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许久,苏洛颜似乎才回过神儿来,她想通了,这件事情有因必有果,她现在出面,根本就解决不了问题。依照冷云浩的性子,必定是锱铢必较的。
“不是我不帮你,你知道他的性格,现在这种情形,除非他自己放手,否则谁的话都不顶用。我现在替你开口,他一定会拒绝的。”苏洛颜说的笃定,并没有抬头看方逸尘一眼。
但是失望却在方逸尘的眼里弥漫开来,他没有想到,就在冷云浩不念旧情的时候,苏洛颜也会将他抛弃。他最后一线希望已经落空。他颓然的站在那里,复杂的眼神落在苏洛颜的身上。
沉默,尴尬的沉默,令人压抑的沉默。
苏洛颜抬起头的时候,方逸尘连个背影都没有留下。她想他一定很失望吧,到了这个时候,才知道回头,是不是有点晚了。
苏洛颜一宿难眠,她是不是不该这样残忍,她就算是不爱方逸尘,但是方逸尘好歹对她也算是仁至义尽啊。在这个节骨眼上,她给他一点帮助是应该的。
但她比任何人都要了解冷云浩,他要做的事情,恐怕没有人能够阻止。有些事情,从一开始就注定了是这样一个样子,那么何必要等到尘埃落定的时候,还想着要翻天覆地折腾一番呢?
她盯着漆黑的窗口,心平气和,却仿佛看到那个同样站在窗口眺望的男人,他还好吗?接下来他会走向哪里?方逸尘是找不到去处的,他此时的心底淤积了太多的烦闷,有一种被整个世界抛弃了的感觉。他热脸贴冷屁股,死心塌地的对苏洛颜好,就算她从来都没有爱过他,那么在他最需要帮助的时候,能不能伸出一只援手呢?
可是,没有,他那么期待,那么渴望,哪怕她只是说一声试试看,哪怕她最后告诉他,冷云浩不会改变初衷,那么他也不会像现在专业伤心。至少,她努力过,他就不会像现在失望。
但是,她什么都没有做,什么都不愿去做,一开始就否定了他的一切。他顶了那么大的一顶帽子,细微能够得到她的谅解,可是,她有从心底发出感激吗?他到底是上辈子哪一点欠了她,一定要对她好,好像这一切都是应该的一样?
他想不通自己到底是为什么要这样付出,如果当初按照男人的意思照办,那么现在,是不是他就不会遇到这样的窘境。他没有拿苏洛颜作为要挟冷云浩的砝码,但是,那个砝码,也并不能被他掌控。
他坐在酒吧里,苦涩的酒液浇灌着内心的失落,这样一种心情,到底有谁能够理解?他不就是因为害怕失去这个女人吗?他不就是希望能够从那个女人那里得到一点点温暖吗?他有那么过分吗?
他给了她婚姻,给了她港湾,她才能够像现在一样安然的享受这一切。他做了这么多,她为何就是不知道感恩?
酒精冲击着大脑,一切都是因为冷云浩。那个男人到底是哪一点好,你为了他可以抛弃我,你为了他可以忽略我?他在心底一遍遍的自己,却始终都找不出答案。
喧嚣的音乐充斥耳旁,沙哑的歌声怂恿着内心烦闷的精灵,他就如同一个弃儿一样自怨自艾,没有人愿意听一个失败者的倾诉,没有人愿意给他一个可以依靠的港湾。他是个男人,但是也有脆弱的时候。
有女人上来搭讪,往日的方少在这里,可是最抢风头的人,只是今日,落寞到一个人躲在墙角添伤,这样一副样子,总是会让人心生怜悯。
“方少,您这是怎么了?姐妹几个过来陪陪你吧?”场子里经常陪方逸尘玩的小女生拢了过来,屁股还没有坐定,就立马被方逸尘轰走了。他伸手抓起桌子上的酒瓶,用力的朝墙面上扔去,刚才那几个还在嬉笑怒骂的女孩子,立马吓的花容失色。
“滚,有多远给我滚多远。”他脸上逆气丛生,让人见了就生了几分恐惧。幽红的眼眸,在酒精的刺激下,如同即将发疯的雄狮一般。这个样子的方逸尘,旁人最好还是离的远远的。
周遭安静了片刻,但立马就恢复了喧闹。他兀自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那样的伤痛,他并不想任何人知晓。这是苏洛颜给他的痛,她给不了他爱,却给了他痛。他苦笑一声,痛,是因为他爱了吧。
从一开始,输掉的那个人就是他自己,只是他一直都浑然不觉,以为他抓住了苏洛颜的手,就能够抓住她的一生。他并不知道,在这漫长的一生里,还有他绵绵的期望和失望。他想要将她捆绑在自己的身旁,却不想束缚了自己想要飞翔的心。
原本以为,只要她在身旁,那就是最美好的幸福,只有得到之后才知道,得到并不是想象的那么好。她不能给你爱,就会给你痛。而你还要笑着接受这份痛,因为所有人都以为你很幸福。
可是,痛过之后,还会酝酿成恨,他无能为力,除了恨冷云浩之外,他再也没有办法来救赎自己。是冷云浩夺走了苏洛颜的心,使得他只能守着一副躯壳暗自神伤。是冷云浩现在要夺取方家最珍重的东西,使得他立马就要形单影只。他人生中最美好的东西,因为冷云浩的参与,全部都变成了斑驳陆离的影子。
如果不是究竟的驱使,他想他不会在这样的黑夜开着车要去找冷云浩理会。既然他过的不舒心,为什么要让那个始作俑者作威作福。就算他是冷云浩手下败将,他也要冷云浩赢的一败涂地。
喝了酒的大脑,有些不受控制,酒保跟出来的时候,方逸尘已经一头钻进了车子。所有人只是知道方逸尘今天不开心,但是没有敢问他为何不开心。
“方总,您喝了不少酒,我让阿三送你回去吧。”酒吧站在车外,敲着车窗,一脸关切的说道。方逸尘是这家酒吧的大当家,他关心自己的老板,这是理所当然。
方逸尘斜睨着眼盯着酒保,吐着酒气,一脸不屑。“谁说我喝多了?我清醒的很。我一点都没有喝多。你们都要管我,都觉得我不好,是不是?”
他借着酒劲开始耍酒疯,这样的场景,酒保不是没见过,作为员工,他也只是收敛着自己的锋芒,如缩头乌龟一样任凭方逸尘发泄一番。人都会有不良情绪,只要能够发泄出来,那也是一种很好的方式吧。
方逸尘唧唧歪歪的骂了一通,结果对方还是无动言衷,就如同苏洛颜给他的冷漠一样。他的臭脾气立马就开始蓬勃爆发。
“去你******深沉,都给老子装是吧?老子才不吃你们这一套。”他骂骂咧咧的发动引擎,再也没有人敢阻拦他。蓝色宾利一溜烟的冲进了马路上,消失在夜色中。
如果那个时候,能够有个人阻止方逸尘,是不是就不会发生后来的事情呢?当然,方逸尘也没有猜想到,最终伤害他的那个人,其实就是他自己。
车子在道路上疾驰,风呼呼的从耳旁刮过,他握着方向盘,却有些不听使唤。他原本是想去找冷云浩理论的,他还有好多话没有跟那个男人说起。
他还没有告诉冷云浩,其实毛毛就是他的孩子,他就算再怎么爱苏洛颜,苏洛颜都是他的女人。现在,就连他的儿子,以后也要叫他方逸尘爸爸。
这是他唯一值得开心的事情吧?他应该尽情的得意,他多么希望自己能够将这份得意分享给冷云浩。他要看到,那个不可一世高傲到极致的男人,听到这些话的时候,会是怎样一副表情。
可是,车子最终没有将他带到他想要去的地方,他努力保持意识清醒,但是视线却有些模糊。红灯亮起的时候,他完全没有意识到,只听见“哐当”一声重击,他就丧失了意识。
这一晚的F城一如既往的平静,只是在南街发生的车祸,让交警和救护车又忙碌了一阵。宝蓝色的卡宾冲进了大货车的底下,车头都已经扭曲了。车里的人被人揪出来的时候,血肉模糊,浑身散发着酒气。
所有人都感慨酒后驾车的危险时,那个男人最后残存的一丝呼吸让救护车的鸣笛更加的响亮了。方逸尘不知道,他今晚的行为,成了酒后驾车的反面教材最鲜明的例子。
苏洛颜是最先知道这个消息的,她好不容易陷入到沉睡中,接到一个陌生的来电。电话那头告诉她,有位叫方逸尘的男人出了车祸,正在抢救中,他们在他的电话薄里找到她的名字,请她尽快赶到医院去。
苏洛颜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她没有怠慢,还在月子中的身子是那么的虚弱,但此时不是心疼自己的时候。她里里外外裹的很是严实,然后淡定的去跟值班护士交代一声,毛毛的事情嘱咐好,便出了门。
这是第几次,苏洛颜竟然忘了,她又站在手术室的门口,那盏亮着的灯昭示着手术正在进行中。苏洛颜到的时候,走廊里站着不少穿制度的警察。她的心莫名的揪了起来。
“请问您是苏洛颜吧?您的先生酒驾出了车祸,麻烦你过来配合我们录一份笔录。”年轻的警察彬彬有礼,冲苏洛颜友好的笑了笑,她双手抱在胸前,一副谨慎的样子。那份笔录的时间不是很长,不过是询问了一些简单的事情,苏洛颜好几次停顿下来,她发现她其实对方逸尘算得上是一无所知。
她没有大电弧告诉方老爷子跟老夫人,他们年纪大了,只有方逸尘一个儿子,现在方逸尘生死未卜,还是不要惊吓他们好了。她难得如此淡定,但是手术室的大门却一直没有开启。
她内心牵挂的却是毛毛,他那么小,夜间还要吃几次奶才肯乖乖睡觉,现在他怎么样呢?有没有哭鼻子?她心急如焚,但是手术室的进程却是不紧不慢。
她知道他为什么去喝酒,想必是因为她拒绝了他吧?苏洛颜想,如果那时候她只是委婉的说点别的,或者答应了他,却并不那么做,是不是就不会这样?当一个鲜活的生命开始岌岌可危的时候,她倒是开始惆怅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