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买菜,做饭,拖地,他看书,上课,打谱。这孩子手脚勤快,更怕我累着,回来就抢着做家务。”
“可他真的还是个孩子······他当时一定不明白,精神追求固然重要,但没有必要的物质支撑,就是一个可笑的泡沫。我从不刻意向往奢侈,但也希望男人能满足自己最起码的物质诉求。我想,这一点对任何一个女人来说,都不过份。那时,我跟朋友合伙在南城开一小酒吧,生意还可以,一月大约有将近三千元的进项。按当时的物价水平,也算相当不错了。他家里每月能给他的,不足千元,连基本开支都不够。也就是说,我们在一起的日常开销,绝大多数都花我的钱。”
“他似乎从未在意,也从未介意过这点。我们同居后,他很少再出去唱歌。他说,只想一直如此跟我相守。一次,我下楼去超市采买,走时没跟他打招呼。回来后,他一脸委屈愤懑,足足跟我赌了两天气。”
“他内向,孤僻,不善与人交往,几乎没有任何朋友。一次,他破天荒带了一个同学回家吃饭。那男孩健谈,人也幽默风趣。我不由跟人家多说了几句话。送走那同学,他一脸阴沉,质问我的用意。我说,能有什么用意,你带回的朋友,我给人家起码的尊重而已。后来,我们为此越闹越僵,他连水性杨花不知廉耻这些难听的话,都骂出来了。我气坏了,收拾东西要走。他又眼泪汪汪的,抱住我,求我原谅他。念着他还是个孩子,心一软,说过几句硬话,我还是留下了。”
“这事虽说揭过了,在我心头,却毕竟留下一个不大不小的阴影。我不得不开始思考一些现实的问题。”
“我从来认为,女人不是男人的附属品。女人应该有自己的事业,自己的思想,自己的尊严。我有一点质疑当时的选择,当时的生活方式。这就是爱情吗?一次,脑子里甚至浮起这样的想法:我不过就是这个半大孩子的私人物品罢了。一念闪过,浑身冰凉。这是我在为离开寻找理由吗?不,不能,我必须对自己选择的爱情负责。”
“其实,我现在都不知道这个决定是对是错······”
九九艰涩的一笑,轻轻拨开白若尘抚弄她长发的手,点着一根烟。
“或许,我为此付出的代价大了些。就在一直纠结去留问题的时候,我意外的发现,我怀孕了。你肯定永远想像不到,他得知这个消息后的反应。当我告诉他,他要当爸爸了。他不像一般男人那样,先是目瞪口呆,然后欣喜若狂,而是竟然吓的嚎啕大哭,说他爸妈要是知道了,一定打断他的腿。”
“我静静看着他,没有流泪,没有悲伤,心里充满鄙夷和不屑。这就是我选择的爱情,这就是我选择的男人。不,他根本不配做一个男人!”
“我什么也没再说。第二天,我自己联系了一家私人诊所。到约定的时间,去把孩子做掉了。”
她眼里泪光涟涟:“······五百元,原来,扼杀一条生命的代价只要五百元······”
白若尘递给她纸巾,鼻子也有些酸。
“我是凶手,凶手······从那以后,我经常梦见一个不成形的小东西,全身诡异的血红,扭扭曲曲的小脸,虫一般蠕动着,一声一声叫妈妈······”
说到这里,她已泣不成声,伏到白若尘怀里痛哭。
白若尘搂紧妻姐,不住轻拍她的肩背。
这一刻,这个貌似冷漠坚强的女人,将软弱,慈爱,柔情的一面,暴露无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