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醒来后,问遍了所有的医护人员,没有人见过临歌,没有人知道我是从哪儿被救起来的。他们只是不停地救人。可是,我找不到临歌了,我失去了唯一的依靠。
我被送进了孤儿院。
我讨厌孤儿院。小时候,因为我和临歌没有父母,乡亲们总想把我们送到孤儿院去。不愿意收留我们。村长是个很好的人,他把我们留在了村子里,让我们免费上学,没个月还个我们生活补助。虽然是国家的钱,但我们更感激好心的村长。
我和临歌是来历不明的孩子,没有父母,只有名字。村长回忆说,他在农田里干活是发现了我们,那时正值四月,于是我和临歌就将四月定为我们的生日。
我们的襁褓里有一张纸条,记着我们的名字和生辰:郁霜爱、郁临歌;正月十八。
正月十八,应该是我们的生日。可我们喜欢四月,根本不在乎抛弃我们的人是什么时候生下我们的,我们仍旧在四月唱起属于我们的生日歌。
在孤儿院里,我认识了一个小女孩,叫羽雁,十一岁,很活泼。她只是暂时被寄放在这里的,因为她还有亲人活着,她只是来这里旅游的。她一直相信爸爸会来接她的。
我们在一起讲述各自的故事。羽雁有个哥哥,比我大一岁,叫羽辰;还有爸爸,是个很成功的商人。她没有妈妈,妈妈在她很小的时候就过世了,可是在爸爸和哥哥的爱护下,她活得很幸福。
我也告诉她,我没有父母,但我有一个双胞胎弟弟,他很优秀,可是我找不到他了。
后来我从另一个小朋友那里看到临歌一直攥在手里的许愿瓶,我抢过来问他:“你哪里来的?”
他被我吓哭了:“是……是阿姨从医院拿给我的,别人不要的。”
我继续问他:“哪个阿姨?”
他跑到孤儿院的一个阿姨那里告我的状。阿姨批评了我,同时也告诉我:“是从太平间外的走廊上捡到的,可能是哪个死掉的小孩子丢下的吧……”
说着就要拿回去,我死死地攥着许愿瓶,挣开她的手,声嘶力竭地喊:“不!不!”
羽雁咬开了阿姨的手,拉着我回到房里,把房门反锁后,很小声地问我:“郁姐姐的弟弟死了吗?我听说,太平间是给死人准备的。”
我怔怔地看着手中的许愿瓶,狠狠地哭了起来。
外面阿姨狠捶门的声音越来越急促,我的哭声也越来越大。心里仅存的一点希望就这样破灭了,眼泪在瞬间决堤。心像被掏空了一样,什么也没了。
羽雁坐在我旁边,用她的小手拍我的背,用很幼稚的话安慰我:“郁姐姐别哭,羽雁给你买糖吃。”我继续哭,继续对外面着急的阿姨视而不见。
后来的几天我一直缩在床上,不说话,不吃饭,不喝水。羽雁安静地坐在我旁边,不吵着要我陪她做游戏,不闹着要我讲故事。这个小女孩,用她的方式来表示她对我的关心。
我麻木着,脑袋里一片空白。手中的许愿瓶里,有五张小纸条。
绿色的心愿:希望可以穿上清阳的校服和姐姐一起上学。
红色的心愿:希望可以天天看到姐姐微笑的样子。
黄色的心愿:希望吃到很多好吃的冰激凌。
粉色的心愿:希望姐姐可以找到属于她的完美爱情。
蓝色的心愿:希望在姐姐难过的时候陪她一起哭泣。
原来每一个心愿都那么让人感动,原来每一个字都让人心痛,原来每一张纸都那么让人想哭到无助。
原来在临歌的心里,我才是他的全部。所有的心愿都曾想一起分享的,可是为什么到最后,只剩下姐姐握着许愿瓶,在你设想的幸福路口,不知该往哪儿走?
羽雁的爸爸果然来接她了。
他们离开的时候,我留在房间里呆呆地盯着天花板,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做。羽雁过来跟我告别,给了我一大把糖果,说:“郁姐姐你别难过了,羽雁给你买糖了。”这似乎是她能想到的最好的表达关心的方式。
我收下了她的糖果,勉强挤出一丝笑容:“羽雁保重。”
羽雁跑出去,不一会儿又折回来,她拉着爸爸的手,指着我,恳求道:“爸爸,让郁姐姐住到我们家好不好?不要留她一个人在孤儿院。”
羽叔叔是个干练精明颇为自信的男人,商人特有的成熟稳重在他的身上表露无遗。他微笑着问我:“愿意跟我们一起走吗?”
我承认我很贪心,我不想留在孤儿院,所以我点头,然后求他:“可以给我弟弟立个墓碑吗?”
羽叔叔毫不犹豫地回答:“可以。”
命运总是喜欢开这样的玩笑,它从来不会给你完整的东西。
记得你说:我们要好好活下去,一起,一起。
那为什么,丢下我一个人呢?不是双生子吗?为什么我感应不到你的心跳呢?是真的,永远离开了吗?
泪,停留在眼角,在阳光的照射下闪着亮晶晶的光芒。我挺直了身子,正迎着阳光,背影投在小小的墓碑上,与它重合。这样,算不算拥有同一个影子呢?我们还像以前一样,只不过,这一次,你站在我身后。
因为不想寂寞地活着,因为不想一个人,因为不想痛苦,所以选择用这种方式欺骗自己。即使是一种假想,也还是幸福地想要流泪。知道你不舍得丢下我一个人,所以相信你也会让这种假象变得真实,真实得让我忘记你的离去。