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一入店,便有一个肩披抹布的小二一脸笑意地迎了上来。
“几位客官是要大厅?还是雅间?”,声音洪亮,音调拉得稍长,显得有些生涩,一看就是刚做店小二不久的人。
“二楼大厅,靠窗户的位置。”
还没等李镜台说话,李奇便走了出来,一脸傲气地看着店小二,朗声道。
“好嘞!”
右手一伸,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一脸恭敬地将李镜台三人引上楼去,“不知几位客官想要吃点什么?”
“先来三坛好酒,记得要好的那种,烈度不够的,味道不纯,就别给本少爷马上来,还有,各种名贵菜肴都给本少爷来一份,少爷我今天刚好可以大吃一顿!哎哟……”
原本说得正高兴的李奇,感到脑瓜子上传来一阵痛感,身子一凉,却是发现自己此刻有些得意忘形了,居然忘了大哥还在旁边。
遭了……这下子完了……
李奇在心中悲哭,正想转头看一下大哥的脸色,却是发现其正一脸严肃地盯着自己,李奇默默闭嘴,不再说话。
四周的气氛一下子变得诡异起来。
而一旁的店小二也同样尴尬无比,似乎意识到了身旁这个年长的少年才是主导者,也不知道刚刚那位少爷点得菜是不是需要的,只得站在一旁,一脸赔笑,有些不知所措。
半晌,李镜台察觉到店小二的窘迫,收回目光,淡淡说道:“三坛酒有些太多,就先来一坛酒吧,在炒几个小菜就好了。”
“嗯,好的。”店小二急忙点头,将李镜台三人引到座位上之后便躬身离去。
三人坐下,李镜台面无表情地看着李奇,而后低头,左手伸出,指间微曲,在桌子上轻轻敲打。
一点一点,有些奇异的韵律,敲得李奇心中发怵,很是不安,一滴滴纤细汗水从毛孔中渗出,顺着长衫流下,身子不停地扭动,如坐针毡。
杨鼎州默默坐在一旁,一脸微笑地看着这两个大眼瞪着小眼的兄弟,心中不由得升起一丝羡慕之情。
也不知过了多久,李镜台敲打的手指终于停了下来,抬头看着李奇,“说说吧,听语气你应该不是第一次来了吧。”
“额……这个……大哥,李坚哥去哪了?我今天都没看到他。”
见势头不妙,李奇赶紧转移话题,试图吸引大哥的注意力。
当然,若是想要这个招式成功实施,那么这个用于转移话题的引子无疑是关键。
不过这个关键对于李奇来说倒也不必担心,三人在一起相处毕竟已有四年之久,对于李坚在大哥心中的重要性自己可是心知肚明。
甚至李奇自己都可以断言,李坚在大哥心中的地位觉得不会比自己低多少,与其说他是大哥的书童,不如说是自己两人的玩伴。
三人之间的友谊更甚于亲情。
所以李奇敢肯定,这招一定会起作用的。
果不其然,在听到之后,李镜台额眉微微一挑,“这几天没事,也不用去学堂上课,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我就让他回家看看他的父母,怎么?你有啥事吗?”
“哦。”李奇顿时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行了,你也别转移话题了,你大哥我管你有那么严吗!别一天到晚的给我装乖宝宝,这么大的人了,真的是。”
李镜台揉了揉太阳穴,不由感到有些头疼。
“大哥,你没生气?”李奇有些惊愕的看着李镜台,发问道。
李镜台苦笑,摇头,心中有些怅然,或许只有在黑夜笼罩之下,在寂静无人之中,人才敢褪去平时的伪装,卸下生活的包袱,直面自己,直视自己的人生,释放那压抑已久的抑郁。
世人如此,自己这个弟弟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奇儿,你过来。”
顿时,李奇双眼一挑,有些戒备地看着自己的大哥,不过,霎时之间,这份戒备便被李镜台眼中的关爱之色给融化,很是乖巧地走了过去,低着头,就好像是一个做了坏事的孩子一般。
溺爱地摸了摸李奇的头,语重心长地说道:“奇儿,人生在世,也不过就是一辈子的事,或许时间不长,也就那么区区几十年的光景,你可以不知道自己因何而来,又为何而去。但你却一定要明白你是谁,记住你自己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守住本心,不要去可以掩藏,也不用去刻意隐藏。
因为只有那份被你隐藏的自己,或许才是最好的自己。”
“懂吗?奇儿。”
“嗯。”李奇重重地点头,眼角处似因为感动而有着一两滴泪珠滚动。
忽而,李镜台转头,对着正一脸羡慕,微微失神的杨鼎州说道:“你也应该这样,知道吗?鼎州。”
杨鼎州回神,心中微暖,好似感受到了一种无比温暖和谐的气息,那是从前自己从未感受到的,那是兄弟之情,共生之谊。
“我也应该这样?”
李镜台点头,伸出一只手搂住杨鼎州的肩膀,轻声道:“不忘初心,方得始终。只有这样,你以后才能当个好皇帝。
我相信这也是二叔乐意看到的。”
杨鼎州点头,正准备说些什么,小二的声音适时响起。
“三位客官,你们要的菜来喽!”
只见另一个小二一手端着菜盘,一手抱着酒坛,健步如飞。三两下便到李镜台三人跟前,很是麻利的手上的东西平稳放下。
一手在酒坛的泥封上一拍,将盖子掀起,接连摆出三个大碗,挨个儿倒上。手法熟练,一看就知道是个老手。
一时之间,一股浓郁的酒香四处散发。
李奇顿时双眼一亮,单手伸出,正想抓着一碗就开喝,却又恍然想起大哥还在自己身边,即便有了李镜台刚刚的那番话,但是李奇还是一脸悻悻地将双手顿了一下。
改收为推,将手中的那碗酒送到了李镜台面前。
对于这两个细节,李镜台当然注意到了,哈哈一笑,接过李奇递过来的那碗酒,也不点破,直接就往嘴里送去,一饮而尽。
咳咳……
李镜台有些发呛,不停咳嗽。
一碗酒进嘴,初时还不觉得有什么,只是感觉这液体有些浓稠,舌尖有些发麻。不过转而,当酒液到了喉咙的时候,那种麻感却是变成了火辣辣的感觉,就犹如烧刀子在喉咙处反复割刮一般。
急忙从桌子上抓过一杯茶便往嘴中送去,清溪流过,那种火辣辣的疼痛感弱了下来,酒精上脑,神智略微有些迷糊,眼睛看过去却是发现世界有些颠倒,带着一些重影。
猛地一甩头,微风吹过,这才稍稍清晰了一些。
重影散去,发现李奇和杨鼎州正捂着嘴巴,强忍着满肚子的笑意,看着自己。
杨鼎州大手一挥,拍在李镜台的肩上,笑道:“兄长,我还以为你是全能呢!没想到你居然不会喝酒,来!来!来!
咱们两兄弟走两杯!”
说着便端起一碗酒,一饮而尽,面不红,气不喘。
一碗酒下肚,完全没有任何反应,哪像李镜台,此刻已经是满脸通红,身上也散发着酒气,一看就知道快不行了。
李镜台看着,有些哑言,也是一脸平静的一手伸出,向着剩下的那一只碗抓去,不过却是没端起来,只是单手悬空,在上面反转了两下,手一弯,端起来一旁的茶杯,再杨鼎州不解的眼神之中说道:“来!喝酒,我先干为敬!”
说着便是一阵豪饮,咕噜咕噜的便将茶杯中的“酒”喝完。
只剩下一脸痴呆的两人愣愣地看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