师妹的说法,我若同意了,他会亲自提我头颅,去中州请罪,既然我走了进来,这事他会一肩担着,谁让他教徒不严在前,督阵不利在后,好好的一根剑苗,不能这样毁了!
我当时呆了,随后更加愧疚,请求师尊将我逐出师门。师尊第一次对我声色俱厉地怒喝,师妹也在一旁流泪。我也是第一次反抗师尊,以死相逼,不这样做,整个剑州都将面临中州的怒火。最后,师尊吃力地挥了挥手,让我脱离了师门,我生平第一次看到了他的眼泪,曾经叱咤天下的九凝峰主,一下子像是老了!
离开师门时,师妹流着泪送我,千言万语,满腔的愧疚,我却一句也说不出口,最后只是道:如果有来生,我便安心做你的师兄!师妹满脸泪水,却笑着对我说:今生与来生,有女盼夫归!我瞬间泪流满面,飞奔而去,担心多停留一刻,便无力迈步。
那是我和师妹的永别,在九凝峰下,她一身明黄,含泪凝眸……”
说到这,男子的故事结束了,其余韵,犹自在燕凌云脑海回荡:那是一片山脚,一个一身明黄的女子,含泪凝眸,不管今生与来生,只是盼夫归!
这一刻,男子出奇的安静,内心似有一片美好!
燕凌云突然回神,发现身旁的几堆篝火已接近燃完,便起身重新添旺,又在男子面前坐下。
男子看着他,平静地道:“我求你这事,我们先不管你和我师妹将来会怎样,我只要第二个你一心去爱她,我也不担心你不会爱上我师妹,不管哪个男子,与师妹相处久了,都会情不自禁的爱上她,你若能让她爱上你,一心对她好,我会笑着祝福你们的!”
燕凌云沉默了片刻,郑重地道:“前辈,未来之事谁也不好说,小子现在只能答应你,尽量按照你的意愿去做。”
男子点了点头,笑道:“你能这样回答,我已是满意,大丈夫一诺千金,我信得过你。”说完,他一指点上燕凌云眉心,一点灵光从他指尖透出,直接打入了后者的脑海。
燕凌云一抚额头,有些疑惑。
男子收指端坐,面色有些惊异,说道:“我打入了一些初浅的剑修感悟进入你的脑海,你只要静心安坐下来,便能感应到,它能领你步入剑修之门,至于正统的学习,你最好去找我师尊,想办法拜入他的门下,我不便教你,我的剑道,越到后来,越有入魔的趋势。”
顿了顿,他略显迟疑地道:“我刚才发现,你天宫中,似有一物,让我感到十分压抑,只是你窍穴未开,确切感受不到。”
燕凌云闻言,不禁有些担忧。
“你也先别担心,说不定是福呢。”男子说道,“你这天宫中的东西,像你窍穴未开,不是生来就有,就是后来强行进入。若为前者,你当可安心,胎中之谜,能消弥一切祸根,留不到你降世;若是后者,其道行只怕高得难以想象,要对你不利,你岂能安然到现在。”
经他这样一说,燕凌云总算安心不少。
只听男子又道:“换个方面讲,它既然透露出气机,虽然只有些许,却说明你天宫有隙,适合修法。你这主身要是适合去修武,该有多好,到时第二个你修剑,亦法亦中镇,再以主身做象,两个联手,离真正意义上的法天象地镇中间,也差不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